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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姐,默然当初也是实属无奈,落得只能靠着典当手表渡日,话说回来,若非令尊当日慷慨,怕也没有默然的今天,恐默然早已饿死于江宁街头!所以归到底儿,令尊都是默然的恩人,默然这些天一直寻思着,那日去府上亲自向令尊一表谢意!”
“你这瘸子,还是免了吧!免得爹爹见着你,不知又会从那冒出气来!”
原本刘静璇想笑来着,可却强忍着没笑出来,不知为何,这几日她对这瘸子的恨意反倒淡了,只是心里头却一直放不开那日他强亲自己的举动,不过想及自己当众打了他一耳光,心下似乎也没有那么深的恨意,可便是现在只要想起来,除去让人满脸通红外,难免的还会有些其它繁杂的情绪。
“你这瘸子!站了这么久,不累吗?那边有个亭子……”
话出口时,刘静璇没由来的脸色一红,便自己个盈盈的朝着远处林边的亭子走去,陈默然一见忙跟着在她身后走了过去,瞧着那盈盈的俏影儿心里却是一阵小乐。
许是在陈默然乐呵呵的跟在刘静璇的身后朝那亭子走去时,在江宁城里两江总督里那处曾让陈默然汗流浃背、紧张不已的船舫里,另一个人却是紧张兮兮的在旁恭站着。
品着茗的刘坤一轻抬眼帘看了在那唯唯诺诺站着的侄子,心下禁不住却是长叹一声。
“能贤,知道你犯下什么过错吗?”
“侄……侄儿,却是不知!”
刘能贤的声音显得有些结巴,他真不知道伯父先前的怒火由何而来。
“你可知道那日徐世昌请你去听戏,为何又邀那瘸子!”
伯父的反问只让刘能贤心下一紧,这江宁府里怕没什么能瞒过伯父他老人家的眼睛,想到那日自己收下徐世昌五千两的银票,心头更是为自己担心起来,伯父向来不耻那袁宫保的为人,姑姐不说甲午年间他弃阵而逃,便是戊戌弃圣谋富之举虽应得伯父的心,可终归还是不喜那弃圣叛友之举,用伯父的话他袁世凯就是“大清国的司马昭”,这一语虽是私下里说着,可那话却是够毒的。
“侄、侄儿不知!”
刘能贤又下头低了一低,全一副受训的模样。
“那徐世昌是袁项城的心腹,袁项城更是野心勃勃之辈,徐世昌来江宁时,旁边人不寻,偏生寻那陈瘸子,正是为袁项城拉拢可用之人!”
瞧着刘能贤那般模样,刘坤一心下是那着叹着,刘家的这些个后辈没有一个成器之人,更没有一个可堪之材,将刘家的晚辈与那瘸子一比,心下却是叹着。
“那瘸子,骨头过硬,不适官场周旋,可他肚子里的经世手段却非旁人所能及,无论是干什么,归根到底只有一样东西最实在,就是银子,朝廷办事要银子,官员升迁要银子,领兵打仗更得要银子,袁项城手下握着武卫右军,开幕数年更聚贤于幕,可那袁项城幕中却无一位有经世手段的人物,李合肥手下有盛宣怀、左季高手下有胡雪岩,曾帅幕中……曾帅之成后岂能与李合肥相提!便是左季高……”
刘坤一这会却是没再说下去,他心下似是感叹可惜着那陈瘸子晚出十年,否则,哎!心叹一声,他却又看着刘能贤。
“这些个道理,徐世昌岂会不知?可你……”
想到侄儿的短视,在徐世昌拉笼的陈默然时便出言敲打,那陈瘸子是骨硬之辈,偶有打敲或有所用,但也可能适得其反,在那时候,若是换上一腹能撑船的角色,怕会用另一番话,说得只让那陈瘸子感激,同时绝了徐世昌的心思,可能贤却好,事得其反啊。
“能贤无能!”
刘能贤忙跪下去磕着头。
“得了,不要提这个了,那瘸子虽说骨硬点,但也是感恩之辈,只要老夫在一天,他必不会为袁项城所用,只是……刘家啊!”
摇头着头,刘能贤闭上了眼睛来,刘家后继无人的现实,每每总是让他心叹不已,刘家这辈子的富贵,怕从他刘坤一这便断了。
可惜了,想到那瘸子的骨头过硬,在官场过刚易折不知埋了多少栋梁,否则便是拼了这张老脸,他也会把那瘸子纳入自家门下,为其保个真正的出身,可惜!可惜至极。
“伯父,那瘸子……近来似是用着伯父你的名字……”
一直跪在地上的刘能贤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却只换得刘坤一挣开眼来,看着这跪在地上的侄子在心下又叹一声。
“是用我的名字为他的浦东张目吗?我知道,这江宁城里都闹开了,连他徐世昌初来江宁都知道了,我若不知,还署理什么两江!”
端起茶杯,刘坤一朝着舫外的小湖看去。
“三十八天,他那名不见经产业公司便筹卖了两百余万两公司债券,能贤,这等手段岂是常人能及,你拿着老夫的名字,看看能不能筹着几百万两银子来。老夫这辈子看人,没走过眼,可在陈瘸子这里,我却走了眼!”
