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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他已迫不及待泼了她一身的冰水,逼她斩断虚幻,要她看清事实。
「我说了什麽谎?」乔夫冷下声音浮肆的问道,警告自己不能被她的眼泪所左右。
这是个很公平的交易,他花了时间哄她,相对的,她也必须为他做点事,这样一来一往才叫公平。
「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为什麽要骗海蕾,为什麽要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快跟她解释啊!」喜儿一急,拉著他的手欲走至海蕾面前,乔夫顿了一下,立刻甩开她的拉扯。
「根本没什麽好解释的,你自己信了爱情背叛友情,能怨谁?」乔夫撇头不看她,发现他所有残酷的计画差点要像海边的沙岩,随著她泪水的冲刷而崩溃瓦解。
望著两条背影,眼泪放肆的占据了喜儿的双眼,她拚命眨眼想眨掉眼眶中的泪水,无奈只是让泪水更加肆意奔流,泛滥成灾,「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为什麽你们不说也不听?」
她咬著下唇,强忍著泪水的肆虐与心伤的啃噬,想知道为何上苍让她初识情爱,却要得到这种情伤。
她的心顿时化成一片危险的空白,她害怕胸骨下抽紧的冰冷感觉,恐惧像老虎钳般冷冷地箝住她。
「告诉我,刚才我听到的全是幻听,你不是真的在利用我,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不是虚假的……」冲至乔夫的面前,她拎著最後一丝期待在心口,可他不言又不语的行为已经回答了她。
喜儿踉跄的途步後退,脸部的线条罩上一色苦楚,嘴巴开开阖阖,动了好几下,却没有一个字眼泄出,只闻抽气声。
不知,有时是一种幸福,洞悉了最不该明了的真相,反而成为凌迟。
原来幸福是这麽脆弱的东西,才满满捧在手心,不及细腻温存,竟已由指缝间流失,碎残一地。
「一切的事情你就怨自己不该认识海蕾,不该带给她欢笑和放松的、心情,我见不得她快乐!」此刻,他浓重的鼻息尽成瘴疠,幽邃的眸波皆为肃杀,这合该是黑暗中才有的邪佞气味,却在她望住他的那一瞬间,全钻进了她的脑心。
他站在她面前,如一堵冰冷的石墙紧紧抵著她,冷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结冰了。「如果你不爱我,怎麽可以和我做……那件事?」
「我和每个女人做爱都是出於需要,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爱过哪个女人,当然,也包括你,你只是我的一颗棋子。」
乔夫将话说得决绝,努力告诫自己他没有错,可一股激动的情绪却紧揪住他的心,随即狠狠的撕裂薄弱的情绪,某种痛苦在此刻袭击著他,他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他的心不应该会感受到任何疼痛的……
眼睛好热,鼻头好酸,喜儿站在原地,任泪水流肆,缓缓的摇头不说话。
为何他要说得这麽直接,连骗她一下也不愿意?她构筑的空中楼阁瞬间全垮了。
她恨死自己了,更讨厌他说话的冷漠语调与讥诮脸色,好像她是自动向他献身的妓女。
这才是事实啊!他对她只是掠夺,只为了要求她的臣服,以顺遂他的目的,不含任何感情,而她却傻得掉进他所设的情欲陷阱中,继而连心也不再是自己的了。
「可是我爱你啊!」喜儿义无反顾地想挣得他的情意,哪怕只有一丝丝都足以慰藉心灵的空旷。
她失心的态势宛如一朵摇曳在狂风中的百合,就要玉殒……
没有人知道她整个心完全大开,像是宝贵的命中珍珠给采丢了,受了重创的巨大贝壳无力阖拢,只能随著海水无情的冲击而任意感受些许闯来的波动,无可奈何的付出,无可奈何的爱……
「老毕,送客!」她的表白像是一种蛊咒,钻入了乔夫的心头绑缚上一条丝线,微微拉扯就会发痛。
「海蕾……」海蕾不听她的解释,不原谅她的无心之过,她不走,她还不能走。
「不要叫我。」海蕾坚持背对著她,揩泪的动作未曾停止。
其实……她相信喜儿,单纯的她绝对逃不出乔夫有目的的特意追求,一旦他设定目标,没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男性魅力。他可以温柔也能霸道,更将女人的喜好拿捏的分厘不差,喜儿会听他的话是正常的。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要她立刻宽怀,她不是圣人,没有办法。
也或许,她明白喜儿亦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若不是乔夫恨自己,她不会被拖下水,遭受这般恣意玩弄而後狠心抛弃……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不敢再面对她吧。
心如阡陌凌乱,喜儿僵在当场,她知道自己不但失去了友情,连爱情也没有了。
不,也许该说,现实生活中的爱情从来就没有开始过,一切只是她在心中作著美梦,她娇恋的享受他的呵怜,不知那仅是作戏,她居然爱上了那种感觉可是,若这只是一场梦,为什麽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她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这个事实太伤人了,卡在他们中央,她痴心妄想能觅得一个最佳的中心点窝著,不料最後却连站立的位置也没有了。
海蕾原是她生活的全部,而後她将重心转至乔夫身上,但最後,她孑然一身,什麽也没有,回到初到法国时候的孤单寂寥。
她无语问苍天,究竟自己做错了什麽,爱一人错了吗?凭著满腔热情想帮忙朋友,又错了吗?
