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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到,乔天朝是有妻子的,此时就在徐州,是一家慈善医院的护士。
那天傍晚,乔天朝走出了军统局东北站的二层小楼。他走过了一条街,在街角买了一盒老刀牌香烟,从中抽出一支,一边吸着,一边又向前走去。前面有个耍猴的人,在表演猴子爬杆,地上铺了一块布,布上散碎地扔着一些零钱。再往前走,就是那个雷打不动,拉手风琴的阿廖沙了。阿廖沙是个俄国人,人很高大,怀里抱着的手风琴就显得很小。他闭着眼睛拉琴,不管有没有人听,他拉他的,地上倒放着一顶帽子,帽子里已经有了一些零钱。乔天朝走过去,看着阿廖沙拉琴,神情很专注。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些毛票,不经意地扔到阿廖沙脚边的帽子里,临走时似乎还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面一个茶馆走去。
阿廖沙在乔天朝的身影消失后,停止了拉琴,嘴里嘟哝着收起脚边的帽子,把那些零钱装在裤兜里,背上琴,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掏出瓶酒,一边喝着,一边走开。
2。王晓凤
王晓凤是徐州会战那一年认识的乔天朝。乔天朝负伤后,被慈善医院救助,也就是在那里他结识了护士王晓凤。两年后两个人结了婚。身为行伍的乔天朝过着奔波动荡的生活,王晓凤就一直留在徐州的慈善医院继续做护士。这是上级组织后来在乔天朝那里了解到的。
徐寅初站长的夫人是第一个来到沈阳的,徐寅初是苏北人,日本人没来之前,他就在上海卫戍区搞情报工作。搞情报的人,经常出入一些平常人很少光顾的地方,比如夜总会等。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夜总会异常繁华,灯红酒绿,有着夜巴黎之称。他在夜总会收集情报时,顺便就认识了现在的夫人沈丽娜。当时的沈丽娜正是豆蔻年华,二八少女,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也算得上是美貌女子。徐寅初也是二十多岁,血气方刚,认识舞女沈丽娜,并把她搞到手,也不是件什么难事。身为舞女的沈丽娜,能找到卫戍区的人做靠山,当然也是求之不得。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没多久,徐寅初就娶了沈丽娜。从此,她就告别了灯红酒绿的夜总会,一心一意地当起了夫人。直到淞沪保卫战失利,她才随徐寅初逃到了重庆,并在重庆生下了他们的孩子,是个儿子,今年已经三岁了。
几年前,徐寅初奉命组建军统东北站时,就考虑过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但那时的东北局面很乱,他想看看再说,让徐寅初没有想到的是,东北这盘好棋,竟让国民党给下输了,而且输得很惨。为了挽回败局,他孤注一掷地让沈丽娜来到自己身边。他想,让国民党那些指挥官看看军统局这些人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式,更是让人感受到了徐寅初的悲壮。
沈丽娜这次从重庆来到沈阳,并没有把自己三岁的儿子带来,而是把孩子和保姆留在了重庆,到底是女人,她在为自己、也是为丈夫留了一手。徐寅初并没有因此怪她,不管怎样,在战局纷乱的当下,毕竟沈丽娜义无返顾地来到了东北,和党国站在了一起。
军统站的女人们纷纷地来了,机要室主任尚品是天津宝坻人,夫人也是宝坻人,说话粗门大嗓的,一口天津腔。
执行队长马天成的夫人也来了,马天成的夫人是山东人,缠过足,后来又放开了,但夫人的脚仍比正常人小一号,被人叫了绰号“半脚”。半脚姓刘,叫刘什么似乎没人记得,众多家属们当面背后地都叫她刘半脚。刘半脚典型的山东妇女装扮,发髻挽在脑后,簪了簪子。对襟的粗布衫,因为脚小,走起路来就有些趔趄。
军统站的家属院就设在办公楼的后院,那里有一排青砖平房,每两间房子还有院墙隔了。东北没光复前,这里曾是日本人的营地,这个院子也是日本军官的家属院,院子的格调就显得有些特殊,既有典型的中国风格,也有着日本特色。
徐寅初站长在家属们差不多到齐时,亲自来到军统站的家属院,隆重地接见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家属们。他的神情很真诚,以一个标准军人的姿态站在手下和他们的女人面前,肩上的两颗星,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说:为了党国,让你们辛苦了,东北战局纷乱复杂,这时候让你们来,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是党国需要你们,我们这些军人需要你们。只要我们精诚团结,是可以挽回东北战局的劣势的。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说完,他给这些高高低低的女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夫人沈丽娜在上海的十里洋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她带头鼓起了掌,女人们也跟着拍起了巴掌,声音长短不齐,高高低低。
人们发现徐寅初站长抬起身的时候,眼角带着星星点点的泪光。
