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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箐爆喝,径直扑上;丝毫没将对手放在眼里,手中长枪一抖,工匠兵刺出的七八支被搅到一边。他犹有余力,长枪顺势一挑,当头的一名工匠整个下颌被他挑成两半。
“杀啊……”
枋头精兵舞着环刀,顶着盾牌,潮水般涌上来。十几面盾牌联合着向前一扫,工匠兵刺出的长枪大多歪斜出去。枋头兵揪住空子,顶着盾牌冲上来,他们欺负长枪不能进身攻击,环刀泼风般地向工匠兵身上招呼。
“拔刀!”亲卫队长秦彬一边下令,一边拔出背上环刀抵抗,前列的工匠兵跟着拔出环刀和对手抵近厮杀。
工匠兵勇敢、热情,年青有气力,但是他们没有受过协同作战的操训;阵形不乱时还能保持攻击力,一旦遇到强敌,阵形混乱后,各种毛病就开始暴露出来。前列拔出环刀挥舞起来后,遮住了后列工匠兵的攻击间隙;前后之间不能密切配合,形成了一个断层。
蒲箐和枋头精兵久经阵战,一眼就瞅见了对方的破绽。
“随我来!”
蒲箐招呼一队士卒跟随,他则连跨三步,率先闯进工匠兵阵势之中。长枪一阵拨打,工匠兵阵营露出一道缝隙,蒲箐和一队枋头精兵一涌而入,直闯工匠兵阵心。蒲箐很明白,只要搅乱对方阵势,剩下的就是追杀了。
面对对手凌厉的攻击,工匠兵不知所措;他们想和敌人拼命,可不知道如何才能和敌人拼命。一直向前刺的枪出现了犹豫,不知道是该向前刺还是向侧刺……
“随我刺!”
混乱之中,工匠兵忽然听见一个让人安心的声音。不知何时,孙俭来到阵中,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地侧刺而出,刺向闯阵的枋头兵。
“刺——”工匠兵齐声大喝,纷纷调转枪头,从三个方向刺向枋头兵。
“老东西找死!”蒲箐发现了目标,瞋目大喝一声,长枪扑打着冲向孙俭。
“兔崽子你活够了!刺——”回骂声中,孙俭长枪猛地一刺,直袭蒲箐面目。
蒲箐狞笑,跨步而上,似乎没看见孙俭的长枪,待孙俭长枪堪堪刺到,他左手忽地抬起,向前一圈,正好抓住孙俭枪头。
“去死吧!”蒲箐大喝,右手枪毒蛇一般,飞速弹起,扑地一声,捅入孙俭小腹。
孙俭面容一僵,似乎不敢置信死亡来得如此之快,瞅了一眼小腹上的长枪,他双目一鼓,两颗眼珠瞬间变得血红血红的。
“兔崽子。爷爷跟你拼了——”嘶吼声中,孙俭跨步急上,捅在他小腹上的长枪随着他的步伐,倏地从他背后露出,鲜血淋漓的枪杆上挂着些许肝肠碎末。
“好—”蒲箐没想到对方悍勇如斯,忍不住开口叫好,声音刚刚出口,一道霹雳凌空而至,蒲箐眼睛一花,随即感觉颌下一凉,呼呼的风呼啸着灌入体内,他再也无法发出声音了。他困惑地看向对面,只见对面的老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环刀,环刀雪白的刃上,点缀着一抹浅浅的殷红。
那是我的血么……蒲箐还未想透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已翻身栽倒。
“兔崽子。想爷爷死,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哈哈哈—”孙俭大笑三声后,声音嘎然而止,身子一动不动地矗立着,蒲箐的长枪在他背后露出大半枪身。
“孙叔——”
“将军!”
双方主帅同归于尽,枋头兵和工匠兵一起悲声大坳。悲坳之后,同时大呼:
“杀!为孙叔报仇!”
“杀——为将军报仇!”
双方主帅阵殒,只是南岸战场其中一角知道。左敬亭、戴洛、燕九不知,他们依旧在拼命厮杀,试图阻止枋头军登岸;蒲法也不知道,他率部在金堤上往来冲突,掩护枋头军登岸。
黄河对岸的蒲雄也不知道,他沉默地立于金堤之上,静静地观望着对岸惨烈的厮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是一个旁观者。
蒲雄身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是蒲雄次子蒲坚。
蒲坚身着短身皮甲,背负长柄环刀;手中长枪稳稳拄在金堤上,双腿略微分开,傲然而立;他脸色肃然,很有几分老成模样。
似乎很迷恋蒲雄,蒲坚依样学样,沉稳地向南眺望,只是偶尔皱起的眉头,不时闪烁的眼波显示,他未必如外表看起来的那般镇定。
四五步外,几百甲衣猛士环形分布,护卫着蒲雄和那个少年。其中一个半大少年,鼠目贼眼,精光乱转,赫然是小耗子。小耗子左右,三娃子等四名石青亲卫愁眉苦脸地眺望着对岸,默默出神。
良久,蒲坚偷偷嘘了口气,随后向蒲雄道:“父亲。大局已定。”
蒲雄点了点头,他明白儿子的意思:又有三千枋头士卒登上了岸,南岸战斗虽然还在继续,但是,实力对比很明显,对方无力阻止了。
蒲雄目光缓缓扫过对岸,正想说点什么;忽然,他神色一变,一动不动地盯向西南方。
蒲坚诧异地随着父亲的眼光看过去,只见西南方距离登陆点七八里外,忽然扬起一股大股的烟尘,烟尘扑腾的很高,在半空中翻翻滚滚;久经兵事之人,大多都能认出,这是骑兵带着的烟尘。
“不好!敌人骑兵来了,某当亲自过河指挥。”蒲雄很快作出反应,大声说道:“走!我们渡河!”
