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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又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上,那些蹲在两侧的摊贩以及不时经过的行人。从他出手重伤这女人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对这桩发生于光天化日下的流血事件的关心,他们好像瞎了一般,仍然自顾自地照应自己的生意,赶自己的路。
略一迟疑,钟晨煊还是换了方向,迈步朝小巷走去。
正胡思乱想着,耳畔突然传来那女人虚弱的声音:“请……请先送我回家。”
钟晨煊停下即将转弯的脚步,看着怀里的人,问:“你家在哪里?”
“那儿,从那儿穿过去,有一道红木门,我家就在里头。”女人费力地抬起手,潦草地指了指岔路的另一方。
二人举目望去,女人所指的,是一条狭窄小巷,阳光下,却笼罩着一层反常的雾气,缓缓弥漫在灰墙黑地中中,尽头,一点鲜红的颜色若隐若现。
淡淡的疑色从钟晨煊眼里闪过,而他很快点头,爽快地应道:“好,我们这就送你回家。”
说罢,他又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上,那些蹲在两侧的摊贩以及不时经过的行人。从他出手重伤这女人开始,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对这桩发生于光天化日下的流血事件的关心,他们好像瞎了一般,仍然自顾自地照应自己的生意,赶自己的路。
略一迟疑,钟晨煊还是换了方向,迈步朝小巷走去。
越靠近红门,雾气越浓重,温度也越低,古灵夕突然放慢了速度,心里无端生出一股阻力阻挡她前进的欲望。
“老钟,我们一定要进去么?”她穿过隔在他们之间的灰白雾气,看钟晨煊模糊的侧脸。
“嗯。”他转过头,坦然道,“我在,你不必担心。”
怀里的女人无力地靠在钟晨煊的胸口上,呻吟声越来越弱,烫过的卷发凌乱地搭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无精打采。
那红门离他们越来越近,正当此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尖利的啸叫,一个硕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疾风般穿透层层雾气,直扑钟晨煊而来。几片墨黑发亮的羽毛随着黑影带来的强势气流纷扬飘飞,羽毛所过之处,雾气就如受惊的蜗牛般快速缩回了壳里,四周的景色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古灵夕只觉一只还带着哄哄热气的翅膀从自己脑门上扫过,还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在空气中划出一条精光四射的线。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鹰,扑扇着翅膀停留在钟晨煊身前,犀利的眼神锁定了他怀里的女人,在他们还没有时间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黑鹰做出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它猛地伸出布满细鳞的爪子,以迅雷之势朝女人面门抓去,精确而利落地抠出了她的眼珠,一声怒鸣后展翅直上,往巷口处飞去。
女人一手捂住鲜血四溢的眼眶,一手揪住钟晨煊的衣领,痛苦万分地哀嚎,双脚还神经质地踢动着。
有谁能想到在省城喧嚣的天空下,会出现这在郊外都难得一见的猛禽?!而且还那么明确地把目标锁定在钟晨煊怀中的女人身上,着实让人震惊又费解。不仅是古灵夕,这次连钟晨煊都吃了一惊。
抬头望向黑鹰飞走的方向,他们发现这大家伙并没有飞高飞远的意思,只在巷口外的空地上方小范围盘旋,口里叼着的战利品还滴滴地往下落着血珠,凶悍的头颅不时朝巷口内偏转,冷利的眸子偶尔朝呆站在巷内的人投出一梭光,却瞧不出恶意,到像是在召唤他们过去一般。
看着她!”钟晨煊退回到巷口外,用力拉下女人的手,让她挨着墙根坐下,又吩咐古灵夕照看好这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倒霉女人,自己则径直朝那个在空中“挑衅”的凶手走去。
噗!
黑鹰张口吐出那红白相间的眼球,俯瞰着站在自己身下的钟晨煊,既像在看一个同类,又像在看一个猎物,眼神里单纯与复杂共存。
对付过人,对付过鬼,但是从来没有对付过一只鹰。钟晨煊仰头看着这个身姿矫健的飞禽,笑着高声问道:“喂,长毛的伙计,这算什么?你跟这女人有仇么?”他的直觉说,这个大家伙应当是通人性并且听得懂人话的。
黑鹰继续盘旋着,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在盘旋过两个圈后,它突地改了飞行方向,调头朝古灵夕所在的地方俯冲下去,大翅一挥,把那女人从古灵夕身边像打苍蝇一样打开了去,随即伸爪扣住了古灵夕的衣领,抓小鸡一样把她轻易提到了离地数尺的地方,不顾古灵夕的惊叫挣扎,快速飞转回来,把古灵夕轻轻放到正打算以武力相对的钟晨煊身边。
落了地的古灵夕噌一下跳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空中这只行为怪异的飞禽,半晌,她拽住钟晨煊的胳膊说:“老钟……这半路杀出来的玩意儿,好像对我们没有恶意,反倒是对那个女人……我怎么觉着,这老鹰好像不想我们送她回家啊……”
话音刚落,墙角那边传来悚人的惊叫。二人回头一看,袅袅青烟从女人捂住眼睛的手指间涌出,还有她的断指伤口上,同样冒出烟来,并发出一股浓而刺鼻的焦臭味。
一阵翅膀急速扇动的声音在他们顶上响起,抬头一看,那黑鹰却在此时腾空而起,冲入云端不见了踪迹。正疑惑间,又听一阵清脆的车铃从那小巷中传来,定睛一看,一个灰衣人骑了一辆脚踏车缓缓而来。
如果没记错,那条小巷的末端,只有那扇红色的门,并无它路。这骑车人到来得蹊跷。
车轮擦着地面,轻快地唰唰声,车上的人戴着鸭舌帽,阴影刚好遮住了眼,口里还哼着悠闲的小曲儿。
钟晨煊把古灵夕拉到了身后,掏出一张红符捏在指间,低语道:“好重的鬼气……”
鬼?!那个骑车人是鬼?!古灵夕疑惑了,看起来颇正常的人怎么会是鬼?就如那看起来就像鬼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人?!她的脑子混乱了。可是,钟晨煊这样的人物,“错误”两字应该是同他绝缘的,尽管刚才他已经错过一次了,她却不信,他还能错第二次?
