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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苏东坡才真正的最接近平民,回归了他最可爱的本来面貌,国人、文人大都由心里赞美:篱边采菊、牛背横笛、渔樵吟唱、田垄吟诗等等――也许这就是我们内心深处的自己吧。
在今后的几年里,苏东坡就将这样生活在我们心底的赞美声中。
四十五、三教合一贯太虚
乌台诗案,苏东坡经历了惊心动魄与死里逃生,如果说这种经历都不能使他接受教训,那就只能说这位拗文人的拗劲要超过“拗相公”了,苏东坡是怎样看待自己目前的处境呢?
苏东坡对此在《安国寺记》中做了详尽的记载:“余二月至黄舍。馆粗定,衣食稍给,闭门却扫,收召魂魄。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观从来举意动作,皆不中道,非独今之所以得罪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触类而求之,有不可胜悔者。于是唱然叹曰:‘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不锄其本而耘其末,今虽改之,后必复作。差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得城南精舍,曰安国寺,有茂林修竹、破池亭谢。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始所生而不可得。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像然,无所附丽。私窃乐之。”
从上文中可以看出:苏东坡行程月余到达黄州,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到了黄州后是吃住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苏东坡这样的全国名人,实是真正的“天下谁人不识君”?宾客还是不断,以至需要新到任不须理政的团练副使自觉“闭门却扫,收召魂魄。”。这里的“收召魂魄”无非是东坡自己收心养性之意。
这是皇帝在宣布苏东坡处分决定时的明令:“黜置方州,以励风俗,往服宽典,勿忘自新。”
不让工作,又不许“乱说乱动”,看来苏副使是被送来接受“再教育”了!
但苏东坡自我反省,却难以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经过艰难的反思,才算知道自己“从来举意动作,皆不中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东坡心中有数:自己得罪权贵也不是“今之所以得罪也。”。怎么办?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不行!“欲新其一,恐失其二”,有得必然有失!苏东坡感叹自己“ 道不足以御气,性不足以胜习,”,道行还不足以忍生吞气,性情暂时还战胜不了习惯,“不锄其本而耘其末,”,自己没修炼到家,强行管住自己的口舌笔锋,属于本末倒置;“今虽改之,后必复作。”,肯定会屡教不改,继续作案;干脆“差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吧,此谓:放下“秃笔”,立地成佛也!
所幸当时的黄州太守徐君猷挺照顾苏东坡,知道这位团练副使是奉诏不干工作,合法带薪休长假,就给安排了一套“城南精舍”,上面下放来的干部总的照顾一二。
苏副使的新公寓是定慧院,后移居安国寺,里面自然环境还说得过去,“有茂林修竹、破池亭谢。”,苏副使“间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让苏大人自己在这儿做思想斗争吧,但是苏大人四大皆空也没有用,还是“求罪始所生而不可得。”,看来“灵魂深处闹革命”难于上青天!
化外佛家圣地,环境改造俗人:“一念清净,染污自落;表里像然,无所附丽。”,然而,被改造的“下放干部”最能苦中求乐,竟然“私窃乐之。”――这简直是进了高干疗养院!
进得三宝殿,却非烧香人!住在寺院未必就成了和尚。
苏东坡由京师来到黄州,并非像一些大师们说的那样落魄,那样穷困潦倒,就是东坡在笔记中自己哭穷也没有用,那是他自己在与做太守时的风光相较得出的结论,算不得真实写照,证据是:哪有穷鬼发配还羡慕人家能随身携带几名侍女的?
苏东坡于元丰三年(1080年)一月赴黄州途经麻城岐亭,赠陈慥一首 《临江仙》 :(龙丘子自洛之蜀,载二侍女,戎装骏马,至溪山佳处,辄留,见者以为异人。后十年,筑室黄冈之北,号静安居士。作此纪之。)细马远驮双侍女,青巾玉带红靴。溪山好处便为家。谁知巴峡路,却见洛城花。
面旋落英飞玉蕊,人间春日初斜。十年不见紫云车。龙丘新洞府,铅鼎养丹砂。
由别人想到自己,却叹“新洞府”中轮到了自己“铅鼎养丹砂”,东坡该词虽透出几丝不平之气,却也见几分“溪山好处便为家”之安逸。
安国寺中,苏东坡好似着迷上了青灯古佛,莫非暮鼓晨钟当真能唤回苦海梦迷人?
东坡不是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只能催促他开始深思人生的真谛。香烟缭绕中,诗人逐渐获得了心灵上的真正安宁,武职的东坡在文学修养上开始了升华,他之后的作品明显疏远了丑恶的政治,溶入了可爱的大自然。
出于自小的熏陶,苏东坡原本就喜欢老庄道家,这也许是诗人的天性使然,东坡骨头里有一种庄周的潇洒与超脱。和尚庙中,团练念开了佛经,攻读起了禅义,研究起了易理,复习起了儒学。
这是集三教学问于一身的开始,或许这才是苏东坡塑造自我的起步,苏东坡这是在将水火相溶,又注入了一股天地真气,三者合一贯太虚!