乔天朝的夫人还没有来,这些日子徐寅初一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乔天朝。徐寅初当时命令家眷来沈阳时,是让机要室主任尚品密发了电报的。电报是发往这些夫人驻地的驻军司令部的,请他们协助把家眷们送到东北。军统局的事无小事,任何单位收到这样的电报都不敢怠慢,星夜兼程,一站又一站地把家眷们送到了目的地。
徐州的驻军也收到了以军统局名义发来的这样的密码电报,他们依据电报中提供的信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慈善医院里的王晓凤。王晓凤正值夜班,丈夫乔天朝工作的变动她是知道的,嫁给乔天朝后,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她已经适应了。丈夫乔天朝今天这里、明天那里的总在不停地调动,部队上的事她说不清楚,但她明白,军人就该服从命令。她真希望这仗不要再打了,让乔天朝回到自己身边,让他们平静地过上平常人的日子。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地盼来了日本人投降了,她以为这仗就不会再打下去了,乔天朝也该回到她身边了,最终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内战又全面爆发了。
丈夫乔天朝在东北,东北的局势成了她关注的焦点,每一丝东北的消息都会牵动她敏感的神经。当一位少校找到她,并出示了军统局的电报,她的心又忐忑起来。
她是第二天中午时分被人护送出发的。一辆吉普车,还有那个少校。少校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几乎没有和她说几句话。吉普车颠簸着,她的心也在颠簸着。这会儿,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乔天朝。乔天朝自从去了东北,她便没有再见过他。偶有信来,也是只言片语,因为战事,通信一直不畅,有时一封信在路上要走上几个月,甚至是半年。
路上,她辗转着换了几次车。后来她才知道,每一个队伍都有自己的防区,她每次都在防区的边缘被下一支队伍接去,仿佛是一场接力比赛。好在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风险,除了辛苦一些,一切都还正常。
驻扎在河北的部队刚接到她不久,吉普车摇晃着驶上了山路。她知道过了河北就快到东北了,她还知道,自己的丈夫乔天朝就是河北保定人。想到这儿,心里便有了一丝甜蜜。
就在这时,吉普车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是一棵倒下的树拦住他们的去路。车上的司机和一个上尉跳下车去搬那棵树时,路旁的草丛里跳出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她和两个护送她的人被蒙住了眼睛,跌跌撞撞地被带到了山里。
阿廖沙又开始在街头卖艺了,他用俄语大声地唱着《喀秋莎》。一个俄国人,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前的沈阳街头,唱着舒缓的民歌,无疑成了街头一道别致的风景。不论有没有兴致的人,走到阿廖沙面前都会停下脚步,看上阿廖沙几眼,或者怀着同情的心态,向他摆在脚边的帽子里扔进几张毛票。阿廖沙用歌声回报着注意到他的每一个人。
乔天朝就是在这时出现在阿廖沙面前的。机要主任尚品请他吃了顿便饭,理由是尚品的夫人终于平安地到了沈阳,而乔天朝的夫人还没有到。在这之前,站长徐寅初曾密令机要室主任给徐州方面发过密电,询问乔天朝夫人王晓凤的情况,徐州方面很快回电告知,王晓凤已于一周前被护送离开徐州,正在前往东北的路上。军统局做的就是秘密工作,一点纰漏也不敢出。军统局东北站是在战事中临时组建的,徐寅初对杂拼起来的手下们有很多都不大熟悉,他不能不多一个心眼。共产党的情报工作,他不能不防。在上海,他吃过日本人的亏;在重庆,他也吃过共产党的亏,现在到了沈阳,他不能再吃亏了。东北战局成败在此一役,他不能在紧要关头,让他们军统站出现什么岔子,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在徐寅初的授意下,安排尚品夫妇宴请乔天朝。这次宴请按徐寅初的安排有两层意思,一是摸一摸乔天朝的底,另外一层也是安慰一下乔天朝。毕竟别人的家属都到了沈阳战区,只有乔天朝的夫人王晓凤还在路上颠簸着,是否平安,谁都没有个定数。
这些日子以来,乔天朝的内心是焦灼的,情报已经送出去了,他不知道组织会如何安排,但他相信组织会将一切安排好的。他从刘克豪变成乔天朝后,他便直接归东北局管了。为了他,这里设了几个交通站,目前他启用最多的还是阿廖沙这条渠道。首先,阿廖沙是俄国人,在当时的东北,散居了许多像阿廖沙这样的俄国人,阿廖沙沿街卖唱,接触起来也灵活方便。一天天过去了,组织上还没有一点消息,眼见着军统站的夫人们都到齐了,唯有他的夫人王晓凤还没有出现,这几天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他身处军统局,明白潜伏在他周围的一双双鹰眼,正警觉地窥视着他。窥视别人是他们军统局的工作,不仅窥视别人,就是自己人也同样不会放过。在军统局工作,如同进了狼窝,前些日子执行队长马天成无意中说了一件事,他在天津站工作时,一个机要员误发了一份电报,马上就被枪毙。军统局就是这样,稍有闪失,就会遭到被捕枪决。每一个人都是提着头过日子。
刘克豪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在王晓凤这个环节上出现闪失。当延安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