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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就没这么幸运,当年九月,司马光不再与苏东坡争论什么“免役法”了,执政数月的司马光因病逝世。这次还是由苏东坡撰写的“悼词”,并刻上石碑,政见没有妨碍友谊,苏东坡在碑文中把司马光着意恭维,甚至不惜嘲讽已经去世了五个月的王安石,毕竟王安石打击过司马光这位旧党首领。
但在祭奠司马光的丧礼上,率性的苏东坡却结下了另一个大敌,这就是后来被称为“洛党”领袖的程颐。
这程颐是宋初“理学大师”程灏的弟弟,受亲哥影响,为人古板,几乎永远摆着一副自命不凡的面孔,这种超级“正人君子”是苏东坡最厌恶的人。
程颐受命主理司马光的丧礼,丧礼那天恰逢神宗灵位送入太庙的斋戒之日,去拜祭的人们当然必须先公后私,先去太庙应付神宗灵位安置的国家大礼,并且按规矩随乐唱典歌,然后再回到司马光的丧礼上来。
程颐这位丧礼主持完全遵周朝的古礼导演司马光这件丧事,连司马光的儿子站在灵枢一旁还礼都被禁止,但是亲属还礼这种风俗已经流行了近千年,但是程颐认为:孝子如果真孝,应当是悲痛得不能见客人才是,程颐把商周古制搬到了宋朝。
司马光的好友们到了司马府门前,程颐拦阻不让进府,大家争执也没有用,程颐的理由很充分:“圣人说的‘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你们在太庙歌过了,哪能再哭?”
苏东坡气恼无比,巧妙的反驳:“论语上并没说‘子于是日歌,则不哭’呀。”不顾程颐的反对,率领大家强行进了门,这下不哭的也故意大哭了!
离去之前苏东坡纳闷司马光的儿子怎么没出来还礼呀?有人告诉东坡是程颐说“于古无例”,所以被禁止。苏东坡不顾全体官员及程颐在场,大声嘲弄说道:“伊川可谓糟糠鄙俚叔孙通!”
哄堂大笑,程颐满面通红。这句评语一针见血,入木三分,极为洽当。但对程颐或苏东坡自己来说,这句挖苦就不一定恰当了,苏子出言,几乎是给程颐贴了个一生都揭不掉的标签,很难判断苏东坡播下这颗仇恨的种籽是正确还是过分,礼节小事,值得吗?
值不值得只有苏东坡自己知道,性格决定命运,无意引发有意,程门子弟不久便开始找起了苏东坡的麻烦,虽然麻烦最后没有酿成大祸,但却引发了朝堂几乎公开的党议之争,北宋朝局眼见又是一锅沸腾的烂粥!
历史上著名的元佑党争开始了。
七十三、人在官场不由己
历代从政为官保险指南:话少说,事少做,不说不做不犯错;老黄牛,闷头干,一身臭汗准滚蛋;一张报,一杯茶,逍遥自在能提拔;墙头草,随风倒,步步高升少不了。
大宋的路线斗争再残酷,也奈何不得熟读以上当官指南的哥们儿,所以,不管新政、旧党谁得势,总是难以尽除对方阵营不动声色的高手,更何况自己的阵营内部也是在不断分化,敌友关系永远处于变化之中,狗撕猫咬的政治力量经过动荡重组,逐渐清晰的阵线有时是不可思议的。
神宗辞世,太皇太后独尊,旧党在太皇太后的撑腰下一举囊括朝中各个要职,新法尽废,新政要人纷纷落马,似乎一败涂地。旧党大获全胜,新党暂时下野。
但是,国与国之间也好,党与党之间也罢,甚至同行之间、单位之间,最怕的就是没有对手,即便是某某行业,一旦形成垄断,那这个行业也就成了灭亡前期的特殊阶层,一党独大绝不是什么好事,独尊之后必然会成为内斗的策源地,腐败的温床,丑角的表演场。
朝中执政的保守势力很快自然的一分为三,史称蜀党、洛党、朔党。
“党”这个汉字,本来就是个带着贬义的字眼,结党拉派么,你前面就是加上几个装饰字符也成不了好东西,蜀、洛、朔其实都是一般货色,就是换成民主、共和什么的也没有用,就是加上劳动二字也不等于就是爱干活的,这三党不会具有什么先进性。
但是三党的名字却能称为三个代表:蜀党代表苏东坡因为是蜀人;洛党代表程颐洛阳人,朔党代表人物则是尚书左丞刘挚,人数最多,是司马光门下的一些官僚组成,政治手腕十分老辣,一开始便稳坐钓鱼台,看着蜀、洛两党拼了个你死我活,朔党终得旁观鹬蚌之争的渔翁之利。
其实最先火并的两党头目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领袖身份,尤其是苏东坡,有点人在江湖不由己的味道,自己在受到攻击时哪能不全力反击?
