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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之微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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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泽贤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说话人,移开眼睛。
只有当他在真正回忆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说出从不预备说的话,他说,该死的人不是你。以至于他后来做出了从不预备做的事,到死之前才明白,自己从未预备过要做的事比那些预备了很多年的事都要来的真实。
“那谁该死?”。
从后视镜里看去,有一双飘向黑夜的眼睛。那双眼睛黑得透彻,黑得明亮,若不是逢上此种情形,她倒愿意用美丽来形容;若是和他毫无牵扯,她也愿意告诉自己,这个人实际上是那么地容易受到伤害。或许她还不够了解他,但她却能万般肯定,和她面前这个人是极其相符、让人不得不感叹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愿意用尽生命去怜悯和扞卫的东西。
“你不明白的。”
像他这样的人,谁能明白呢?谁能理解呢?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活着,不该死的却死了,当上帝不能救赎那些死去的灵魂的时候,他就是那个使者前来带走那些该死却还活着的人。
这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上帝选中了他,他也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看着那样的眼神,听着那样的话,不免让马歌想到了高杰。两个生在异端的人如此相似,相似之处把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却又如同磁铁的两极相互排斥。
“人这辈子能说得准几件事?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并非本意,只是坏事做多了,报应总会来的。”
马歌并不太懂他的意思,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没有看上去那么令人厌恶——但他又偏偏做了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你在说你本性善良?”
“我从不说自己善良。”
谁想到过多年前说过的话如今应验了呢,那句话竟成为他和高杰命中注定的劫难。他说过他要回来,杀了他爱的人。一切应验了,他的确这么做了,他曾经预备做的事现在做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吗?告诉你吧,其实很简单。”
为什么?那是一个故事,发生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代里。
苍白的吸血王子静下来,神情不再焦灼躁动,好似记忆中的和煦阳光洒遍全身。毕竟,在他的记忆里,最好的日子都交给了初恋和友谊,那些所谓的血缘和亲情自他记事起便被涂上了灰色,都是不言而欲的痛苦。
当马歌听完他的话,发现自己的眼里同样包含泪水。
原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和高杰两人就是不话不说的好朋友了。他们一起逃课,一起挨罚站,一起躲在厕所里抽偷来的香烟,一起在春天的草地上晒太阳,一起在温暖的阳光里想象隔壁班某个女孩子的模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马歌没有体会过。不过她想,应该是一种比亲情还要亲的感情,是一种少年轻狂的张扬和幸福感觉,是相依为命的另一种不同表现形式。一个被家庭拒绝,一个拒绝家庭,于是他们组建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挥霍着大把的青春去叛逆,把那些骨子里蓄积起的忧伤挥洒在他们给自己构建的世界里。
悲剧的开始源于一个叫肖雨女孩子。她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当然要和范泽贤这样的家庭相比,根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可那时的范泽贤痴迷进了美妙的恋爱里,认为这辈子非肖雨不娶。当他沉浸在独自编造的美梦里时,他才发现,肖雨喜欢的竟是他的好朋友。他恨高杰并非因为他抢走了他的心上人,而是后来发生的事。
高三毕业后的一个晚上,肖雨被人错当成高杰的女友,遭到□。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高杰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像个懦夫一样的苟活了下来。
那天晚上三个人说好去看一场通宵电影,因为范泽贤在路上耽搁了,高杰就去肖雨家接她。两个人先到电影院,高杰让肖雨在门口等,自己则去街对面的小卖部买冰激凌。人前脚一走,一群地痞便抓走了女孩儿——原因是高杰在这帮人强收他同班同学家里店铺的保护费时上前阻拦,并且出手打伤了他们的人,从此结了梁子。范泽贤也知道此事,不久之后在学校附近偶遇还和他们动起手来,要不是有老师出面阻止那肯定得出事。
那天晚上,当范泽贤赶到的时候,那群人已经不见。他只看见路灯下被打得失声痛哭的高杰,和另一边衣衫褴褛、身下满是血迹的女友。
事发不久以后,他去了新疆当兵,听说肖雨和高杰在一起了,可没过多久,又得消息说,那件事让肖雨染上了爱滋病,因为无法接受现实的残酷,跳楼自杀了。
再后来,高杰退学第二年参加高考进了警校,而他退役后则出了国。十三年里,两个人过着不相干的生活,却在共同的回忆里痛苦着无法释怀。
范泽贤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些讲给她听,牺牲品不需要知道牺牲的理由,也或许正因为她是个牺牲品,他才能张开嘴把内心的恐惧说出来。像对上帝的祷告,他是坦诚的,至少在倾诉的过程中是。
马歌好像一下清楚了好多事,高杰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这是他的致命伤所在,那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些眼泪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你认为你杀他的理由充分吗?”
范泽贤不语。
“其实你和高杰的牢笼都是你们自己造的,而你的做法显得及其幼稚。”
“每个人都有一座牢笼,我说你的牢笼是高杰给你造的,这种说法你同意吗?” 
范泽贤回答地无比冷静,马歌看着他,再无多言。





