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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道:“自是不会,我已经提前写了信,母亲的为人,巴不得弟子多留几天向您尽孝。”
莫夫子一叹,李家一家重礼仪也重孝道,这样的家教不是一些自诩贵族的暴发户所能比的。
“既如此,便允许你待上三天,三天后,你便回去。”
李衍犹豫起来,莫夫子道:“你若不答应,说不得以你不尊师命将你逐出门墙。”
李衍方才应了。
三日,李衍和莫夫子走遍了整个钱塘城,钱塘的人都知道莫化舟回来了。
没有某些京官们的嘲讽,有的是对他的敬重,不少士绅邀请他前去赏画品茶,更有年轻才子诚心向莫夫子请教,甚至还有人带着孩童跪求莫夫子收徒。
这一切的一切,让李衍真正放下心。
莫夫子的祖产不多,多年不打理,早就没落下来。
靠着租子过日子,遇上收成不行的天,他的日子也会难过。所以,应李衍提议,在莫府外宅建了一座小小的童子学。
可以招聘几个秀才给小孩子开蒙,也算是一小型的私立学校。
李衍欲以给小学堂拟定章程拖延几天离开钱塘,没想到莫夫子丝毫不理会,在第四日早晨,竟然亲自送李衍上了船。
李衍眼睛有些湿润,站在床板上看着岸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
莫化舟慢慢放下送别的手,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道:“衍哥儿,再见。”见船已经消失在他眼帘中,他颓然的转过身。
“莫先生。”莫化舟停下脚步,抬起头一看,只见平王从石梯上慢慢走下来。
莫化舟欲要行礼,却被平王跟前的徐福扶住了。
“我便装出来,就不要暴露身份了。”
莫化舟轻声道:“是。”
平王看向江面,问道:“莫先生是在送你弟子?”
莫化舟点了点头。
平王本就将这师徒的一幕收在眼里,道:“果然师慈徒孝。”
莫化舟也看向江面,不答话。
“当日我见李衍在山顶上并未带着斗篷,想来是给莫先生用了?”
莫化舟露出笑容,道:“衍哥儿确实细心。”
平王却道:“你可知那斗篷的来历?”
莫化舟一惊,问道:“来历?”
平王坐在一旁的石座上,道:“那斗篷是成王赏下来的,是极其珍稀的雪狐皮毛制成的。这样的雪狐皮毛做成的也不过六件。四大二小,四件大的送进了宫,两件小的,一件给了成王的世子,另一件,经过我查探,给了荣国府。没想到荣国府将其作为年礼送给了李家,也正是这阴错阳差,让莫先生和本王逃了一劫。”
莫化舟低下头,淡淡道:“三老爷的话,什么死劫不死劫的,老朽听不明白。”
平王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露出笑容。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我能查到的,太子和成王也能查到,若想李衍这等俊才不被成王报复、或者太子厌恶毁了仕途,还请莫先生在一年后屈驾平王府幕僚。”
莫化舟手一颤。
平王轻轻的拍了拍莫化舟的肩膀,然后带着人离去。
徐福没走,给了莫化舟一封带着火漆的信。
莫化舟以前的性子定然不会收,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收。
莫府中。
莫化舟挥退了伺候的仆人,他坐在书房中,犹豫了很久打开了徐福交给他的信。
信上面有路引、一份叫赵自畴的身份证明,以及五百两银票。
莫化舟一叹,他怎么会真的不明白?
平王说的斗篷,这已经是告诉他,太子和成王要谋害他,因为设下密林的杀机,被他和衍哥儿误打误撞阻止了。那些杀机本会解决他和衍哥儿然后按照计划进行,可是这斗篷让他们不敢妄动,毕竟衍哥儿和成王世子一般大。
正如平王所说,他能查明白的,根本瞒不了太子和成王。
成王对于坏了他的事的衍哥儿怎么会放过,就算要不了衍哥儿的命,在衍哥儿的前途上动手脚,衍哥儿这一辈子就艰难了。
而太子,本身对他就有成见,这打乱太子看戏的剧目,太子说不得就会讨厌衍哥儿。太子骄奢惯了,底下的人也多是奸佞之臣,对付一个小儿,太子就算没嘱咐,他们也会为了让太子开心而做的。
衍哥儿算是遇见危机了。
想起衍哥儿努力上进,对建功立业的渴望,莫化舟沉沉的一叹,也只有平王能帮忙了。这赵自畴的身份证明将是他以后身份,至于莫化舟,估摸着要死在钱塘吧。平王将一切都考虑到了,就看太子和成王谁会先动手。
平王从手上得知莫化舟去银楼提了五百两银子,他点点头。
“去安排吧!”徐福恭敬的应下。
平王拿着一本书,轻声道:“莫化舟、李衍,这江南一行果然有不少收获。”
别人不知道,平王却知道莫化舟手上的势力。
德林党被先皇打落尘埃,终究有着残留的党羽。这些人都是名声才重的学者,学生遍布各地。
虽然他们不复德林党之名,不过心中存着德林党的思想。
平王早就有意对付四王八公,不借助这四王八公的老对手,还能借助谁?