洛党首先挑起的战火,其主力洛党干将、程门弟子左司谏朱光庭首先向苏东坡发难,弹劾苏东坡主持高考时出的考题有攻击先皇仁宗、神宗之嫌,随后另一程门弟子贾易也借机抓“辫子”,跟着指控苏东坡诽谤仁、神二帝。
苏东坡怕啥来啥,叫苦不迭,一时自辩不清,幸亏同乡、右司谏吕陶出来说话,太皇太后又加以袒护,才算熬了过去。从此洛、蜀党争的说法便传播开去。
其实所谓洛党程颐、蜀党苏东坡出面争论的各方也不过只有一二名“同伙”,洛方有朱光庭、贾易,蜀方为苏辙、孔文仲,一般史籍上所排列进去的吕陶,其实不过出面当了一次裁判;洛方的贾易其实是借机对苏东坡发泄私怨,与程颐并无多大干系。
但是朔党从中看出了猫腻,对他们的“党争”都足尺加五,大加发挥。偏这时候的程颐是个榆木脑袋,身任侍读之职,在讲课时遇到小皇帝生病旷课,又见太皇太后独自上朝,便傻里吧唧地对新任宰相吕公著说这还得了?不合规矩呀!皇上生病,你这宰相都不知道?令人寒心呀!
这下激怒了太皇太后。朔党也跟着乘机群起而攻之,程颐、贾易等很快被黜出朝廷。由于程颐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整个元祐年间也未得翻身。表面看苏东坡的“蜀党”大获全胜,其实真正得利的是先坐山观虎斗、继而落井下石的朔党。
朔党的主要目标其实是苏东坡,苏东坡早先经司马光推荐入朝,凭本人之才华横溢,又得太皇太后之宠,最有望登上宰相之位,早已是朔党的心中大忌,眼中之钉。
朔党人便群起上言,说苏东坡不过会写写文章,当个翰林学士已经够便宜他了。国朝名相赵普、王旦、韩琦等,都不是以文称能的,王安石就是个合格的翰林,做了宰相就酿成了国家大祸!文人治国,后患无穷啊。
洛党没有了,蜀党的日子反而更难过了,苏东坡几乎每天都要纠缠在这些党争烂事里,偏现在的苏东坡根本没有入相登顶的兴趣,实在是烦透了这肮脏的政治争斗,品味自己在朝中活得如此疲惫不堪,简直还不如被贬黄州时快活,所以数次上章乞求外放。
《续资治通鉴长编》中对北宋这段的“三国演义”有过评价:“熙宁间王安石新法之争出于公,元祐之争则出于私,元祐君子之过大。”――这结论有些道理,不过句子中的“君子”二字还是应该加上引号,连“君子”头头苏东坡都不愿意留存在这些“君子”的队伍中间。
《宋史》中评价说“始以党败人,终以党败国”,是一句永不失效的痛快心语,令人耳目为之冰清,史书中也有真言醒世呀!
可是,苏东坡请求外放,太皇太后哪里肯放人?老太太也有绝招。
北宋的翰林院靠近皇宫北门,其实就是皇宫的一部分,进宫专有通道。翰林需要在皇宫值夜班,以备太后有什么临时诏命需要起草,夜里值班的翰林不能出宫,所以被称为“锁院”。有天趁苏东坡轮值“锁院”时,太皇太后宣苏东坡进宫草拟任命吕大防为宰相的诏命,其实是老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找翰林学士知制诰做政治谈话。
老太太怀里抱着娃娃皇帝,好似年老多忘事,需要苏东坡提醒,又好像是找来苏东坡话话家常:“爱卿前年时官居何职?”
“臣为汝州团练副使。”
“今为何职?”
“臣今待罪翰林学士。”
“何以遽至此?”
“遭遇太皇太后、皇帝陛下。”
老太太摇摇头:“不是。”
苏东坡只好瞎猜:“是有大臣推荐吗?”
“与他们无关。”
苏东坡大惊:“臣虽不肖,但从不走旁门求取官职。”
太皇太后亮了底牌:“这是先皇的意思啊!先皇在世之时,每当用膳时举著不下,侍臣们便知道是在看你写的文字。他常说起你的奇才,一直起想用你,但不幸未及如愿啊。”
竟感动的奇才忠臣苏东坡泪如泉涌,两个大人一个小孩一齐落泪,追忆先皇,连左右服侍的太监宫女也被此情此景感动得个个热泪盈眶,太皇太后的思想教育工作告一段落。
太皇太后勉励几句后随即赐座、赐茶,东坡拭泪告退,老太太还觉意犹未尽,竟把御案上的莲花金烛赏赐给了苏东坡。――这苏东坡还能再要求减负出京?
苏东坡这次入宫起草任吕大防为相的圣旨,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如此恩遇,论说苏东坡该感激零泣了,可是苏东坡一心外放出京的愿望无疑也落了空,尤其还无意中又给自己惹了个不小的麻烦。
麻烦就出在苏东坡起草的圣旨上。吕大防也是旧党中的重要人物,难得的是没有参与三党的争斗,此次受命担任要职大概也是源由于此。苏东坡起草的圣旨上褒奖了吕大防勇于任事的品德,接着又谴责了新法导致百姓的受难,但其引用的一个典故却有点瑕疵,是引自诗经的“民亦劳止,汇可小休。”这句话,诗经原意乃讽刺暴君周厉王,这下等于又丢给了内外反对派的御史们一个把柄。
不用说,遭到弹劾是早晚的事,朝中不光有将苏东坡视为对头的朔党,还隐藏着不少新政的余党。
但苏东坡才不管这些,才不管有多少眼睛在死盯着他,公事之余,照样我行我素,嬉笑挖苦一切看不惯人和事;更不管自己现在是多高的高级干部,玩笑照开,戏谑依旧,并且不管对象何人,哪怕是现任宰相,哪怕是一介书生。
七十四、幽默戏谑皆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