说出这番话时,刘坤一的脸上挤出些不咸不淡的笑来,望着湖面时的目光却显得有些复杂。
“我从不担心那瘸子,有朝一日会翻出我的手掌心来!”
跪拜在地刘能贤只是听着,伯父那一套识人、用人的手段,怕是他学上一辈子也是学得不的。
“在大清国若想做个商人,若想自保,一是携洋以自重,以洋人抬高自己的身价,二是结交朝中要员!”
说出这番话时,刘坤一却看了眼刘能贤,似乎是在提点着他用人之道。
“那瘸子初来江宁之时,这两点没一点是他能沾上的。”
“伯父,这是为何?”
刘能贤却是好奇了起来,为什么伯父说那陈默然当初沾不上这些!
“只要那瘸子去开发那个浦东,便携不了洋,自不了重!浦东,浦东那地方的银子烫手而扎手,那是在洋人嘴里抢食吃,除非那瘸子甘心在浦东事成之后,双手奉于洋人,否则自携不了洋,可那瘸子骨子里头逆烦不说,便是洋人的贪婪,恐怕也让那瘸子无法接受,携洋之路可说断于浦东。”
喝一口茶,刘坤一又继续说下去。
“结交朝中要员,现如今朝中要员无非有三,一是李合肥,二是张南皮,三则是老夫,李合肥幕下有盛宣怀,便是那瘸子投去,也是落得下着。至于张南皮,马鞍山铁厂成否,只会让张南皮面上无光,他自不会待见那瘸子,也只有老夫,无论他浦东或是马鞍山都是于老夫两江之地,除去老夫,谁能为其在朝中引为靠山!”
这会刘坤一却是带着些傲意,而刘能贤直到这会才算是明白伯父当初厚待那瘸子的用,这那里是送他一场大富贵,根本就是送上两把刀在那陈默然的头上,洋人刀扎在脖上,国朝的刀砍在腰上,只要他陈默然稍一妄动,恐怕便会落得个刀斧加身之祸。
“能贤你可知,老夫走眼之处所在何处!”
回过头去,刘坤一盯着的跪于舫中的刘能贤。
“所看走眼的正是他筹银子的手段,这手段,别说是他袁宫保,便是西安的老佛爷,怕也是会有所求啊!”
摇头轻叹一声,刘坤一便抬脚朝舫外走去,直到走出数步后才说了句。
“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那瘸子,寻思着这几日就要走了,我知道你的心思,想在那浦东落块地,便去落下,只要他陈然之还有使唤银子的手段,这大清国自然会有人寻他,有人能用得着他!十年八年,许是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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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命运总是表现出它戏剧性的一面,很多人都是如此,只不过有些人似乎比一般人来的更跌宕起伏的一些。
对于刘士伦来说,打从今年过完年后,准确的来说,自打从认识了那陈瘸子之后,他的日子变得的就像是做梦一样。
先是一千根价值超过三十万“定制精密滚筒”,随着又卖给他一批压着几个月的手枪,再接着,待他那产业公司成立后,单是经刘士伦的手,产业公司定下的机械设备、钢材钢料便高达数百万元之多。
春天来了,现在可不是,那春天到底还是来了,这么些大单子接下来后,连汉堡总部也知道礼和洋行上海总部的刘士伦大名来,甚至他从海森堡那里还听说,汉堡总部有意任命他为青岛分行的经理,礼和洋行第一位华裔经理。
当然有个前提,那就是今天经他手过的单子至少得突破八位数,汉堡的那些企业看重的不是经理的身份,而是那位经理是否有能耐为他们挣钱。
人逢喜气精神爽,有了海森堡的那句话后,刘士伦几乎已看到自己成为洋行经理的一天,至少对于他来说,只要抓住了产业公司,今天突破一千万就没有任何问题,那产业公司将浦东的消息,现在已经在上海滩传来了,整个租界几乎所有的洋行、大亨都被产业公司的大手笔给惊呆了。
更何况现如今产业公司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开始在马鞍山筹办铁矿和钢铁厂,上个月,他们公司的人,刚经他的手定购五十万美元矿山机械,这么下去,今年别说一千万,便是一千五百万兴许也没问题,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
坐在马车里的刘士伦似看到了自己成为青岛分行经理的一天了,脸上的笑容是那个灿烂啊!开心的功夫,马车便到陈氏花园西北拐了,此时那扇新启的大门外闭着,可刘士伦却知道,昨天,这园子外可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模样,上海滩几乎所有的知名人士和租界里体面洋人都来了。
那产业公司陈老板在自家园子里拿出了28亩地,用48天的功夫盖出两栋红砖楼来,在这办了个“怀德孤儿院”,收留苏沪两地孤儿八百六十四人,便是全上海的十几家孤儿院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怀德”收养的孤儿多,这等善举顿为上海报界齐口称赞,怀德院开办之日,自是各方皆来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