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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然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来,冷笑道。
“哦?是吗?”
“袁大人先跌伤足,随后又装病,还请大帅明鉴,袁大人他不想出京。”
“即然是不想出兵,可以起义反正呀?”
陈默然将雪茄在烟灰缸上轻轻地磕了一下,灰白的烟灰散落在黑红色的缸子里,犹如加上一层薄霜。同时笑看着面前的徐世昌,这位陈默然的幕僚两天前还在京城,可此时却已经到了江宁。
“起义反正,只恐性命不保。”
这徐世昌已经摸清了,陈默然并不拒绝袁大人反正,他是在看价码。
“卜五,麻烦你回去告诉袁大人,体内之血,身后之名。”
陈默然将未抽完的半截雪茄扔在烟灰缸里,鼻子里重重地冲出一股烟,同时补充一句。
“我汉人岂可为清臣?告诉他,极早反正,方可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本帅虽不愿与同胞持戈相像,然兵火无眼,若他日于战场相见,光复军上下,眼中只有敌人,而无同胞之分,更何况是持戈事清之同胞”
被大帅的一句话吓的浑身打个激凛的徐世昌,尴尬的笑了笑。
“是的,这自是当然大帅,我想请教您。依您看,国家将来光复后,到底会走出一个什么权阁?”
抬眼看了眼徐世昌,陈默然重新点燃一支雪茄,慢慢吞吞地说。
“这个问题,按理要我问你才是。我虽为光复政府之执政、光复军之大帅,于国体理应不表任何意见。你虽身为满清官员,但已有举义之心,又是社会贤达,你说呢?”
问题被踢了回来后,徐世昌摇摇头,苦笑道。
“大帅,我在来上海的时候,看到报纸上皆谈他日光复,当由民众推选于国于民有奇功者为皇帝,行施宪政谈什么制定宪政如今中国之势甚威,哪里是制定宪政的时候?就算制定出来了,条文列得再好,又有谁来执行呢?谁来监督呢?还不是一纸空文而已”
在说话的时候,徐世昌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帅,这于国于民有奇功者是谁?无疑即是眼前之大帅,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一来是心有所想,二来却是想探一下眼前大帅的心思。
“你说的是实话。”
陈默然端起他的墨玉杯喝了一口。
“再大的法都要靠人来执行。宪法制好国家只是其一,但最终还要有能人才有治世。”
陈默然这句话与徐世昌的思想有相通之处,也有不相通之处。此时当然不是辩论的时候,徐世昌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他望着陈默然说。
“大帅,如今全国上下皆把你看作是民族光复的希望,连洋人都说未来中国离不开大帅。”
徐世昌这话不是杜撰出来讨好陈默然的,而是说的真话。自从三天前以光复军大帅、临时政府执政双职走进民众的视野中以来,英国、法国、美国等国的报纸就常常有意识地登出赞扬陈默然的文章,说他是中国真正的能人。而最近东交民巷的公使们在抱怨中国朝廷办事疲沓时,常不免捎带一句话。
“江宁临时政府在处理外交政务时可不是这样。”
弄得朝廷很难堪,袁大人之所以担心满清不日将灭,除去光复军得民心、军势之外,洋人支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陈默然捻了捻唇上留出的八字须,微笑着,洋人说什么他不在乎但他在乎的是那些外国人这种表现,却已经使不少人认为临时政府已经得到了列强的半承认,但至少现在这只是空想罢了。
微笑着,看着徐世昌,陈默然想再给陈默然推一把劲,于是便对徐世昌说道。
“卜五,我给你说一桩事,这不算是什么新闻,估计过几天就会见报。”
“什么事?”
徐世昌被陈默然这种突变的神态弄得有些迷惑。
“昨天,张季直已经接受了临时政府农商部部长一职。”
相比于徐世昌的不解,陈默然的眼神蓦地光亮起来。
“他与我足足谈了四五个钟头的话,直到半夜才送他回到客轮上。”
张季直就是张謇,当年大魁天下的状元,今日南通大生纱厂董事长。可谓是南省商界名流。
徐世昌心里想这与自己何干,遂问。
“大帅,季直先生授职后,离开江宁却又是为何?”
“卜五呀,你知道吗,自本帅从他国归还中国,有一个恩人”
陈默然没有直接回答徐世昌的提问,却扯起了自己的过去。
“岘庄公是大帅之恩人”
徐世昌点点头,在京城时有不少御使曾前“陈氏能得今日,系刘岘庄所为”。
“人皆道陈逆有一恩人,却不知陈逆亦心感一人。”
陈默然说到这里,轻松地笑了笑,拈起一块核桃仁放到嘴里嚼着。徐世昌却是听的有些好奇,心感一人?他心感何人?
放下手中的核桃仁,喝口茶冲冲嗓子陈默然继续说下去。
“张季直知我心感一人,所以才会自靠往武昌一行……”
“武昌”
徐世昌听着这句话面上一惊,武昌瞬间他便明白这陈大帅心感何人了。
“香帅已遣散幕僚。”
瞧见徐世昌听到这句话时惊讶,陈默然却诡谲地眨了眨眼睛说。
“卜五呀,你知道那些幕僚现在大都身于何处?”
