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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逸冷眼旁观,自从拿到甄绮的遗骨之后,柳宁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精气神一般。
她在的时候不敢力争,人死都死了,这样装模作样又有何用?
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咳的太厉害,就连华妩也忍不住开口,“柳大人可需要先让人诊治诊治?”
“不必……”柳宁喘息了片刻,苦笑着摆了摆手,“华小姐既然在此,林凤举想来也不远,我此生已经对不起阿绮,犯不着再落在旁人手上。”
这话明着听起来是怕林凤举公报私仇,但事实上柳大帝师圣眷优渥,天下名医又何尝只有一个林凤举,这分明就是压根不打算医治的意思了。
华妩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见他如此坚持也就作罢。
柳宁刚要开口,忽然笑了起来,“千头万绪,一时间我倒真不知道从哪说起好了……既然如此,不如从近在眼前的开始。”
他顿了片刻,“华小姐既然继承了阿绮的人马,林凤举等人也专心奉你为主,那么自然会为阿绮报仇,柳某虽不才,但向来应当也还是有些用处……只是不知华小姐收还是不收?”
“柳帝师这尊大佛……”华妩话中有话,刻意点在了帝师二字上。
你既然还站在夏泽那一方,那么拿什么来证明你的诚意?
“彭祁不是已经如薛督主所愿去了西南,这京畿守军,归根到底还不是华大人的天下?”
柳宁轻描淡写的语气无异于一记惊雷。
华妩心头一寒,她知道柳宁向来洞察力绝佳,却不知道他何时竟然已经到了如此近妖的地步。
薛逸倒是没什么反应,“柳大人,空口无凭。”
柳宁疲惫的面容上有一抹掩藏不住的傲然,“如若彭祁不走,华庭又怎好插手京畿防务?”
“如若没有对言官的遏制,华庭凭借帝王宠爱没有半点功绩迅速擢升,如何堵住天下士子之口?”
“如若没有柳某的退让,华庭又如何成为夏泽身边第一红人?”
“天下言官,终究惟柳宁之命是从!”
“柳大人好大的口气,”华妩拍了拍薛逸的手,止住了西厂督主开口说话的动作。
这归根到底是她的战场,她可以借助薛逸的势,却并不代表她一直都在幕后。
“即便彭祁离开了京城,京畿防务依旧由他的亲信一手掌控,华庭不过是背了这个名头而已,”华妩微微扬起下颔,对上柳宁的目光没有半分示弱,“敢问柳大人,这样的纸老虎也好担得起虚名头?”
柳宁定定看了华妩片刻,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真像……”
连神态到语气,无一不像。
阿绮,隔了这么多年,原来我依旧对初见时的你念念不忘。
柳宁的失神不过是片刻,“京畿防务最终靠的是虎符,彭祁虽然积威甚重,但他一直被拘在京畿,对那些老爷兵们反而震慑力有限,夏泽先前既然派了华庭跟着彭祁学习,自然有他的考量。”
“整个京畿的守军大概有五分之一可凭借虎符调动。”柳宁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带了几分决然的意味,“这其中……并不是无机可乘。”
“那又如何?”华妩反问道,“难不成你还能拿出虎符?”
“如果我说,虎符在我这里呢?”柳宁抛出了另一记惊雷,这下,连薛逸都不禁变了颜色。
柳宁丝毫不意外自己这句话导致的后果,“正是如此,这也就是柳某的诚意。”
“我倒是有个问题……”薛逸慢悠悠开口,“在夏泽看来,华庭终究是华宜之子,先前对他喊打喊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为何现在却又恨不得捧成心腹?”
“泱泱大夏,莫不是当真无人可用?”
“不是无人可用,而是不放心,”柳宁忽然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这次尤为可怖,一大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抱歉。”他用帕子拭尽唇角的血沫,歉意地笑了笑,“夏泽深信朝堂要平一定要制衡,先是清流和世家,现在又是华庭,他以为扶植起一个又一个榜样就能让天下人都趋之若鹜……”
“殊不知……这样简直愚不可及。”
薛逸点头赞成,“世家和平民本就不可调和,他竟然想就靠你和华庭来代表两极互斗,真是天真无邪。”
华妩默默表示……你说天真无邪的时候老瞄我是怎么回事啊魂淡!
“再来说说夏涛,”柳宁的精神头并不算好,但却一直强撑着在说话,连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
“这个夏涛是个什么人……想来薛督主应当比我更清楚,”他微微一笑,“不过不能不说,这招调虎离山是步妙棋。”
“彭祁死忠于夏泽,若是他在京城,恐怕就算是马将军亲去,大军劳顿之下胜负都未尝可知。但眼下夏泽一叶障目,一心只想除掉夏涛这个幌子,反而更加坐实了他自身血统不实的传言。”
“夏泽登基之时手段狠辣,早已为众老臣所诟病,眼下又急不可耐的除掉兄弟,更令天下人所不齿。”
“成者王败者寇,”华妩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若是我,斩草必除根,哪还会留下这么多隐患?”
