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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术可马鞭敲打着马鞍,沉着脸并不说话。
他从来都是坚定的南攻派。在复辽军崛起云内,他就敏锐的发觉不妙。这等要地,绝不能掌握在残辽余孽手中,将女真军马南下攻宋的道路堵住。而且也可以借着攻灭辽人余孽的名义,深入宋境——毕竟现在在上京,关于是不是攻宋,现在还举棋未定。
作为可称名将的他,如此机会,岂能放过?
此次深入河内,在和孟暖联络上之后。孟暖也将应州乃至云内他所了解的复辽军虚实,尽以告之。虽然孟暖也不知晓内情,可他隐约也能觉出,复辽军绝不仅仅是辽人余孽那么简单,少不得还有宋朝之人插手其间的影子!
银术可得知之后,更添了一分紧迫。要是让南朝之人稳稳掌握住云内,尽收辽人余孽能战之军。则女真西路军就要局促于西京大同府,轻易不得南下。将来不知道还要费多少气力,要死多少人!
要是南朝如那萧姓蛮子更多一些,则攻灭南朝的大计,什么时侯才能达成?
无论如何,云内诸州,必须掌握在女真手中。应州要隘,更是重中之重,这条通路,无论如何也要打开!
听到诸将纷纷,有退缩之意。银术可怒道:“应州不下,难道还想翻山越岭的爬回去?还是想强行从应州通路走,让辽狗兜着俺们屁股打?得了多少东西,也要全丢下来。你们愿意白辛苦一场?要走你们就走,去寻娄室去。俺一个人打应州!”
银术可恼怒,这些人都是他最为心腹的猛安,与银术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会去投靠完颜娄室。当下人人闭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银术可狠狠将马鞭掷于雪中。
哪怕天塌地陷,也要将这该死的应州城塞夺下来!
就在这个时侯,突然一名女真骑士疯狂疾驰而至,奔近了下马,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银术可,北面来军,希尹带队,已然将至!”
银术可一怔。完颜希尹怎么来了?
应州城塞未下,并不代表女真军马不能从应州控扼的通路经过。可是真要走应州这条路,一则是复辽军就将有备,再不能出其不意扫荡云内诸州。而且来的军马若多,云内贫瘠,少有积储,一切都要从西京大同府运来。而应州守军随时可以出而抄掠。
女真哨探虽然厉害,却也只能防备城中守军不能轻出踏营。而补给道路如此漫长,哪里又遮护得完全?留兵多了,只能在应州城塞下虚耗积储。留兵少了,则这条补给道路随时会被切断,大军在云内诸州还是挨饿。
现在银术可与娄室率领三四千女真正军深入云内,已然是觉得供应为难,不能速战速决,就只有翻山越岭的回去。现在希尹又至,军马更多,应州不下,则消耗更多。西京大同府积储也不算丰富,而且还要留着以备将来大军南征。宗翰不发话,谁敢轻动?自己和娄室南下,是将自己亲领军中的家底全都掏干净才成行的。完颜希尹也是宿将,绝不会行此等无用之事。
而且完颜希尹也不敢来和自己与娄室争功才是!
难道宗翰回来了?
一个念头,顿时电闪一般的在银术可心中掠过。只有宗翰,才能竭西京大同府积储,动员全军南下!
既然如此,应州无论如何也得打下来,在宗翰到来之前!
号角声呜咽鸣动,由北向南传来。银术可神色冷硬如身外寒风一般,狠狠将手中马鞭掷入雪中:“或下应州,或死此间,岂能让希尹看俺的笑话?”
女真诸将纷纷互望,希尹突至。大军很有可能随之。应州城塞控扼着大军通路,就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看来真要在此坚城下拼死了!
应州城塞城墙之上,孟暖束甲按剑,正在巡视城防。在他身左身右,跟着几名神武常胜军出身的军将。孟暖麾下心腹,都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几名军将。
北面号角声隐隐传来,孟暖按着城墙垛口,尽力向北而望。周遭人人色变,而孟暖却没有半分表情。
第二卷 汴梁误 第217章 内应
帐幕当中,银术可踞坐上首,一手支颐,一手轻轻敲打着腰间佩刀刀柄,静静等候。而几名女真亲卫按刀侍立,个个都沉着脸。
帐幕之中,弥漫着一股硝制牛皮为雪水浸透说不出的难闻味道。而帐幕中人,浑然不觉。
外间传来脚步声响动,一个在外值守的亲卫掀开帘幕,硬梆梆的通传了一声:“完颜希尹到了。”
银术可坐在胡床上,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就是银术可身边亲卫,也四下而顾,就是不肯看帐幕入口来人一眼。
转眼之间,就看见一个粗壮女真汉子,披着一身也不知道从哪个辽人亲贵那里得来的鎏金甲胄,大步走进。人未入声意至:“银术可,兵临城下,知道这应州难打了罢?此间不下,你们就是扫平了云内诸州又能怎样?不得俺们大军接应,你只有翻山越岭的再回去,这趟辛苦,不是白吃的?”