当然,莫化舟的心智智谋也是平王看重的原因,莫化舟当初可是德林党的重要人物,曾出的主意将八公的赵、钟、裴、韩四家彻底打压,连爵位都没保住。直到现在,这四家也无力恢复起来。若不是他府上有一位德林党的谋士,他也不会得知这等密事。
想着剩下的四王四公,平王握紧手。他的生母就是被他们逼死的,这个仇不报他枉为人子。
一僧一道说英莲
李衍是雇了一条船,船不大,却清静。
伤怀了一日,李衍终究放了下来,也踏出了舱门,让人备了吃食在船甲板上。
这让两个跟来的仆人大舒一口气,哥儿真要是有个好歹,他们肯定要遭罪。
李衍站在船头,现在已经是黄昏,还没出西湖,这西湖映着落日,余晖打在船上,又在碧水中倒映出一片殷红的晚霞。
白日的西湖美景是世间少有的丽景,这西湖落日便是世间的绝唱。白日游赏西湖,看那湖光山色;只是置身一种美景,让人感觉惬意。
而欣赏落日西湖,就感觉到一种情感,一种充沛的情感,挥不去也忘不掉。
落日已经不再刺眼,很是温和,就如同悲伤后的沉寂,安然平静。
仆人给李衍端上了吃食,李衍还是定定的望着落日。
“哥儿……”
李衍道:“李小山,现在到了何地?”
“快到姑苏了。”李小山答道。
李衍想了想,道:“不要连夜赶船了,今晚就在姑苏停一日。”
“哥儿,这是为何?”
李衍道:“来了一趟姑苏,我总得给母亲和大姐姐带些礼回去。”
李小山摸摸后脑勺,道:“哥儿聪明。”
李衍不再看了,开始用些吃食。
姑苏。
李衍踏上陆地,他带来的两个仆人均是老实忠厚之人,而且还有些有几分力气,既可以伺候人,也可以保护李衍。
李衍留下李大山看船,带着李小山进了姑苏城。
买了些许礼物,李衍向那葫芦庙走去,却是看望甄士隐而去的。
行至十里街,这里甚是热闹,虽然已经入了秋,可是这两日太阳升起,竟然带着一丝炎热。
从人群中挤过,远远就看到甄士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屋门前五步远看热闹。李衍正要前去问好,突然,另一边巷口转来一僧一道,僧人癞头跣脚,道人跛足蓬头,两人看起来疯疯癫癫。偏偏速度异常快,转眼就到了甄士隐跟前。
李衍缩回了脚步,这两人就是红楼尘世中的‘神仙’,和警幻仙子有着莫大的联系。
李衍是无意识的缩回脚步,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因为自他一看见这两人,就感觉十分不舒服。
僧人凑到甄士隐跟前大哭起来,还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
李衍隐在人群中,他今日算是见证了红楼的开篇。
甄士隐甚是喜爱女儿,便当这僧人是疯话,不去睬他,还准备抱着女儿回去。
可是那僧人不依不饶,还说:“舍我罢,舍我罢!”
甄士隐已经皱起了眉头,移动步子退了一步,僧人便指着甄士隐大笑念道:“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李衍听了这诗,正是香莲命运凄惨初始。
甄士隐不自觉的抱紧了女儿,准备问个明白,那道人竟然对那僧人说道:“你我不必同行,就此分手,各干营生去罢.三劫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同往太虚幻境销号。”
僧人也不再看甄士隐,答道:“最妙,最妙!〃
两人话落,又在片刻不见个踪影了。
甄士隐不自觉追了几步,李衍感觉心中不适已经散去,想来两人已经离去。见甄士隐还在寻找观望,甚至还面带后悔之色,便叫道:“甄师叔。”
甄士隐回过头,就看到李衍,笑着走过去。
“衍哥儿怎么来了?你师父没来?”
李衍到了甄士隐跟前,道:“没有,师父留在钱塘了,我欲归京,正好路过姑苏,便来向甄师叔拜别。”
甄士隐思忖一番,听李衍说得简单,却能瞧到他脸色似有感伤之意,他大概能猜到又是他那表兄的牛脾气发作了。
“衍哥儿随我进屋去坐吧,今日天色太晚,就留在师叔家里好生歇息。”
李衍点点头,他所求的就是如此。
说来,还是李衍抱着一丝希望,借着甄士隐将莫夫子再磨回京城。
甄士隐和李衍在书房说会话,自然也能明白李衍的心思。
甄士隐苦笑,莫化舟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看着李衍满怀希冀的表情,只得应下亲自写了一封信,然后连夜差人送去了钱塘。
李衍对甄士隐施了一礼。
甄士隐道:“可用还是无用,衍哥儿应该能料到。”
李衍神色间甚是黯然,道:“我知道。”
甄士隐安抚道:“也别想岔了,你师父终究是五十多的人了,故土难离,算来也是成全。”
李衍点点头。
甄士隐拍了拍李衍的肩膀,屋子里便是一番静默。
终于,李衍恢复过来,见甄士隐在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