佛教禅理与儒家思想与水火相似:儒家务实,佛法务虚。若是大家都来做和尚,则人类必然绝种灭亡,人生既然只是一种幻觉,当然可以弃置社会而不顾,一切都空空如才是佛家的真谛;而儒家则是极力改造人们的思想为现实服务,时刻在教导人民要下级服从上级,只有安心做奴才社会才能和谐有序,这两家高论其实水火不相容。
苏东坡自幼被灌输的是儒家大道,这是文人的骨头,改变怎易?但中年后的苏东坡却是把佛理拿来做诗人的血肉,用来柔和自己的灵魂,吸进与吐出的却是一股道家清气,行动上也是尽量适应自然,笑对生死人生,万物归无极。
可以说,格格不入的三家在苏东坡一人的身上和平共处了,是否这就是矛盾的统一?
此时的苏东坡行文似乎也有矛盾之处:在给朋友的书信中,他对自己的描述有些判若两人。
在给挚友李常的信中,苏东坡这样写道:“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生死之际,若见仆困穷使相怜,则与不学道者,大不相远矣……看讫便火之。不知者以为垢病也。”
现任参政谏议执事的章子厚,曾经写信劝过苏东坡认清形势,改过自新。对这位朋友,东坡写了一封非常真诚的回信,悔过之意,溢于言表:“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复甚苦。而某强狠自用,不以为然。今在囹圄中,追悔无路,谓必死矣。不意圣主宽大,复遣视息人间。若不改者,某真非人也……与病狂之人,蹈河入海者无异。方其病作,不自觉知,亦穷命所迫,似有物使。及至狂定之日,但有惭耳。 而公乃疑其再犯也, 岂有此理哉?……”。
可以看出,大难不死的苏东坡圆滑多了,至于是否必有后福?大家就接着往下看吧。
四十六、孤独诗客独清悠
苏东坡与儿子远离家庭独居黄州达四个月,家人由弟弟苏辙带领来黄州,这是远途搬家,不是轻松旅游,苏辙要带着两家几十口,乘舟南行,前往遥远的江南新任所高安任职酒监。
依照林语堂先生介绍:“酒监的职位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只相当于官营的一个酒馆经理而已。”;也有学者认为酒监是朝廷专门设置的监督国家干部酗酒问题的官员。
――其实不是如此,没有史料证明宋代政府曾开办“官营酒馆”;宋代朝廷也不监督官员饮酒,只是对酿酒的作坊设官员管理而已。苏辙的酒监一职大概相当于现代的XX专卖局或酒类工业局的局长职务吧。
两家人在九江分手,苏辙把全家留在九江等候自己送哥哥的家眷回来,带着嫂嫂王润之及朝云,还有两个孩子,顺长江西行前往黄州,直到当年五月二十九日才与哥哥重聚。
黄州地处长江边,在宋代还是个相对偏僻的地方,气候潮湿多雨,小城人民穷陋,苏东坡来到黄州第一件事当然是首先向黄州太守报到,幸喜黄守太守徐君猷早就十分钦佩苏东坡,对苏东坡接待甚为热诚,常以酒宴相邀;不远的鄂州朱太守是苏东坡的旧友,也常送来酒食。所以,虽然在寺院搭伙吃饭,苏东坡还是能不断佳酿、荤腥的。
在等待家眷四个月的时间里,苏东坡日子过得安逸舒适,既不用早起点卯,也不须夜晚加班,每日早睡迟起,雨浓听涛于江岸,日高漫步于林间,喜好探胜寻幽的苏东坡不会老是纠缠于乌台噩梦,是在享受生活:“难得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不过与遭受牢狱之灾前相比,苏东坡的心情还是有所不同的,苏东坡在湖州任上仅三个月即被捕,期间曾作《南歌子》一首:“山雨潇潇过,溪桥浏浏清。小园幽榭枕苹汀。门外月华如水、彩舟横。
苕岸霜花尽,江湖雪阵平。两山遥指海门青。回首水云何处、觅孤城。”
欢快的湖州太守眼中“月华如水、彩舟横”江中,意气风发“回首云水何处”,神游天边“孤城”!
而次年二月刚到黄州的词人,也填词《南歌子(感旧)》一曲,文笔相近,意境却大异:“寸恨谁云短,绵绵岂易裁。半年眉绿未曾开。明月好风闲处、是人猜。
春雨消残冻,温风到冷灰。尊前一曲为谁哉。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
此时的东坡虽有“绵绵”“寸恨”,却能“闲处”沐浴“明月好风”,只是眼前的“春雨”能“消残冻”,实难消解内心深处的思亲之情,以至宴席酒歌难欢畅,口边咽下“曲终”之末句,以待他日君来。
此时的苏东坡思念的是亲人,需要的是朋友。
以前的苏东坡善于忙里偷闲,现在的苏东坡则是苦中求乐。扔不掉笔杆的苏东坡在此期间更有佳作。不过,一样的歌曲各人唱出则有不同,同样的诗词在不同的人眼里意境也是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