、突破(一)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简介:
其他:
飞七:为华瑞集团旗下“西都”夜总会看场子的马仔,因在一次运输文物过程中私藏了两只价值连城的青花瓷瓶(想要在欧阳江和华瑞两头吃钱)而被神秘杀手所杀。
王刚:古董投机商欧阳江义子。地方一霸。为夺得青花瓷瓶、为欧阳江获得上层的更高权利而不择手段。

城西篷户区。
当高杰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距离飞七被杀时隔半年。高杰曾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说不定就是个死胡同,但这几天总有一股力量催促他至此,他总觉得,这里还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始终没有想通飞七那五十万的由来,是谁出了这么大笔钱以至他于死地,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值那么多。他还记得上次听办案的同事说,飞七的母亲只知道他平时帮人收债,时不时放些高利贷,其他的事她就一无所知了。这次飞七一下子抱了那么多钱回来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收到钱不出几天人就不见了。
他怀疑她的确不知道内情,此行的目的,无非是想从细节入手,获得些有用的信息。
他敲响了木门。没人应,他又敲,结果门自己开了——门并没上锁。
院子里空荡荡的,里面的纱窗门也敞着。高杰疑惑起来,这么冷的天,谁会这么开着门,本来这种房子就不够暖和。
他试着走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的想法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飞七的母亲仰面躺在地上呻吟着,想起身却对自己无能为力。高杰走近一看,她的脸上有伤,嘴角带着血迹,他赶紧将她扶起来。
屋里一片狼籍,家具和电器被人掀翻在地,墙壁的日历和沙发上均有刀口划过的痕迹。卧室厨房同样凌乱不堪。
他背起老人去了最近的医院。
判断是对的,他的确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当天晚上警队来了人,根据老人的描述,王刚的脸在画纸上渐渐清晰起来。
就在高杰到前不久,正是他带着另外两个人闯入了老人家里,逼问她想要得到他们认为飞七死后留在她那里所谓的秘密。老人说那些钱早就被警察收走了,来人的意思却是,除了那五十万飞七还藏了其他的东西,至于究竟是什么来人没有说明。在把整个屋内屋外翻个底朝天后也没找出些什么,于是就把老人痛打一顿,并且放话说还会再来,直到她交出东西为止。
高杰再仔细一想,总算明白了,五十万是和他没什么关系,这五十万应该是欧阳江从周子峰手里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给了钱人却出尔反尔,于是就一不做而不休地杀了他,借此栽赃华瑞。

马歌坐在餐馆一处,她把视线投到柜台那边,范泽贤正在跟服务员说着什么。
几天以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好多的事,她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也许一些人几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她却时刻目睹着。不在情理之中,没有逻辑,倍加混乱。她甚至觉得手心的疼痛也不再真实,那些游离在眼跟前的皆是虚幻。
旁桌坐着几个人,马歌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议论她。她猜自己肯定是憔悴地走了型,头发凌乱,带着伤的焦黄的脸以及呆滞无神的眼珠。她想躲开他们的视线,却不由发现被更频繁地打量着。有一人居然朝她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柜台,范泽贤没有注意到这边。这该是个逃生的机会!
“求你救救我!”
来人长得还算健壮,另外三个也是中年男子。也许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她才敢鼓起勇气开口。
满脸胡子,也可以说是有些邋遢的人似乎没有听清楚马歌的话。他弯□子,把手放在耳朵边上,示意对方再讲一遍。
马歌警觉地看了看不远处,她稍微大声些。
“救救我!”
“救你?”
胡子一听,意外地笑起来。后面的问,“她说什么呢?”
“她叫我救救她。” 
他打直了身子嘻笑着,神情已由意外变成了嘲弄。
马歌立即明白了。她早该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可在这种情况下冒险总比不试的强。
“长得还挺漂亮。”
那人凑到了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想碰她的脸,被马歌躲过去。后边的人都跟着起哄,说着下流的话。她想要逃,可双手被牢牢地铐在桌腿上动不了。范泽贤警告过她,要是她敢叫,他就会朝任何一个人开枪,如果马歌不想让不相干的人白白送命的话,那就乖乖地呆着。
突然间,一群牛鬼蛇神带着狰狞的面孔,预谋着把她撕裂、吞噬,她正从一个深渊跳进另一个火坑,她开始怜悯起自己来,无知和愚蠢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想到了高杰,想到了那个在她心中无比高大的身影。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他能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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