「对不起,不打扰你们了,我回去……」彷佛,喜儿想透了什麽,整个人像沉入冷幽幽的水潭中,内心一片清寒,没有激动、没有怨怒,也不再责怪自己,有的只是一份深深的哀愁,和淡淡的酸涩。
她对著两道背影颔首,凄凉的旋身,踬步出了寝室。
她要回去修道院的宿舍,她得赶快重新习惯一个人,他们不理她了,她也没有朋友了……
心态太仓皇,步伐过於仓促,她绊了一下,狠狠地跌倒落地,想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却爱限于裙摆碍事,试了几次仍徒劳无功,颓坐地上的样子看起来好狼狈。
「国小姐,你没事吧?」毕总管跟在她身后,看出她身不由已的恼恨,忙不迭上前帮忙扶起她。
「谢谢你,毕总管……谢谢你这些日子的招待……」喜儿泣不成声,像是没有下一次,想将所有的感激藉由这次机会宣泄出来。
「喜儿……」
听到那记阎闷的痛呜,距离房门最近的海蕾第一个冲了出来,看到好友强忍悲伤的样子,捂嘴抽搐不止。
跟著出来的乔夫也看到了,他慌张的奔上前一步,却突然记起身後同父异母的妹妹而停下脚步。
「老毕,你还愣在那边做什麽,快带她去上药!」他嘴角僵了僵,声音里夹带著不易察觉的匆促,彷佛有丝不安。
「不、不用了,我没事……」喜儿点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没有看他,怕多看一眼,印象再加深,就走不了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得学会遗忘,遗忘昔日的甜蜜与快乐,重新温存孤单的感觉……
第八章
「阿良,你怎麽来了?」听到修女的会客告知,喜儿来到了会客室,看到那名等待的男人,不知怎地,一股不安悄悄的浮上心房。
「小姐……」阿良欲言又止,尤其是小姐显得没有活力的精神状况,教他不知该不该将事实说出。
「阿良,是不是家里出什麽事了?」他闪烁的表情更加深了喜儿心中的惶恐。
阿良是她与爹爹之间的信差,每个月的十五日他会送来广州的消息给她知晓,然後带回她在法国的生活向爹爹报平安……可是今天才十日而已,他的突然出现教她有不好的预感。
「小姐,我说,可是你不要哭,好不好?」
「阿良,是不是爹……」喜儿喘不过气,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了。
阿良哭丧著一张脸,难过的点了头,「是……老爷死了,被那些奸人害死了!」
不——
喜儿怔在原地,脑袋呈现空白,只知道她不要这个事实,这个事实不是真的,它是骗人的!
「阿良,你和我开玩笑,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对不对?」顾不得男女之间的顾忌,她揪著家仆的衣袖,泪水在无声中已流了满面。
慌乱、著急、彷徨、无助,在她的心交织成一片难过的网,眼泪随著她的否定晃头而频频甩落。
「小姐,你不要哭了……」阿良同情她遭逢这样的家变,但他无力相助,因为老爷走了,他的工作也没了。
「不,我不信,爹不会抛—我一个人的,他不会,他很疼很疼我的……」喜儿双手掩面而泣,抑止不住一波波袭来的难过。
她不要爹爹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走了,她好孤单、好寂寞啊,他猜错了,来到法国後,她没有变快乐,她没有朋友,她想回广州了,可是他怎麽能不等她……
「阿良,他们为什麽要害死爹爹,他对人真的很好,他乐善好施,从不害人……」
她不该来法国的,也许初时她就该从那些觊觎家里财富的男人中,挑一个嫁了算了,这样他们就不会趁著她不在,将坏念头动到爹爹身上,是她害了他,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小姐,别哭了,你再难过老爷也不会回来了。」
「爹——」所有的伤心难过全化成洪流,朝喜儿兜头罩来,再也忍受不住,她晕了过去。
***初春的夜里,雾重霜浓,寒意侵人,沁入肌骨。
「爵爷,有一位国小姐要求见您。」
柯德的心神立刻自书本中拉回,迅速站起身,视线望向书房门口,「她在哪儿?」
「我请她在起居室等候。」基穆家的总管报告著。
「我立刻过去……对了,泡杯咖啡……不,送果汁和糕点过来好了。」不知道喜儿的喜好,他难以下决定。
「是。」总管对於主子的慌乱尽管、心底诧异纳闷,却还是没有多问。
他家的主子虽然不若洛瓦公爵拥有「浪子爵爷」的称号,但他的翩翩气度可吸引了不少名媛淑女,算是法国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之一。
不过和那些千金往来,他向来游刃有馀,未见今日方寸失序的模样,他看不出起居室那名黑发女子有何独特的魅力教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