这话里却是隐隐有嘲讽柳宁的意思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柳宁倒是不介意,转而看向华妩,“我倒是很佩服华小姐,竟然连马将军这等猛将都能为你所用。”
柳宁看得很清楚,马钧压根是看在华妩的面子上,薛逸向来不得武将的心,更别说在这种大是大非上。
那么归根到底就只有一个人,华妩。
华庭究竟是怎么猪油蒙了心才会打算把这样一个大助力当做联姻对象嫁给他甚至还另有图谋?
“这并不重要,”华妩冷笑一声,“柳大人既然如此玲珑剔透,为何不向夏泽一一阐明,反而来当这个叛徒?”
心中一股恶气骤然冲的她眼前发黑,她曾经可是吃尽了柳宁的亏,若是当年她不那么相信他,又怎么会败得一塌涂地?
她曾经视他为挚友,得到的却是毫无迟疑的背叛。
柳宁微微愣了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我曾经……做过让我后悔一生的错事,自然不会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华妩这是在为甄绮质问……连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小姑娘都知道他的阿绮无辜,但他当年在做什么?
他除了保全自己的权位,他还怯懦的做了什么!
华妩从刚开始就察觉到自己有不对,但却完全无法控制,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死去的甄家族人都在耳边拼命的尖叫凄嚎。
“杀了他!”
“为我们报仇!”
“杀了他,杀了他!”
……
华妩瞳孔瞬间紧缩,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抱住太阳穴痛呼出声。
“阿妩!”薛逸一眼就看出华妩状况异常,一把把她揽入怀中,看向柳宁的目光里也满是不善和怒意,“柳大人,请回。”
薛逸向来罕少动怒,更是利益至上的忠实拥护者。但现下里,不管再有多大的诱惑,只要伤及了小阿妩,那么一切都免谈。
华妩死死抓住薛逸的手,指尖都在发白。
刚才那一瞬间,情绪似乎不受控制的全面暴动,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的脱口质问柳宁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这不对……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柳宁垂下眼淡淡道,“动怒时就会发作,这就是华庭给华小姐下的毒,若是薛督主还想让华小姐留在身边……”
“最好离华庭,越远越好。”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到后来越觉得艰难……没大纲真是太苦逼了TVT
☆、132
薛逸果然深谙采花之精髓;华妩第二天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当听到林凤举上门来问平安脉时不自觉地抖了抖。
好尴尬嘤嘤嘤……
林凤举面无表情地在华妩对面坐下;华妩正襟危坐。
“拿出来。”
华妩:“?”
“手;”林凤举有轻微的不耐,“不过就昨天春风一度,今天怎么就愚笨到了这样;早知道就该跟薛逸说两月一次了。”
华妩如遭雷击;“你你你你你你……”
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林凤举这样说话着实有些太挑战下限了。
“你什么你?”林凤举没好气道,“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黄花大闺女,不过换了副皮囊罢了;装什么纯情。”
华妩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我换了副皮囊,当然得按华妩的来。”
林凤举:“……你就老黄瓜刷绿漆吧。”
华妩:“……”
揭露女人年龄什么的,最讨厌了!
无视华妩的瞪视,林凤举探完她一只手的脉,微微皱了皱眉,“换一只。”
华妩有些疑惑,“自从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已经让自己人来煎药,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
林凤举都已经说了一月一次没问题,华妩自然只能联想到先前她所服用的虎狼之药上。
林凤举诧异地看她,“谁说要药渣了?”
华妩反应慢了半拍,“这脉象难道不是有变?”
林凤举脸上又换上了那副熟悉的讥嘲,“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胳膊上的守宫砂还在不在罢了,薛逸竟然能忍住没下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华妩的脸上终于“轰”的一下烧起了火。
“这样也好,”林凤举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管你最后嫁给谁,至少名节不会有亏。”
眼见他又进入了老学究模式,华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了一个她疑惑已久的问题,“林凤举,你一直未曾娶亲,对吧?”
林大神医用看白痴的眼光上下扫视了她一遍,“那是自然。”
华妩:“……我明白了。”
难怪林凤举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幅死人脸,敢情都是欲求不满憋的……
林凤举忽然反应过来华妩在说什么,脸上顿时浮上了一抹粉色,怒道,“华妩!”
华小妩翻着死鱼眼对他露出一个“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笑容,林神医咬了咬牙,怒不可遏站起身,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处、处男什么的,才不重要呢!
“你们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薛逸既然来了,”林凤举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话里却还在挖华妩疮疤,“想必宋瑶产子的消息应该你也知道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提关系到了这个地步啊亲!
“宋瑶那孩子为什么催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