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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有道理,”我顿悟,“难道是沈钦言无意中认识了在圈子里地位非常高的人?”
安露扯扯嘴角,似乎在笑,又像严重的不以为然。
这神情刺痛了我,我忍不住问:“你要说什么?”
安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学姐,这次,你真的听我一句。这份合同,虽然你只说了个大概,但我能确定,比上十个大学都有用的多。沈钦言太年轻,一时意气用事。你劝劝他吧。不然他之后会后悔到死的。”
安露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了两难。
暗自腹诽,为什么最近,我老需要面对一些难以抉择的选择呢?
左思右想中,时间匆匆而过。其实二十岁的生日后,我就觉得时间过得快多了;而现在面临大学毕业,更是觉得时间的速度成了比较级——睁开眼睛,闭上眼睛,然后,天就黑了,而我的盘算,还是没告诉过沈钦言。
毕业越近事情越多,我花了不少时间写毕业论文,大量的运行速记和计算,熟悉一些复杂得要命的软件。
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份完美的计划,忙碌不堪毕业临近,答辩的前一天,我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沈钦言十分不幸地没能通过戏剧学院的面试。我大惊,托了乔子萌找人打听,才知道,几位面试官对他印象颇深,评价也很高:外形好,天赋高,可塑性极强。
看得我想掀桌想磨刀霍霍冲进面试教授的公寓制造血案,为什么这么高的评价,你却不给人读书的机会?
但事实始终是要面对的。我找到沈钦言新租的房子楼下,告诉他这个消息。我带他选择了大学读书这条路,有义务告诉他结果。他的新公寓是大郭介绍的,很破旧,其他几个住客是几个搞音乐的,每个人都是哥特妆上身,观之犹如鬼魅,我去的时候敲锣打鼓试音,喧嚣不停,几乎无法交谈。
沈钦言拉着我下了楼。我们周围的破旧的楼道里贴着诡异的涂鸦,写着神鬼难认的字符,就像张牙舞爪、愤怒得好像要从墙上跳跃而出的异兽——恰好和我心里的不平之意相吻合,更加气愤难当。
沈钦言对这个消息表现得比我冷静得多。
“今年不行,那就明年吧,”他看向我,“许真,我不遗憾,只是对不起你……你花了那么多时间跟我一起读书补习,而我却不中用。”
我听不得他内疚的语气,觉得有点哀伤——真是应了安露的那句“尸山血海枪林弹雨”。为了实现梦想,他甚至连曼罗的工作都丢了。一心一意地准备入学,辛辛苦苦攒钱。明明已经是夏天了,我却打了个寒颤。
“沈钦言,”我轻轻推了推他:“你把合同签了。”
他却不甚在意,“早就拒绝了,没有回头草可以吃了。”
“当然有回头草,我看到过你的短信,他们对你还是有兴趣的,”看到沈钦言目光乍然一亮,我赶快说,“不是存心偷看你短信,纯粹巧合。”
沈钦言清晰道来,一字一句,“不,我不打算接受。”
“为什么?难道是有什么苛刻到变态的条件?”
他没说话,看表情则是默认。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靠着墙皱着眉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盖亚,实在不行,我叫我妈妈……”
边说边在脑子里盘算,《约法三章》大约在六月上映,我母亲作为少数有影片剪辑权的导演还要继续忙碌,但以她的地位在公司内说句话绝对不困难。
沈钦言轻轻抓住了我的手,低语:“许真,我总不能每件事情都靠你。你已经领着我上了路,剩下的,我自己有能力走好。”
被这样温柔的语气拒绝,这对我来说,是绝无仅有的经验。我这样事事为他打算,也许在不经意的时候,挫伤了他的自尊心。我忘记抽回自己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清俊的、一直被我当成弟弟的大男生。那瞬间,我想起那个在曼罗为我挡下了羞辱的沈钦言,他虽然年轻,但那么沉稳可靠的。大概是他在我面前听话了太长时间,我险些忘记了,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所以说,在最失意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男人的成熟和风度。
我微微笑起来,抽出手拍他的肩膀,“可你现在工作都辞了。”
他不以为意,比我还乐观多了,“再找就是了,我还有些一技之长的。”
忍不住莞尔,以他的条件再找工作,的确是不愁。只是,他现在不再是领班,又要重头干起了。
和沈钦言一起在外面一家看上去很不便宜的餐厅吃了晚饭——在曼罗的时候都是我们伺候人,现在有人来伺候我们,倒是不错。
我豪迈地开了瓶红酒。沈钦言问我哪里来的钱,我笑着伸出指头比划,解释说我妈给了我一笔钱,我运气不错,又得到老师的提点,赚了一笔,不花白不花。
沈钦言跟我干杯:学以致用。
我哈哈笑:这顿饭也不是白请的,你以后有钱了,我要你十倍请回来。
他点头。
我俩就像之前那样,没由头的瞎扯乱聊了足足两小时。光记得聊天,饭没吃多少,水灌了不少,在香得过头的餐厅里待了太久,出来脑子还有些昏沉。
难得童心大发,一时顾不上爱护公共建筑,主跳上花坛,踩着边缘一步一顿,前脚印贴着后脚印小心行走;谁料眼前一花,重心不稳朝左侧倒去;沈钦言惊呼一声,飞快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终于免于摔倒。我站在花坛上,他在花坛下,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所有的抑郁和不愉快都不翼而飞。
但人是不能太高兴的,我早该记得这个道理。
