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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投湖
乌云翻滚,远处隐隐有闷雷阵阵,天阴沉得似乎随时要压下来,雨却一直下。
屋子里十分闷热,舒沫的额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正站在桌前仔细临摹着字贴,忽听咣当一声,伴着惊慌地尖叫突兀地响起:“不好了……”
舒沫一惊,握笔的手一抖,笔尖一滑,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弯墨渍。
立夏把眉一拧,走到门边打起帘子一瞧,枚儿一头一脸的汗,满面惊惶地冲进院子大嚷:“六姑娘投湖了!”
“胡说,”春红很是惊讶,下意识地反驳:“晌午我去拿绣样时,六姑娘还好好的……”
“哎呀!”枚儿说得又快又急:“我刚从清韵园过来,那边乱成一团,陈贵家的正打发人回大夫人呢~”
“六姑娘她……”柳绿一颗心怦怦乱跳,惊得瞪圆了眼珠,一句话说了一半,不敢再问。
枚儿倒是机灵,忙摇了摇头:“幸亏救得及时,虽免不了大病一场,性命倒是无碍的。”
“好好的,又是闹的哪一出?”春红听了便有些不屑,撇了一下嘴。
虽说这位六姑娘平素就是个争强好胜的,稍有不如意便闹腾,但寻起死来会不会太过了?
枚儿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屋,压低了声音道:“春红姐姐不知道?大夫人她……”
立夏听到这里,急忙出声喝止:“胡说什么?传到夫人耳里,看不撕了你的皮!”
枚儿被她一喝,立时醒悟,顿时满面绯红,胡乱说了句:“我,我去做事~”,低了头吱溜一声跑了。
春红几个也便讪讪地散了。
立夏放下帘子,舒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颇有些好笑地道:“说吧,又瞒了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立夏情知瞒不过,轻描淡写地道:“大夫人替六姑娘订了门亲事,想必是不如她的意便闹了几句吧,哪里就会去投湖?”
舒沫一听这话却蹙起了眉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可打听清楚了,是个什么人家?”
六姐的心气自然是高了点,但闹得撕破脸要去投湖,对方的条件,绝不是简单一句“不如意”便可轻轻带过。
“好象在詹事府当差,是个六品,六姑娘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说到这里,立夏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瓣,低声加了一句:“只是年纪有些大……而且,是续弦。”
舒沫听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打断她:“算了,你不必说了。”
立夏知她心里不好受,忙掩饰地去收拾桌上的纸笔,边装着不经意地安慰:“小姐放心,二老爷定不会将小姐胡乱许了人~”
七姑娘虽说是庶出,倒底在河州伴了二老爷几年,父女之间的情份,与府里其他几位小姐自不可同日而语。
舒沫苦笑:“真这样,倒好~”
、讨赏
“老夫人寿辰,老爷定然是要回京的,不如……”立夏压低了声音,正要给她出主意,忽听院外吱呀声响,似乎来了外人,立刻警觉地闭紧了嘴巴。。
春红带着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冬梅姐,今儿个刮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冬梅略带着点冷傲地扬着头,淡淡地道:“七姑娘在吗?夫人让过去一趟。”
舒沫抬起眼与立夏对视一眼,心道:“来了~”
怕是六姑娘寻死之事传了开来,夫人传她过去训话呢。
立夏便笑盈盈地打起帘子,殷勤地道:“天气热,冬梅姐姐进来喝杯茶,解解渴~”
“我还有事,”冬梅神色冷淡:“你让七姑娘快点,别让夫人等。”
立夏急走几步,赶上去牵着她,顺手塞了个银锞子到她手中,亲热地道:“那我送送姐姐。”
舒沫忙下了榻,抚平了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见没什么不妥,这才出了门,往正房走去。
四姑娘舒潼和五姑娘舒沣已先到了,正一左一右笑盈盈地陪着李氏说话。见舒沫进来,舒潼眼角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地给李氏揉着肩,舒沣倒是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给母亲请安,四姐,五姐好,我来迟了。”舒沫垂了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李氏示意舒潼停了手,温和地道:“坐吧~”
冬琴搬了张锦凳过来,舒沫便老实地贴着墙角坐了,并不多说一句。
李氏抿了口茶,柔声道:“今儿让你们几个过来,也没什么大事,下月就是老夫人寿辰了,我想去普济寺替她老人家祈福上香,顺便带你们几个出去走走,踏青也好,郊游也罢,你们意下如何?”