“身于何处?”
徐世昌急切地问道一句,若是说连湖广总督都……那么袁大人看来是要尽快易事了。
“告诉你们袁大人,时不待他、势亦不待他”
突然话音一变,陈默然冷淡的说了一句随后看着徐世昌,又补充一句。
“他现在可是时日无多徐次长”
一言一语,皆惊徐世昌心头一惊,他没想到自己这趟来江宁竟然……次长虽说尚不知眼前的大帅任已为何部次长,但他却明白,苦待一生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会徐世昌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滚动起来。
“请大帅放心,世昌一定说服袁世凯阵前起义反满”
站了起来,陈默然大声笑道。
“说实话,我要谢谢袁世凯,他派你来江宁,却是把你送给了临时政府,卜五呀,你与袁世凯有长幕之情,我自会体谅,你告诉袁世凯,他苦于人臣之本,那好,我就送给他一借口。”
说罢,陈默然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字。
黑暗里已经站着一批俄国人,因为没有车辆,所以他们各自背点行李,准备步行几十公里到旅顺去,所有的人都是最普通的居民,职员和工人,此刻他们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家产,像最初时来到这里一样,如穷光蛋一般的朝着旅顺走去。
凡是可以开动的列车早已经被军方征用,用于撤出防御达里尼的上万名官兵,而仅有的几辆火力,则用于在执行毁灭一切重要设施的16狙击步兵团的撤退,搭载着撤向旅顺的士兵和军官离开了旅顺,为了能够赶到旅顺,一无所有的居民们不得不赶去向市长请愿。
居民们一见到市长萨哈洛夫,就大声哭诉着,要他找一些马车,以便让那些妇女和孩子能够乘着车去旅顺。
“向中国商人和房东去征发一些马匹和马车吧”
请愿的人们向市长请求着。
“我没有权力没收中立国居民的财产”
萨哈洛夫无奈的耸肩答道。
“我们无法背着自己的东西,走上几十里路”
“那就把自己的东西留在这吧,也像我一样把自己的全部房产都留在这里,现在打仗了,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萨哈洛夫面不红心不跳甚至面带些愁随的回答道。
“那么市长阁下,就请您把您的马车让出来给小孩们坐吧”
“对不起,这点我办不到,史特塞尔将军要我在明早八点钟之前,超到旅顺口”
“真是个混蛋”
人群中的有人开始诅咒起了这位市长先生。
但萨哈洛夫却是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他坐着马车,就命令车夫立即朝旅顺口赶去,甚至于连头也不回。
当这些请愿的俄国难民离开萨哈洛夫公馆跟前的同时,随着大队的俄军离开达里尼,一大群身穿俄国军装衣袖上却是缝着一面“黄龙旗”的洼口公议会治安巡逻队,已经出现在街头执行治安巡逻任务,同样也有一批穿着同样军装的官兵开始朝着城外赶去,接管了俄国人遗留下的大批完好无损的防线。
在大连商港内,直接负责破坏任务的苏霍姆宁工兵中尉,此时早已经喝的烂醉,在他的身边十几名俄国士兵同样喝的烂醉如泥,这是市长给他们送来的酒。
醉酒的功夫,一队洼口公议会的治安巡逻队出现在商港外,手提着酒瓶的俄国兵并没有阻止他们,他们已经接到了来自团长和市长的双重命令,俄军撤出之后达里尼将由这些中国暂时负责维持治安。
“你们来早了”
商港外的俄国兵开口言语道。
“早是早了点,可这不……”
带队的队长手指着身后兄弟们手提的提篮一笑,笑中带着讨好的意思。
“卤肉、烈酒,兄弟们听到大人们要撤走了,便带来一些酒食,与诸位共娱乐一下”
一个化妆成中国仆役的人,走进了纪凤台坐着的客厅里,纪凤台一看见他进来,就连忙恭敬的起身迎接。
“纪凤台先生,我需要你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
纪凤台一愣,诧异看着眼前的伊藤柳太郎。他所委托的任务,自己已经完成了,大连并未遭到破坏,商港依然完好,还需要解释什么?
“伊藤先生,请您明示”
伊藤柳太郎压下心头的怒火,站起身逼视着面前纪凤台,这个该死的清国奴,竟然把他给玩了。
“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洼口冶安队的清国人,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伊藤先生,这……”
纪凤台被伊藤的话惊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
“伊藤先生放心,我这就给张德禄打电话,他是公益局局长,冶安队是归他管……”
就在他拿起电话的时候,一个仆人却走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几名身穿俄式军装的中国人,带头的一个头剃短发戴着俄式军帽军官。就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原本盛气逼人的伊藤柳太郎顿时就没有腰骨,原本个头就不高他的腰间一松,变得谦逊而文懦起来。
“纪先生”
朝前走一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