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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戏谑依旧,并且不管对象何人,哪怕是现任宰相,哪怕是一介书生。
七十四、幽默戏谑皆诗人
元佑年间,文冠当时的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已经先后辞世,苏东坡已经成为公认的大宋文坛第一人,其名盛一时无两,其地位看似无可撼动,虽然对他弹劾攻击的奏章也从不间断,但摄政的太皇太后就像是一棵遮荫的大树,尽可以屏蔽八方风雨,竟然明令群臣:不准再弹劾苏东坡,违者以抗旨论处!
可是身居御史台之位的谏官们却并不理睬太后的敕令,攻击依旧,这是因为宋朝祖制:不得禁止言官说话,弹劾错了也不得严惩,言官们有持无恐,哪怕是太后,哪怕是皇帝,太皇太后也没辙。
尤其无奈的是:这下苏东坡连辩解的权力都失去了,高太后将弹劾苏东坡的奏章束之高阁,致使苏东坡对自己受到了哪些弹劾也蒙在鼓里,甚至还要上表为攻击者求情,不要追究御史们违旨弹劾的罪过。这实在令人憋气窝火!
假如苏东坡倾心政治的话,估计也不会出现这种局面,凭现在苏东坡的名声地位,尤其是与太皇太后的关系,稍微暗地玩点花活,扫荡一切反动派都不会费什么力气。可以这样说:此刻的苏东坡如果有意登顶相位,绝对轻而易举。
可是,那就不是苏东坡了,苏东坡现在只想远离政坛,耳目清静;唯有一愿:请求太皇太后公开那些弹劾他的奏章,一切让大家评论个里表也行啊,总强似于挨打不能还手,还嘴也没机会。
就这也办不到,一切弹劾奏章还是被封存,苏东坡明知被敌人攻击,却不知攻击所以,这滋味的确不大好过。不过太皇太后这样做兴许起了双重作用:既保护了苏东坡,又保护了言者无罪的御史们,朝政也不至于因此纷乱,看来太皇太后虽老却决不糊涂。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局面轮到谁头上也该郁它一闷了,可是苏东坡非常人,无奈虽无奈,心情照愉快,玩笑逗乐都不碍,真是奇特的年代出奇才。
现在的苏东坡已经成了所有反对派的靶子、所有想出名的人的靶子,这种情形历代不绝,就如同一个武林高手必然会成为其他高手出名的台阶一样,谁若能扳倒了苏东坡?那还用说吗?即使扳不倒又怎么了?那也会成为显摆自己大无畏勇气之有力证据的。
论说苏东坡在群小诽谤之下,首先紧要的是拉近与当朝宰相的关系,可是苏东坡偏不如此,甚至有时当众开宰相的玩笑,开玩笑没什么,那要看场合,当众还是必须给宰相留足面子的。
人家苏东坡可不管这些:早在司马光执政时,苏东坡就因为司马光善谈,当众打断过司马光的讲演:“求相公少教诲几句,也让东坡说上几句?”。司马光再不乐意,碍着与苏东坡的关系,也只能闭口再不发言。
还有一次苏东坡与司马光因为政事再次嗑牙,苏东坡一本正经地对司马光说:“你这个观点,真是鳖厮踢!”
司马温公有些不解了:“鳖这厮怎么能踢啊?”
苏东坡点点头:“正因为这样,所以才是鳖厮踢呀!”
不能踢而踢,是为乱也,这是苏东坡在嘲讽挖苦司马光的观点是在乱来。
现在的吕宰相也没躲过苏东坡的调侃,有次苏东坡去拜访宰相,吕宰相正在午睡,苏东坡等烦了。最后吕宰相终于打着哈欠出来了,苏东坡煞有其事的指着客厅中一个大瓦缸里背长绿苔的乌龟摇头:“这品种没有什么稀奇的,难得的是一种三对眼睛的乌龟。”
吕大防立时眼睛瞪圆了:“是吗?没听说过还有六个眼睛的乌龟?”――其实吕宰相也有被捉弄的预感,但是从苏东坡嘴里说出来的呀,这家伙学问渊博,也说不定在什么书上读到过。
苏东坡更是一本正经:“当然,唐中宗时,有一个臣下便向皇帝进献一个六眼乌龟。皇上问他六个眼睛的乌龟有什么好处?献宝的臣子回奏:‘六个眼睛的乌龟有三对眼,普通乌龟只有一对。所以六眼乌龟午睡时,他要睡三个普通乌龟的觉呢。”
吕宰相顿时啼笑皆非,明白被这不知上下的小子不动声色地骂了。
也并非是苏东坡专开上司的玩笑,布衣书生犯到他的口下也是一样,苏大学士损人向来不论职务高低。
有次一个素不相识的白衣秀才来拜访苏东坡(也有记载说是名叫郭功父,是在杭州所为),哥们大概觉得自己极具诗词天赋,随身携带自己的大作一卷,并且自报奋勇的朗诵给苏东坡鉴赏。只可怜这下苦了苏学士,那位趾高气扬的秀才高声朗诵, 抑扬顿挫, 声情并茂,铿锵有声,神情颇为自得。
苏东坡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才算等到这位老兄告一段落,开始请自己这苏学士给他的诗词评价打分:“不知学士以为拙作如何?”
