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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澜仙子转过身,走进了金色光束里,一路向西。
慕容芷才忽然扑了出来,倒头便拜:“师祖,将茶小葱还给我,将她还给我,我……”他泣不成声地望着那陌生的背影,像是刚刚才明白了一件事,他与茶小葱并不熟识,至多是说过话的朋友,茶小葱的心里只装了那么一个人,就莫是暮云卿,也是拼了性命才挤进去占了个小小的空位,茶小葱看似不理会男女之防,却在心中划地为界,人与人之前的感情,她看得很通透,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同门修炼的,熟人。
他喜欢她,只是一厢情愿。
“茶小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我要带她回去了。”持澜仙子的声音清淡而悠远,那是人世间最柔美的声韵。却给了世人当头一棒。魔族子民们叫嚣着消失在空洞的天幕,也不知去了哪里。
……
春风一过,万物复苏,清水镇又变回了重前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那间破烂的书着“朝尼居”三个字的小破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长满了土伏苓的荒地。
慕容芷才记起,茶小葱说她刚来清水镇的时候,就是吃土伏苓为生的。
他匆匆地推开人群。挖起一块放里嘴里,却被那流溢的苦汁震得说不出话来。
“慕容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这地上的东西怎么能直接放进嘴里?”风沉大吃一惊,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芷才揪住了衣领。
“风师兄,你还记得茶小葱么?你还记得么?住在‘朝尼居’的茶小葱……”慕容芷才吐掉嘴里的东西,盯着风沉目光灼灼发烫。
风沉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师弟你在说什么呢?什么朝尼居。什么茶小葱……我从来没听过……”
“你撒谎!”慕容芷才收紧了手指,却被风沉一根根掰开。
“快回去吧,离开那么久,也该着急了。付家宝他们也该着急了。”风沉整了整衣裳,抱紧了怀里的琴,那琴身被拭得一尘不染。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好像憔悴了一些,瘦了一些,可是却没怎么变。风觉转身走在前面,带着一众弟子往临安城的方向去,慕容芷才只是痴痴地瞧着,脑子里一片浑沌,等到他再抬头时,却从琴面上看见了自己鬓旁的一缕白发。
他心慌意乱地跟了上去。切切地道:“幻光芷草。你是不是对我用过幻光芷草?”他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却又记起了更多的事。
风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半晌才道:“慕容师弟。前尘过往,已经不再重要,你又何必再念念不忘呢?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慕容芷才的心上刻着一个背影,在岁月尘沙中,却是越来越模糊,他喃喃地复重着这两个字,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苦涩。
“对了,奇苦说狐王会来派门作客,不知大师兄那儿的仙酿还剩多少……”风沉与他说了一阵,转头又与身边弟子吩咐了几句,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神不守舍。
“狐王?婪夜?”慕容芷才脑袋里盘旋着很多模糊的脸,他低头想着心事,懵懵懂懂地跟在风沉身后御剑遨天,他听见弟子称风沉为掌门,还听见有更多的弟子称自己为师叔。他成了玄冰殿的主人,却时时犯浑,他总是记不住弟子的名字,只能在弟子们身上点上咒印,他对人总是冷冰冰的,却被门下弟子尊敬,他听说自己是端极派最好的剑者……只是听说。
端极派是天下最大的修仙门派,门下接纳的弟子不论是妖是人,只要过了品性这一关便可入门,门下弟子可不练武不除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画漫画,演戏,制衣,化妆……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端极派是四海九州当中唯一一座建在闹市的修仙门派,它的旧址曾是一间名动六界的画坊,画坊的主人便是当今端极派掌门新任仙盟盟主风沉。
“狐王说,已经有术铮的下落了,丁公子派了人看着,问我们何时动身。”弟子的声音渐渐隐没,慕容芷才看清了座中那位白衣胜雪的男子,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笑容十分干净纯真,并不像只狡猾的狐狸。
曾经,也有只不大像狐狸的狐狸,在玄冰殿里住了很长的时间。他已经记不清狐狸的容颜,只觉得大抵天下仙狐都那么漂亮得没有辨识度,原来那个茶小葱的女人说她不喜欢美男都是假的,她只是喜欢那独有的一款而已……
“芷才仙尊,本王敬你。”白衣男子执起了酒杯,酒未沾唇,手却哆嗦了一下,洒了。
“蒙啾啾,你好大的胆子,让你陪我去采药,却跑来玄真殿里喝酒!”一道雪白的丽影闯了进来,看见风沉与慕容芷才也在场,不由一愣,好在她反应够快,立即俯身拜了下去,“弟子奇苦,拜见掌门师叔,芷才师叔。”
