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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苏东坡之才学就令章惇内心不安了,可是我行我素的苏东坡还是把章惇当作自己哥们儿开玩笑。
据说章惇婴孩时曾被父母扔在水盆里丢弃,是幸而被人所救才得以保住娃娃小命。偏苏东坡在这件被怀疑嘲讽过章惇。因为苏东坡回信给章惇时经常附带诗句,其中有两句犯了章惇的大忌:“方丈仙人出渺茫,高情犹爱水云乡。”
据传,就是这两句诗在章惇内心播下了暗恨苏东坡的种子。
这些还都是将来的麻烦,眼前的麻烦还是司马光的门下官僚,这些人现在占据了朝臣中的大多数。
论说苏东坡的力量也不算小,世之著名的“苏门四学士”已经尽数来到京师,当年“乌台诗案”的被牵连者也大多回朝并被委以要职,包括驸马王诜、王巩、等;苏东坡的弟弟苏辙也回到朝中,并担任了御史中丞的关键岗位;两个朋友:吕公著、范纯一度居朝廷最高的官位宰相及左丞之位;这期间,黄州的老友陈糙也到了京都专程来看望苏东坡,虽然政治斗争帮不上什么,但是对苏东坡心理忧烦上的排解是巨大的。
但是没有用,主帅苏东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干吗的,据苏东坡自己说,连什么“蜀党”他也从未听说过;根本没有一点大敌当前的临战意识,内心还是念念不忘外放为官、避开纷争,这场明争暗斗的对方几乎从未遭到过反击,仅有的一次反击还是由以前怕事的苏辙引发的。
苏辙初来京师时就任的是御史台右司谏,指口不敢言的苏辙偏偏做了个言官,弹劾朝中大臣成了苏辙的职业,真令人啼笑皆非。
不过苏辙并没有吃闲饭,恶迹昭彰的吕惠卿遭贬谪出京就是始于苏辙的弹劾,接着苏辙又用了十道奏章弹劾了朔党的一个关键人物,奏章中干脆把朔党统以“饭袋”称之。
“朔党”的人们也没闲着,不过现在的苏东坡也不大好招惹,再炒弄“苏东坡诋毁先皇”已经没有新意,也不大可能奏效了,聪明的党人终于抓住了苏东坡的一个把柄:大不敬现行犯!
这是有铁证的,不,是石证,石碑上刻着的证据。
就是前文说过的,苏东坡在常州等待诏命时曾作的三首诗,离开常州后,常州人氏出于对苏东坡的爱戴,将其诗刻碑留迹,问题出在第三首诗的最后两句上:“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
关键在“闻好语”三字上,这首诗石碑上刻明了的,写在五月一日,神宗驾崩于三月五日,还是在国丧之间啊!你为什么高兴?为什么“欣然”?“闻好语”,“闻”到了什么“好语”?显然是神宗驾崩的消息!忘恩负义的臣子啊!
时间确凿,铁证如山!东邻碣石有一篇,山雨欲来风满楼,东坡大祸要临头!
面对这种攸关生死的弹劾,苏东坡无法处之泰然了,不得不向“当局”解释自己作品的初衷,尤其是当时究竟“闻”到了什么“好语”,以及自己在国丧期间“欣然”的源由。
苏东坡自己的解释很合乎情理,大概也是当时真正的情况:就是接到了宜兴居所已经购置妥当的喜信。
不过这种解释还是难以解脱苏东坡忽视国丧的事实,家事重于国事,总不应该是“翰林学士、知制诰”做出的行为。
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是父子兵!危机关头还是弟弟苏辙发现了最为恰当的辩护理由,弟弟亲自出面为兄长作证,铁证还是那块石碑上所刻的成诗日期。
诗成于五月一日,先皇驾崩时兄长苏东坡正在南都张方平家中,六日即成服戴孝有目共睹,那么五十六天之后在常州听到的就决不会是神宗驾崩的消息,“闻好语”被臆断为先皇辞世就自然站不住脚了。
关于对“闻好语”三字,到了苏辙的辩护词中就成了这样的解释:这是听到聪慧英明的幼主登基呀,还不该“野花啼鸟亦欣然。”么?难道幼主登基的消息不能算是“好语”?
这下弹劾者一时语塞了,具体如何被定性史载没有下文,看来是不了了之了。苏辙这手挺绝:用政敌提供的时间证据来反证苏东坡不可能是初闻皇帝驾崩;那顺势扯过来的“新皇登基”理由谁也无法再反证,虽属一面说词,但却没有人胆敢予与指责,对现任皇帝有想法那可是更加该戮的“大不敬”!
其实,这一切都是前台表演而已,苏东坡即使还是执行自己的“不予理睬”态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决定苏东坡命运人是摄政的太皇太后,只要有她老人家这棵大树在,苏东坡尽可以逍遥自在的面对八方风雨,啥罪名也安不到苏东坡的头上的。
好像是政敌激起了苏东坡的斗志,开始连自我辩护都不屑的苏东坡如同山洪暴发般接连出手,奏章不断递向朝堂――绝地反击要开始了?