这粗壮女真汉子,似乎横比竖宽,腹大十围。一条玉带不伦不类的拴在甲胄之外,松松垮垮的垂下。加上披着的孔雀翎烫金披风,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看在眼里,只觉得闪得人眼花缭乱。
来人正是女真西路军重将之一完颜希尹,在普遍粗鄙无文,以勇力为尚,以厮杀为乐的女真诸将中。他算是难得文多质少之辈,心思机变最多。此刻女真初起,完颜希尹虽然所向有功,但是比起银术可和娄室等剽悍绝伦还是差了一筹,地位上自然有所不如。
在真实历史上,这位完颜希尹创女真文字(虽然连女真贵族自己都不用),推动女真汉化最力。也算是女真历史上大大有名的人物。也深刻参与了女真上层的政治斗争当中,乃至身死族灭。
银术可坐在上首,看一向被人视为像南蛮子多过女真男儿的完颜希尹在那里故作爽快的打招呼,冷冷答了一句:“谷神,你来做什么?”
完颜希尹小名谷神,银术可直呼他的小名,如唤小儿辈。希尹故作不知,随手解下身上那花枝招展的孔雀翎烫金披风,珍而重之的寻地方挂起来。又笑道:“移赍勃极烈回来了,知道你们孤军深入,不得不全师而出接应,俺为移赍勃极烈前部,难道来不得?”
“移赍勃极烈?”
银术可一怔,转眼间就站起来:“宗翰已为移赍勃极烈?”
完颜阿骨打死后,女真当日分兵西征东进的两大集团,已经有成为两大争夺政治权力集团的雏形。或者想得将来储君地位,或者也要挤入女真此刻勃极烈议政的权力核心当中。
西路东路两处女真军将,大多数也是将自身家族命运系与主帅身上。宗翰为国相撒改之子,当年竭力主张早日南下侵宋又不得阿骨打赞许。一众西路军女真将领都未免惴惴,深恐从此就看到东路军一干人等爬到自家头上盛气凌人。
此次宗翰北去上京献俘,西路军诸将无不提心吊胆。银术可岂能例外。一旦出现可趁之机,他立刻就与娄室率军南下,冒险而击云内。未尝没有掀起战事赢得战果为宗翰造势的意思在。
现下完颜希尹突至,却带来了宗翰已然回返,还为移殛勃极烈,已然跻身女真权贵最为核心权力圈子的大好消息!
当下银术可先是狂喜,宗翰地位稳固,他们的富贵权位如何不跟着水涨船高?而且南下攻宋大计推动,必然更加顺利,再无什么人掣肘。
接着就是惭愧,自己率军南下,却顿于应州坚城之下,还要宗翰遣人前来接应。要是战事不顺,在云内铩羽而归。东路军宗望以降那些人,还不知道将怎样攻击宗翰。这罪责可是不轻!
完颜希尹寻下首胡床舒舒服服的坐下,看着一向在他面前高傲的银术可脸色又青又白变幻个不定。笑吟吟的道:“宗翰为勃极烈,对俺们总是好事。而且银术可你在宗翰心中,地位也大是不同,一听你引军南下,孤军而进。宗翰初至,未曾入西京就点兵聚将,召集全军前来援你。还说就走应州这条路,有你银术可在,还怕有拿不下的坚城?还好俺自请为前部,要是宗翰先至,看到应州城塞还好端端的,那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银术可脸一下涨得通红,转瞬又平静下来。返身坐下,森然道:“谷神,你就是来嘲笑某的么?”
完颜希尹笑笑:“俺如何敢?”
银术可冷冷道:“复辽军残部兴起未久,就将应州经营成这般模样。要是某与娄室不引军冒万死深入,云内诸州再给复辽军经营起来。到时候再想南进,不知道要死多少女真儿郎!某与娄室踏冰雪越险地,临坚城,扫云内。你在西京大同府舒舒服服取暖的说闲话。宗翰亲至,看到眼前一切,自然知道谁对谁错!
宗翰一力主张尽早南下,要是南进不顺,则东路那些亚海不知道还会做什么…………你若是想看某出大丑,不肯出力,到时候且看你如何对宗翰回话!”
完颜希尹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想到宗翰的暴躁酷烈,再想想银术可和娄室在宗翰心目中的地位。再想想自己的确在银术可和娄室南进的时侯不肯配合行事,不赞同他们从西京大同府积储当中调集更多军资。真要这里打成烂仗,自己也逃不过去。
当下完颜希尹就叹口气:“道路难行,天候不利,这应州城塞也难打得出奇,扫一眼就知道。俺前部就五百轻骑,应州不下,大军不可能全都赶来顿兵于坚城之下。要怎么打,俺听你的就是,自然也是竭力配合,不过俺瞧着总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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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卡住交通要道,辎重转运为难。大军全军而出,不下应州就不敢深入。只有在应州城下空耗军资。西京大同府积储本来就无多——这里不是什么富庶地方,支撑不了大军长久转战。
宗翰虽然在调集西路军全军,除了银术可和娄室所部之外,还有近万女真正军,万余如苍头弹压等辅军。归附降军部族军也有两三万之多。可现在也只能集结待命,只等应州拿下。留在西京大同府左近虽然也要消耗军资粮草,总少了转运数百里这巨大的每日所耗。
以宗翰坐拥雄兵,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