奇苦……慕容芷才笑了笑,回味着唇边的苦味,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当年怎么会给这丫头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第387章 一迭秋声几番春梦
暮春时节,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从十八楼的灰色玻璃窗往下看,只看到车水马龙的街景,撑着雨伞的人们在雨幕中或快或慢地走着,简洁的倒影隐没在都市丛林中,将整个城市渲染出几许凉薄,几许寂寞。
隔桌的新同事打翻了茶杯,淡色的茶水沁了过来,沾湿了桌上的原画。
“啊,茶老师对不起,我不心……”毛手毛脚地绕过来,却弄散了更多的文件。
“行行行,你别动,给几张纸巾给我就行,我会处理。”茶小葱从他手里接过画稿,放在邻桌的报纸上,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茶老师,真的没关系么?”其实这一问有些多余,茶小葱做的原画并不都是打印稿,中间还掺着许多马克笔绘制的彩图,如果情况严重,她便只能重画了。公司的游戏宣传已经进行到第二期,却只是公布了部分3D实景图,各门派的角色属性与人设彩稿都还在做最后一次调整修改,茶小葱作为主创,需承受的压力亦是可想而知。
“没关系,下班了,没事就回去吧。”最终还是放了他一马,带着新人加班,只会更加不耐烦,茶小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真是对不起……”新人诚恳地道歉,却并没有停下离开的脚步。
茶小葱淡淡一笑,重新坐回了转椅上,这个世界的行动规则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大部分的新人都是来找口饭吃,让他们加班,不仅仅是为难他们。也是跟自己过不去。她没有目送新同事离开的背影,低头从面巾盒里抽出几张盖在沾湿的原画上,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她回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两年多,可是那些人那些事依旧像停留在昨天的魅影,不幻不灭。她向所有人求证过,得到的却是整齐划一的答案,郭猎的游戏发布会上没有出现过任何状况,他的游戏推广失败主要在于世界观与选材。时逢严打,偏偏他却选了男女双修这种奇葩的题材,所以……不失败都难。
听起来,这个解释相当合理,纵观当今RPG游戏市场就该知道,有一点内容上的不妥都将面临被“跳票”,有些国外引进的游戏,甚至可能跳票一年到三年。玩家的期盼是一种痛。游戏开发商的得不偿失却是另一种痛。
她静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色渐黑,看着城市里华灯初上,像每个平静而荒芜地夜晚一样,无所适从。
这两年,她变了很多。变得豁达,变得宽容,变得敢于放手,变得不再逃避伤害或背叛,郭猎与乔安娜结婚的时候,她还大大方方地封了个红包去,她看着一对新人凝结在脸上的笑容,愈加相信婪夜,以及那个玄幻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没有过节。又怎么会尴尬?乔安娜以前气使颐指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还有没有那个游戏的母盘,DEMO也行?”她与乔安娜握了手,问的却是郭猎。
“没有了,他们说游戏内容不适当。母盘和原稿都被销毁了……”郭猎有些心虚地看着她,在婚礼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仓皇而逃。
茶小葱看清了乔安娜眼中的怜悯,忽然呆头呆脑地笑了。
如果她再这样执着的找寻,大概全世界都会将她看成疯子……
她匆匆为自己做了个决定,去临安城。
当年的临安,如今的杭州。
茶小葱放弃了漫画,转而投入到这家十分不景气的小公司做原画人,两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美工一跃成为了人设主笔,她的生活渐渐安定下来,不再去想那些模糊的过往。
她做过梦,然而梦里却再也没有婪夜修长挺拔的身影。
依旧是这样的日子,上班,带新人,一稿,二稿,三稿,N稿,过场动画,宣传海报……人仰马翻之后,才劳累地下班,公司里的人来来去去,她却始终没有离去的意思。工资不多不少,能吃饱肚子就好,租的房子一室一厅,没有电视,没有电脑。
房间里粘满了大大小小的手稿,描绘的是记忆里的人,一颦一笑。
“加班。”原稿损失不多,但却毁了两个怪物的设定案,茶小葱自言自语地打开透写台,一张活动海报被灯光映得半明半暗。海报下方的黑色字体写着:XXX公司与XXX品牌御用服装设计师XXX联袂打造……史上最豪华COSPLAY视觉盛宴。
“COSPLAY视觉盛宴,哪比得上我醉天香里的美男?”
她摇了摇头,将海报卷起来用透明胶封口,斜放在脚边。
她的梦想与真情都遗落在悠远的记忆里,她在那儿真真正正地独霸漫画界,垄断出版业,如果不是责任的枷锁一直困着她,她应该早已富甲一方。
一个人的写字间就算灯火通明也免不了阴森可怖,可是茶小葱的胆子大得很,去过冥府洞天,参与过仙魔大战的她,还怕这些?
几幅画完成,天已将亮,她揉着发红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准备趁着同事没来先去楼下的茶餐厅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