前方似乎出了车祸,长街上堵着许多车,半晌才挪动一下。就这种情况,搭车是不可能的,我们商量一下,准备去最近的地铁站搭地铁。眼角时不时看一看道路情况,一辆簇新地豪华宾利房车最为让人注意,行人纷纷对那车行注目礼,我好笑地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沈钦言也扫了一眼,面露思索之色:“那车看上去……”说着语气微微一顿。
“那车挺贵的,”我不以为意地接话,“差不多……”
后半句“是套高级公寓的价钱”还没出口,衣兜里的手机响得欢快,摸出来一看,是林晋修。
我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在接和不接之间挣扎。我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了,在学校里碰到他的教授,说他最近在忙。
他现在打我电话,所为何事?当他的女佣再次收拾他的屋子还是过去被他颐指气使?但不接电话,又显得不给他面子。
想了半天,终于摁了键。
林晋修有些轻微地不耐:“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噢,我才听到。”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了一个充满善意的白色谎言。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行了,过来,上车。”
“啊?”
胆颤心惊地环顾四方,前方五六米处的那辆宾利的车门滑开,我炯炯有神地看着林晋修从右侧下了车,踩着满街的灯火,大步朝我走来。
“学长……在这里?”我礼貌道来,脸上的表情充分反应了我此时无比意外的心情。
我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用力之大,让我肌肤发寒,同时意识到,我刚刚盯着手机就是不接他电话这一幕一五一十地都落入他的眼睛里了。
“我就不能在这里了?”林晋修瞥我一眼,“紧张成这样,那就少在我面前卖弄花样。”
我无奈挫败地叹了口气。不论怎么说,我虽犹豫,还是接了电话,实在谈不上卖弄花样。
“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你了,”林晋修上上下下打量我,眼神里的嘲笑根本没藏,“许真,你还有钱去这种地方吃饭?”
能一句话激得我气息不稳,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林晋修了。没错,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这并不等于我连去一次餐厅都要被他取笑。我爱去哪里去哪里,他管得着么。我不冷不热回了一句:“我乐意。”
这答案有点刺人,林晋修难得的没有跟我打嘴仗,转过视线看了沈钦言。
沈钦言直视他,不卑不亢道:“林先生。”
林晋修不置可否扫他一眼,目光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沈钦言,是吧?”
“是我。”
沈钦言应了一声,视线锁在我那条被林晋修抓住的胳膊上,他面无表情拉过我的另一只手,淡淡的声音异常清晰:“林先生,我和许真要回去了,你放开她。”
林晋修摇头一笑,没再看他,对我颔首:“我有事找你,跟我回去。”
不是命令,也不是颐指气使。
沈钦言的脸色可谓相当不好看,对林晋修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许真自己能决定去哪。,你太多管闲事了。”
跟林晋修起冲突是最不明智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沈钦言因为我而跟他闹起来。于是轻轻拍了拍沈钦言,阻挡了他即将说出的话,“既然这样,沈钦言,你先回家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沈钦言静静看着我,握着我的手臂的力度半点不减。
我说:“学长说有事问我,那就是肯定有事。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点了解是有的。”
我希望他能懂我的意思,看上去沈钦言也确实懂了。他面色阴郁下来,不再多言,看了我足足一分钟后才点了点头,垂下又长又浓密的眼睫朝我俯身,凑近我的耳朵,轻声道“今天,谢谢你”,才垂着头离开了。
车厢里异常宽敞,真皮沙发也很舒适,不愧是上千万的车子。除了司机,后排的沙发上只坐了林晋修一个人。因为堵车,车子一寸寸的挪动着,飘着依稀的香烟味道。我想着刚刚沈钦言离开的寂寥背影,不无恼怒地想:本来很美好的一个晚上,只林晋修的出现,没能捞到一个完美的结局,于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侧过头去,看着林晋修的侧脸。
“学长,是什么事?”
林晋修也不跟我客套,直接道:“你对沈钦言了解多少?”
“很了解了。”我平静地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他离家出走不能回家的原因?”
我倏然一惊,“你怎么知道他离家出走?你调查过沈钦言?”
林晋修面无表情瞥我一眼,从沙发前方的几案上拿起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我。
“这……”我没动弹,“是什么?”
“翻开看看。”
我反其道而行之,把文件夹放回几案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林晋修居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调查过沈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