苏东坡回答的毫不犹豫:“一百分。”
秀才几乎心喜欲狂,能得到翰林大学士如此评价,此生夫有何憾?谁知苏东坡的话还没说完,继续说下去:“诵读之美七十分,诗句之美三十分。”
秀才懵了,满脸通红而去。
即便是对待一些稍有名气的诗画大作,苏东坡也是照侃不误。
著名画家李公麟;字伯时;号龙眠居士;擅长画山水佛像,画功尤以白描著称北宋。有一天黄庭坚带来了副这位龙眠居士的大作《贤己图》,画面构图奇巧:六七人人在围着一个色子罐赌博,画中五个色子已经落地,都是六点,只有一个还在转动,所有人都正在忘情大喊。
对这神形兼备的龙眠新作,大家赞不绝口,苏东坡从外面进来了,瞄了一眼便嘲笑开了:“这李龙眠也算是天下名士了,怎么光学闽人说话?”
大家不解,东坡笑着解释:“天下人喊六字,口型无不抿收,唯有福建方言说“六”字音需要张大嘴,现在画中五个色子都是六点,众人当然应该助威大喊“六”,可是画中人嘴都张这么大,这不是龙眠居士在学闽人语是什么?”
大家半信半疑,后来这事传到了李公麟耳中,画家大笑,连呼叹服。
不过据载,这李公麟甚是势利,东坡得势时赶到京师为苏东坡家庙作画,后来苏东坡被贬岭南,路上碰到苏家的人,李公麟以扇颜面而过,连一揖的礼节也没有了。
另据《王直方诗话》载:苏东坡自己曾说过:“世间的可笑事忍住都容易,唯有看了王祈的诗句不笑太难了。”。其实这也是句戏谑之语,有点故意逗王祈的意思。
王祈听说以后,还真被逗得来找苏东坡讨个说法了,并且还带来了自己认为最得意的两句咏竹诗:“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杆枪,”
平心而论,诗句不错,形容竹林别出心裁。但苏东坡偏要戏耍这位自负的诗人,大笑点头称是:“诗句不错,好是极好,只是,怎么十条竹竿才一个叶儿呀?”
这下该王祈张口结舌了,只得自个喷饭!不过倒不一定笑自己的诗句荒唐,本来那千、万在诗句中就是形容词,不是什么确凿数量,只不过被机敏善谑的苏东坡给钻了空子而已,苏东坡的质疑反倒更值得一乐。
戏谑讥讽这些歪道本事竟然还能传染,苏东坡身边的人也跟着学了不少绝招。
苏东坡任翰林学士知制诰期间,草拟了八百多道圣旨,行文无不简练明确。旨中引经据史,妥帖工巧,写这类文字,对苏东坡来说轻而易举。
苏东坡后来调离翰林院,接替他草诏活路的洪姓翰林自我感觉学问不下苏东坡,便得意的询问原来经常侍奉苏东坡一个仆从:“本官所草圣旨与苏东坡相比如何?”
那位仆从恭敬的回答:“大人草诏文美不下苏东坡,不过,苏学士永远不用查书本。”
真不知道这位洪翰林当时是如何表情。
甚至连侍妾朝云都学会了丈夫的德行,据《梁溪漫志》载:苏东坡有一天退朝后,进过晚餐,苏东坡在屋里欣然扪腹度步。信意之际他问家中婢妾:“说说看,咱这便便大腹之中都是些什么?”
一个婢女拍马:“一肚子学问”
另一个丫环回答“一肚子墨水”
还有姑娘谄媚:“相公肚子里当然尽是漂亮诗文。”
苏东坡一概摇头说“不是。”
大有东坡之风的侍妾朝云嫣然一笑:“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
直把个苏东坡逗得捧腹大笑,连声大呼:“对!对!还是朝云知道我,”。
苏东坡的幽默善辩、戏谑调侃,本来无伤大雅,只不过戏谑还是要看对象才是正理,有些人哪怕是朋友,就是一句玩笑也是担不起的。
七十五、树欲静而风不止
朝中有公开的政敌“朔党”,在野的敌人更多,大都是元佑初年被贬谪的新政党人,如果说元佑党人之间是路线斗争的话,那失去政权的新政人氏则无异于阶级敌人,是生死不共戴天的敌我矛盾。
北宋不戮大臣,这些敌对势力得以暂时潜伏在了地方,就苏东坡来说,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更谈不上什么镇压迫害。但从来有句:树欲静而风不止,新政党人亡苏之心不死,没有一刻忘记夺权大仇,这眼盯着苏东坡的人们中间,就有苏东坡过去的好友章惇章子厚。
章子厚在早年与凤翔通判苏东坡交情非浅,两人也算是志同道合,无话不谈,哥俩甚至还共过生死患难。
有次几个好友一块游山,那年代老虎还没有被列位珍惜的被保护动物,与人类的关系还是猎物与被猎物或者反过来的关系,这次双方巧遇了,大家也知道跑不过那斑斓猛虎,比牛气谁也没那个胆量,这时章惇站出来了,直向准备开饭的猛虎逼去,竟然把这位百兽之王给吓跑了。
大家谁不夸奖章大侠的大无畏精神?唯有东坡叹气:这不顾自己性命的家伙日后也难得会顾忌别人的性命。
其后两人曾遇到一座绝壁,唯有一根独木桥能到达绝壁,还是章惇,面不改色心不跳独身走到绝壁,以绳系腰,攀上绝壁刻上“章惇、苏轼到此一游”等字样,把心提到嗓子眼的苏东坡对得意回来的章惇说:“你这家伙,将来必定会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