七十六、绝地反击不为私
统观苏东坡元佑年间的奏章,就会发觉苏东坡除了对残余的新政势力不依不饶外,并没有针对其他任何人进行弹劾或攻击,相反,起草诏书之余,苏东坡反而把精力投向了具体政务,关注的是国计民生,铁笔挥洒之间掀起的不是风起云涌,而是洒向人间的甘霖!
这正是苏东坡的最伟大之处。
《苏文忠公全集》中保留的好多苏东坡的政论文章和奏章都注明了撰写日期,这使我们后人得以清楚的了解此期间的苏东坡,苏东坡真正关注的是哪些问题?
元佑二年的正月十七,在给太皇太后所上的一份两千多字的表章中,苏东坡只是略叙了他本人的职分以及对玩弄政治手腕的谴责,便开始了他对宋朝“民主风气”的竭力争取。苏东坡认为“人应当有不同意权”,政府官员都统一了认识,或决议“全票通过”之类的虚景并非国家之福!
国家干部,不论职务大小,都应当真实的表白自己的意见,如此风气,于人、于事,才有助益。倘若领导赞同我说对,皇帝挥手我前进,是足以招致亡国之祸的。
对于自己与直接上级司马光在免役法方面的争论,苏东坡认为是正常的,二人是在尊重彼此意见基础上的意见不同。但现在虽然司马光已去世,政府却还是按既定方针办,这不是司马温公的本意,相信太皇太后所需要的绝不只是些唯唯诺诺的乖孩子。――还是朝内民主好。
对于政府从免役法所征收的三十万贯铜钱的用途,苏东坡支持了已经决议了的一半:拨出半数用于西北战事,下余的半数,苏东坡建议把此款用于安置复退军人,此钱“取之于民,当复用之于民”。
中书舍人任上,苏东坡还是做了大量的实际工作的。元佑元年(1086年)四月,司马光主政时虽然宣布废除“青苗法”,但并未实施彻底,只是对于这种“扰民措施”深化改革了一些,是苏东坡数次上表才算把青苗贷款法完全废止。
八月初四的上表中,苏东坡请求将青苗法完全废止,还请求将赤贫百姓之欠债,包括本金利息在内,一律宽免。朝廷接受了他的一半请求,青苗贷款法被彻底废除,但赤贫者之债务宽免之议还需要“研究研究”。不过这一研究就是六年之久,最后还是经苏东坡力请,朝廷才算“研究”出了“接受所请”的结果。
苏东坡最为力争的就是“言论自由”,那时叫作“广开言路”。苏东坡向太皇太后再三提出:吾皇有道,就应该接近下层百姓,唐太宗时,能允许每一个人进宫廷直言,甚至包括平民百姓。而本朝初年,皇帝也是允许低级官吏谒见的,也有平民蒙先皇接待。
但现在能见到太皇太后的人只不过寥寥十数人,太皇太后怎能尽知天下所发生的事?倘若这十数人凑巧都是庸碌之辈,不敢把真实情形奏闻,则太皇太后必然会相信天下百姓安乐无事。那天下情形岂不糟糕!就算是有其他官员上表进言,但是那些表章进了皇宫,能得到及时答复吗?太皇太后若不亲自召见,又怎么掌握第一手真实材料?
再说了,好多事万分复杂,一次讨论未必弄得清楚,是不能写在纸上见于文字的,语言交流极其重要!苏东坡以马病做例:马生病,不能以言语表达,“人虽能言,上下隔绝,不能自诉,无异于马。”
对于高官们只是担任上头传声筒的角色,苏东坡深痛恶绝,这点上他对王安石时代耿耿于怀,在给门下张耒的信中,苏东坡近乎谴责的写到:“文字之衰,未有如今日者也,其源实出于王氏。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而患在好使人同己……”
在关乎国家命运的贪腐大事方面,苏东坡认为贪腐与官员水火不相容,腐败源于吏治,出路在于改革。
国家官吏来自科举,但科举制度业已流于形式。四五次身为主考官的苏东坡有资格指责当前高考制度的弊端:考生与当官的关系近似于牛毛与牛角的比例,那就必然会形成“僧多粥少”的局面,多设置官位就业则必然会使冗吏充斥。
这种矛盾其实历代政府都没有解决!要不为什么“精兵简政”的口号能遥遥无期的喊下去?官太多,老百姓养不起呀!人民需要的是袖珍政府大社会,不是二者反过来。
“学而优则仕”!貌似公平,其实暗藏隐患,关键在于官员的社会地位高的人人仰慕,那就危险了!因为能当上的永远是少数人,而且被冠以先进人群中的尖子,如果不能恢复其实质上的“公仆”地位,这种尴尬与无奈将发展壮大至无法收拾。――特权危民害国啊!
但在北宋,任人唯亲已经盛行,上头没人想做官?甭想!考试只是给普通读书人设的一个局,能破局做官的人少之又少,体制内的人大多“亲连亲”,不是党派亲朋能做官?
事实是,好多“圈内人才”不用在京参加考试,便可以当官,每届科考选三四百人,另外更多的人不用经过考试――礼部就可以推荐免试生二三百人,其他还有由兵部和皇家关系推荐的。
对于很多读书人可由皇上特恩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