三姐妹俱是一怔。
还是舒潼反应快,立刻娇声笑道:“听说普济寺的桃花最是有名,我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由头求母亲带咱们去赏一回呢!这下可好,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虽说天气转暧,可寺中不比家里,有丫环婆子侍候着,总得穿得厚些才好。”李氏瞥一眼她身上薄薄的春衫,淡淡地提醒。
“母亲~”舒潼顺势歪到她肩上,扭着身子道:“这身衣裳还是去年做的,穿着出去怕丢了母亲的体面,不若你再大方些,赏几件新衣裳给咱们吧~”
舒沫瞧在眼里,暗中撇唇。
她这翻撒娇做痴,不知情的人瞧了,说是嫡亲的闺女也有人信。
赵嬷嬷在旁边见了,便笑着打趣:“夫人都不嫌麻烦带你们去玩儿。四姑娘倒好,不说想着法儿孝敬,竟还要讨衣裳,这也太奸了吧!”
屋里的嬷嬷婆子,丫头哪个不是看惯眼色的?听了这话,便都笑了起来。一时间正屋里莺声燕语,笑声不断。
李氏乐得大方,纤指戳上她的额:“阎王还能少了小鬼的钱?新衣裳早就预备下了,明儿让丫头们去领吧。”
“多谢母亲~”几姐妹忙起身道了谢。
母女几个人又说笑了一回,便从正房散了,各自回院。
、骤雨
舒沫惯例走在最后,待出了正院,舒沣已先走了,舒潼却在不远的岔路口徘徊,看模样,明显是在等她。。
舒沫暗中叹了口气,想装着没瞧见已是不能,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四姐,咋还不回屋,眼瞅着就要下雨了。”
舒潼机警地左右瞄了几眼,确认左近无人,这才靠过来,伸出右手飞快地比了个六,压低了声音问:“那边的事,你听说了吧?”
“哪边?”舒沫心中响起警钟,张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舒潼明显不信,拉长了脸道:“别装了,闹这么大动静,你会不知?”
奇的是,夫人把她们几个召去,竟然对此事只字不提,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舒沫仰起脸,又是心虚,又是歉然,还带着点忐忑地看着她,小声嗫嚅:“你知道我向来笨,消息也不如四姐灵通,有什么话,还请姐姐明示。”
她心里自然也犯着嘀咕,却没打算跟舒潼商量什么对策。
“算了!”舒潼斜着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冷笑一声:“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石榴,我们走!”
“四姐~”舒沫似是想去拦她,手抬了一半,终是颓然放下。
待那主仆二人走得远了,春红这才暗地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咱们也回去吧,怕是要下大雨了~”
七小姐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软懦了些,在这深宅大院里免不了多受许多闲气。
主仆二个刚进了雅歆园,便听轰地一声巨响,一个炸雷过后,豆大的雨点便噼哩啪啦地砸了下来。
“啊~”春红吓得尖叫一声,提起裙边撇下舒沫率先冲进了房。
立夏蹙了眉,迎上去冲她使了个眼色,轻声喝道:“大呼小叫什么?”
春红一怔,这才发现屋里还杵了个人。定睛一瞧,见是孙姨娘,那颗提起来的心又放回肚里,讪讪地道:“这么大的雷,谁能不怕?”
“小姐呢?”立夏的话音刚落,舒沫已慢条斯理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笑道:“丢不了~”
“七姑娘~”孙姨娘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
舒沫见了她,也是一怔:“姨娘怎么来了?”
“春红,你帮我分一下线~”立夏不由分说,拽着春红出了门。
没了外人,舒沫走近几步,低低地道:“娘,最近身子好么?”
孙姨娘立刻红了眼睛,拉着她的手:“好,吃了你给我配的几付药,腰膝没那么疼了,晚上睡得也踏实。”
“那就好~”舒沫点了点头,轻叹一声:“不是说好了没事不要往这里跑吗?传到夫人耳里,又生出许多事端~”
“初八那天,夫人可是要带你们几个去普济寺烧香?”孙姨娘收起眼泪,正色问。
舒沫忍不住轻笑:“姨娘消息倒是灵通~”
、烈女传
孙姨娘被她笑得老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嗔道:“知道夫人带你们去干嘛吗?”
“替老夫人祈福呀~”舒沫张大了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她。。
“这话你也信?”孙姨娘很是不屑。
“信不信都得去,有区别吗?”舒沫学她的语气反诘回去。
孙姨娘气结,瞪了她一好一会,见她眼里浮起无数狡黠的星光,慢慢醒悟过来:“你猜到了?”
舒沫撇撇嘴:“就算本来猜不到,六姑娘投了湖,娘再这么一问,傻子也该觉悟了吧?”
永安候府看似一团和气,实际上大房和二房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
既然大夫人已拿六姑娘开刀,想通过詹事府的路搭上太子这条线,没道理二夫人守着三位正当年的庶女不做任何表示吧?
“你明白就好~”孙姨娘松了口气,越发压低了声音道:“我打听过了,男方是兵部侍郎邱大人的嫡三孙,今年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