第四十三章 契机
“快!快——全速向前——”
侗图催马疾呼。看到枋头军蚁附登岸,他很清楚事态的紧急。派人快骑回报石青后,便一连声地催促轻骑营飞驰援救。战马奔腾,七八里路程转瞬即过。
“取弓!准备——”
轻骑营很快来到混乱的战场西部边缘。侗图扬声下令。
此时蒲雄尚未登岸,双方人马搅和一处,义务兵、工匠兵各部被数倍敌军切割穿插,零散地分布在四五里长的河堤上。情形已是岌岌可危。由于混战的缘故,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间的阵营划分的不是很清楚。侗图很快就发现,这种混战下,轻骑营的马弓并无用武之地,稍不注意,便会射中自己人。
“弃弓!持枪!冲锋——”侗图改变主意,一声令下,轻骑转为精骑,一千多支长枪斜斜下探,冲进厮杀的战场。
轻骑营的到来大大缓解了新义军步卒的压力,一千多骑从堤上呼啸而过,不仅冲散了他们的对手,还让枋头兵登岸的速度大大迟缓。
一口气穿透厮杀的战场,与东部的工匠兵会合之后,侗图圈马而回,叫道:“冲锋——”轻骑营再度返身向枋头军发起冲击。
轻骑营再次穿透战场之后,蒲雄登上了南岸,听说蒲箐战死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不停地下达命令,收拢枋头散兵,布阵拦截轻骑营。
新义军有步有骑,占据着主场心理优势。枋头军虽是客场,却占据着人数优势;双方各有优劣,互不相让,战场再度变得糜烂起来。
没过多久,又一批枋头军登上了堤岸。与此同时,新义军也来了援兵。权翼遇见轻骑营报讯骑士,知道战况紧急,率领精骑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权翼一边率部冲杀,一边观察战局;待到和侗图会合之时,他大略清楚了战场情势。
堤岸上下方圆五六里的战场之上,大约分布了近万名枋头士卒;黄河之上,几十艘超大木筏来回转运,大半个时辰可以转运三千人渡河充入对方阵营。己方大约有三千左右的步卒和近两千五百名骑兵。短时间内,可以和对方一搏;只是时间越长,己方消耗越多,对方优势就会越来越大,最后只怕难免落败。
不行,不能这样打下去。
权翼沉思之际,目光一扫,落到几里外工匠兵押送的辎重车上。他心中忽地一动,对方匆忙渡河,难以携带辎重,只怕没有弓箭。
权翼料得不差,黄河水大浪急,枋头军拼却损失,用木筏冒险渡人尚可,载运辎重却不行,否则,一旦翻入黄河,可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即使载运辎重到了对岸,乱战之际,又怎么能从容安装吊篮,将辎重吊上堤岸?是以,枋头军渡河时,随身携带的只有刀枪盾牌以及水囊、干粮袋,并无弓箭。
权翼观察了一阵,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后,他冲到侗图身边,说道:“轻骑校尉。这仗不能这样打,我们应该换个方式。否则,终究无功。”
“你说应该怎么打?”
侗图还未回答,一骑白马急冲过来,白马之上是一脸焦虑的祖凤。她也看出这样胶着下去不是办法,是以赶过来向侗图讨要主意,闻听权翼之言,抢先开口询问。
权翼认识祖凤。他知道,因为石青的关系,祖凤在新义军中的地位实际上远高于轻骑校尉侗图,直接向她建议效果会更好。于是,他向祖凤说道:“敌人没有弓箭,没有骑兵,只能贴近混战。我们有弓箭,有骑兵,可远攻,可突袭;干嘛顺遂敌人的心愿和他们混战呢?以权翼之见,我们应该和他们分开,弓箭手远程打击,消耗敌人力量。骑兵掩护牵制,让敌人无处可逃,只能当靶……”
“好主意——”
“好!就这么办!”
权翼还未说完,侗图、祖凤已明白过来,同时叫好。
新的作战方略定下之后,新义军的行动顿时变得有序起来。
权翼率精骑杀入战场,收拢掩护己方步卒退出战场;轻骑营散在东、南战场边缘,依靠骑弓阻击追兵;义务兵和工匠兵撤了下来,七八百能射者被组合起来,充当弓箭手;另外两千人统一归入左敬亭麾下,列阵戒备。
蒲雄意识到不妙,他一边急令撑筏水手,不惜一切代价运送一批弓矢盾牌,一边将所有的盾牌收集起来,列阵遮掩。
一炷香功夫,混乱的金堤忽然变得清爽起来。近万枋头大军倚着金堤布成一个圆阵,阵势东、南部,密密麻麻竖满了盾牌。
五千余新义军分成三个小阵。金堤之上是拈羽张弓的轻骑营,紧倚着堤根的是步卒长阵;两千长枪手在前戒备,七百多弓箭手在后校验弓箭。权翼精骑在步卒左翼列阵,监视敌军,掩护己方步卒。
“射!为孙叔报仇!”左敬亭嘶吼着下令,被枋头军压着打的憋屈,似乎在这吼声中得到了宣泄。吼声之中,步卒弓箭手、轻骑营开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