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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小崔是故意那样打趣,为的是开解他,不让她有负担。面上倔强不肯软弱,心里却是感动的,还有一点被人理解体贴的委屈酸楚,若是换了上辈子的自己,心脏不够强大,稀里哗啦眼泪都该下来了。
拉起元襄穿过人流,她嘴里低低嘟哝:“你不卖贱会死。”
崔林秀大步跟上,接了话不要脸调笑,手肘推了推她胳膊:“这话就不好听了,我可是真心诚意,给我当媳妇怎么了!”
脑中自动浮现出一大和尚跟小萝莉卿卿我我,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景象,元佶一阵恶寒:老子口味真重。
这小崔也真没劲,成天撩拨人干什么!
元襄就喜欢上集市看热闹,他两只墨绿的大眼珠儿一眨也不眨的,头却会四处转,探究观察,果真就比在屋子里灵活多了。卖番药的摊子前,商人还在弄猴,元佶抱着他看,伸手指,教他说话:“阿襄,这个叫猴子,知道猴子吗?”
元襄嗫喏着嘴唇,呀呀着两个字:“欧欧,欧欧。”
元佶锲而不舍:“猴,猴子,不是欧欧。”
“欧欧,欧欧。”
崔林秀闲闲在侧,嘻嘻而笑:“你该多带他出来玩,小孩子都得玩,他就是闷坏了。”
“他不肯让别人带,我自己又没空整天带着他。”元佶有些无奈。
她每天要在厨房干活,元襄一刻也离不了人,非要步步紧跟她,否则就要闹,元佶没法照顾,只得将他关在家里。
元襄在那不住的“欧欧,欧欧”,像小狼崽叫唤似的,崔林秀笑道:“还不是给你惯的,你把他给我,我保管给你教出个威武勇敢的男子汉,乞纥族的男孩子生下来就会骑马射箭,就没有哪个是长在女人手上的。”
“阿襄不是普通小孩子,他耳朵听不见,身体也不好。”虽然小崔总是劝,但元佶并不能被说服。
其实在心底里,她也不想让元襄舞刀弄剑,她压根不指望阿襄能有多大本事出息,只希望他能平安无虞的长大。哪怕蠢一点也没关系,他姓了元,这辈子只当平凡普通才能没有危险的活下去,至于其他都是虚的,比不上性命重要。
崔林秀不以为然:“儿子也不听娘的话,更何况你还不是他娘,他将来怎么样,不是你能决定的。”
元佶假装没听到,小崔一直是个不甘平庸的人,很有点向往名利的心。
但她是不想跟权力场扯上任何关系的,两人便都默了。小崔笑眯眯,元佶面瘫脸看弟弟欧欧叫,元襄小鸟儿一般张了手臂,迈着裹的胖乎乎不甚灵便的小腿,扑出去要抓猴子。
忽而人声大噪,灰尘大作,一行人马摇着鞭子嗷嗷大叫,踏着尘土策马疾驰过来。
十余少年皆金鞍玉辔,羽箭雕弓,着貂裘戴锦帽,帽上饰着锦鸡翠羽。为首那公子哥儿出类拔萃插的是朱羽,左护卫手臂擎着苍鹰,右护卫牵着灰犬。这么气势汹汹纵马入集市,如狼入羊群,顿时马蹄声犬吠声货摊掀翻声,商贩行人惊呼乱跳之声,整个市场炸开了。元佶只见着马蹄生风,朝着药摊子直冲来,那猴子吱哇一声,空中蹿起数尺,惊叫道:“阿襄!”
“元佶!”小崔大吼,元佶挪着脚奔去抱元襄,却忘了自己腿上有伤,一瘸一拐哪里跑的快,刚迈出两步,一阵剧烈的冲击迎身打上来,好像撞到了一块铁板,“咚”的一声,她整个人就一团破布一样飞出去了。
“什么东西挡道,还不滚开!”混着鞭子破风爆响,又是一记马蹄踢上来。
身体重重砸在地上,窒息的感觉立刻汹涌吞没了意识。她觉得嘴里腥甜,全身的骨头好像同时碎掉,顿时抽搐不动了。
崔林秀几乎没吓掉命来,手中的羊皮药包早飞了满地,他拼命推开行人,张牙舞爪冲上去。元佶昏昏绰绰感觉到他手摸到自己身体在摇晃,张嘴道:“我的腿好像断了。”说话发不出声,只吐出一大口血来。
她伸手去摸自己腿,摸到滑腻腻的湿润在温热流淌,破碎的骨茬刺到了手心。
转头去寻弟弟,元襄倒在血泊中,头磕在了石坎上,血潺潺而出,一根竹竿从他小腿穿过去,竹竿连着倒翻的架子。
元佶顿时就哭了,眼泪汹涌,集市上人如潮水般围拢过来,她崩溃的哭叫道:“谁骑的马……我x你妈啊!”
“小国舅骑马撞死人了。”
“真可怜,两个小孩子,好好儿的在街上走路。”
“市集上不得纵马,小国舅这样无法无天,光天化日纵马伤人,真没人能管他了吗?”群众们低声议论。
元佶哑着嗓子嚎啕痛哭,整个精神都崩溃了,绝望痛苦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开开心心出来逛集,刚买了皮子里料,要回去给阿襄做衣服,买了药给阿襄治病,还没欢喜够,全毁了。想到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想到自己憧憬的生活,一心一意呵护的未来……她越想越气,越气越痛苦,痛苦到完全心碎,这七年里受的所有苦,所有的忍耐,压抑和委屈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的爆发。
热闹闹的集市转眼间成了命案现场,那凶手却哄闹驰骋而去,好像没事儿人一般,除了背后议论,也无人敢拦驾或者多嘴半句。有个番蛮药师热心肠,赶上来帮忙包扎治伤,指挥群众:“快弄两个担架来,把人抬到铺子里去!”