然,就在那骑车人快要骑出巷口之时,一阵强风扑过,吹落了他的鸭舌帽,垂直而下的阳光将他的面容暴露得一览无余。鼻部以下是正常人的模样,有皮有肉,而以上,从眼睛到额头,却是没遮没拦的森森白骨,一个怪异地足以让人鼓掌的半骷髅。
如果说这个东西可以被叫做人类,古灵夕会毫不犹豫地撞死在南墙上。
因为丢了帽子,半骷髅捏了车刹,下了车,艰难地在地上寻找着帽子的踪迹,尽管那帽子就在离他的脚不远的地方,他却像个瞎子一样在脚边乱找一气,躬着腰,一直摸索到女人栽倒的地方。
钟晨煊放轻脚步,无声地靠近着半骷髅,古灵夕捂住嘴,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
半骷髅停在奄奄一息的女人面前,面上的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瞪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猛地伸出皮包骨的手掌来,朝女人的心口探去。
竟还是只色鬼!
古灵夕心头暗骂。
钟晨煊眉头微皱,手臂一挥,指间的符纸化作一团烈焰,正要将这足以让眼前恶鬼好看的武器送出时,却冷不丁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了手腕。
“使不得!”
比幽灵更加神出鬼没的连胤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阻止了钟晨煊除鬼的行为。
神经本就高度绷紧的古灵夕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家伙吓丢了一半的魂,结巴着:“你你你,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这是做什么?没看到那边的有恶灵作怪么?”钟晨煊不关心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他只奇怪他阻止自己的动机。
连胤笑着摇摇头:“那不是鬼,是人!你这一出手,便是一条人命。”
“人?!”短暂的疑惑从钟晨煊眼里闪过,却很快又被坚定不移的自信淹没,“不可能,对方身上的鬼气再明显不过,我怎么会弄错!”
“那你再看看。”连胤也不同他争论,朝半骷髅那边努努嘴。
那半骷髅的手,竟如穿过空气般透过女人的身体,从她身下掏出了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颇欣喜地朝上呵了一口气,然后在身上揩拭着。
“你想说明什么?普通人类跟鬼魂本来就是无法直接接触到的。这一幕难道还不够说明这一男一女的真实身份?!”钟晨煊认定事实胜于雄辩,除非连胤是瞎子,否则他怎么会以为一个面相若此切满身鬼气的东西是人类。
连胤不恼不急,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家伙,是人就会犯错的。不过,这次不怪你。”
“啥?!小家伙?”古灵夕不确定钟晨煊在听完这个称呼后,会不会直接把手里的符纸扔到连胤头上。
钟晨煊眼眸里隐隐有火光出没。
连胤不再理会他们,屈起手指放在唇间,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
顿时,脚下一片强烈的震动,不远处的地上,赫然裂开了一道口子,十来束亮眼的蓝光从里头笔直射出,一只龙头狮身背有双翼的大家伙慢吞吞地浮了出来,漫不经心地站到了地面上,翘起腿挠着痒痒。
是它?!古灵夕当然记得连胤这只曾带着她大钻地洞的彪悍座骑。
钟晨煊面不改色地看着这只不期而至的异类,任何人都无法从他掩饰得完美的表情里洞悉他心头的真正想法。
“鎏野,交给你了,不许偷懒!”连胤朝它大声呵道。
被称之为鎏野的大兽,摇摇脑袋,前爪朝下一摁,仰头大吼一声,几道金光从它口中迸出,将整条街道都染成了赤金色。这一声吼,有足以颠覆整座城市的威力。古灵夕还来不及捂上耳朵,便见四周的景物,房舍道路,小摊店铺,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包括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还有那在店铺中忙碌的老裁缝,都像一张纸一般被卷曲了起来,然后飞速地倒退,缩小,最后统统落入了鎏野的大嘴之中。
一个响亮的饱嗝后,也不待其主人吩咐,鎏野满足地跳回了裂缝中,蓝光闪过,裂缝自行合拢,地面上连个印迹都找不到。
蓝天白云阳光,悉数在此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不见底的夜晚,还有教堂外,那条空无一人的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