酒肆老板娘是个漂亮的哑巴,表示自己店里有地方可以安置,招呼着抬进店里。食客纷纷上来瞧热闹,帮忙的帮忙,谴责的谴责,让开道路。崔林秀脸色灰白,浑身是汗,排开众人,小心托着元襄放到窄小胡床上。
然后又是元佶,元佶一条右腿已经被踩烂了肉,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
崔林秀狠了心一咬牙,将她交给药师:“两个孩子,麻烦诸位替我先照料一下,我立刻就回来!”阴沉着脸,他一挽袖子,从店铺里就手抄了根大棍,单枪匹马出市集北追去了。
原来骑马领头那少年姓楼,叫阿蛮,乃是当今楼太后的亲弟,平日里就张扬跋扈,是个洛阳城第一位的纨绔,满京城没人敢得罪他。崔林秀却不管那许多,他抄近路至小夏门,正好将楼蛮子一行截住,扬手一个大棍甩出去,正中马腿。
大红马一声嘶鸣,跳蹿起一米多高,直接躁了。
那楼蛮子被打了个人仰马翻,栽倒在地,还没回过神爬起来,崔林秀一个跳上去,先将他一脚踩倒,提了领子反过来,一气抽了十来个嘴巴,楼阿蛮吓得屁滚尿流,抱头惊惶惨叫:“哪里来的疯子!你好大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崔林秀朝他脸揍了一拳,鼻血四溅:“你谁?说来听听?”
“我,我,我是太后的亲弟弟……”
“那没错了,打的就是你。”接着又是一拳头,楼阿蛮惨痛大呼:“救命!救命!”哪知他那帮狐朋狗友全是贵家公子,吃喝玩乐还行,遇上真拳脚全犯了怂傻了眼,你推我我推你,全在三尺之外跳脚:“喂喂!大胆狂徒,还不放开楼公子!”
崔林秀哪里不知道这帮人的身份还有秉性,回头一扬眉睥睨:“谁要来打一架?在下奉陪。”
楼阿蛮嚎破了嗓子,一众衣冠贵少没人敢替他出头打一架,只得鼻血眼泪横流,连呼:“英雄好汉饶命!”
崔林秀是一顿暴打,然后将他丢上马,直接驰回集市,众人哄然声中,他利落下马,提起人往酒肆里一丢:“楼公子,你的人在市场纵马,违反禁令,还伤了我两个朋友的性命,今日的事,你不给个说法,咱们是没有完的。”
元佶怀里抱着小元襄,哭的惨无人样:“小崔,我阿襄不行了。”
☆、第4章
很快市官带着巡逻兵赶至,提刀包围了酒肆。
元佶抱着抽搐颤抖的元襄在怀,抬脸望过去。她双目发红,犹带着泪意,握紧的手指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
她一瞬间脑子里蹦出无数的念头。楼家要是仗势欺人,我就去面圣,亲自质问他贺兰氏皇帝,若是皇帝也不为我和阿襄做主,我就杀了这姓楼的,然后离开这鬼地方!天下这么大,总有我姐弟容身的地方,我可以去南朝,或者去蜀川……
她被自己这样疯狂的想法惊的心头一悚,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由将弟弟搂的更紧。
目光投向来者,警惕的观察着形势。
崔林秀提了把柴刀,往楼阿蛮脖子上一架,冷声问道:“朝廷的律法究竟是律法,还是只是拿来打压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的?今日在场几百双眼睛都能作证,他楼公子恶意纵马伤人,姓崔的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我既然敢动手打他,多余的废话自然不用你说,我眼下不能放人,你只说说这事要怎么办吧?”
元佶对上他目光,彼此无话,崔林秀看她一眼,抬了抬眼皮,又冲对面:“大人,如何?”
那市官还有巡逻兵多数都跟他认识。街坊邻里的就那么大个地儿,平日里还挺熟,称兄道弟的,此刻却容不得他撒野,作色喝斥:“崔林秀,不得胡来!你不要命了,还不快快把楼公子放开,赔礼道歉!”
元佶一股怒火心头起,她强忍了一口血,语调发凉:“赔礼道歉?我弟弟要是有事,我一定让他偿命。”
心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也不能善了了,做不到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只能往大了闹,否则无法抽身必遭祸害,元佶到此,突然又鼻子一酸,热烫的眼泪在眶中打转,沾着湿润的睫毛,久久滚不落。
她稚嫩的嗓音沙哑哭泣道:“我姓元,我弟弟也姓元,我父亲是德昭皇帝,我娘亲是贞妃……”
众人诧异目光一时都看向这两个小小孩童,只听着什么皇帝什么妃,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所谓的德昭皇帝就是已经退位先魏朝的元氏。景朝立朝也不到十年,对于老百姓而言,贺兰氏或者元氏并没有多大区别,都是乞纥族贵族,数代联姻,争来争去也无非大哥二哥,都是一家人。
唯有那市官听明白了,顿时面有难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