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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郎一马当先,在吊桥之上,轻蔑地将手中人头丢下壕沟,高高举着手中一柄长矛,向后一招:“南人营中缴获,女真上国一毫不取,全是俺们瓜分!女真上国更有厚赏!是条汉子的,跟着俺杀南人去!”
堡寨那里突然又杀出了女真甲士的援军,营盘当中的神武常胜军更是心旌摇动。辽国不比宋国,在大宋步军从来都是主力依靠。只要能拉出来野战的步军,如西军等,都是相当坚韧,只要领兵将领自己不慌乱,军心士气足够,在大量骑兵的冲击下,能抗击足够长的时间。
可是在辽国这等北地,因为骑兵易得,所以从来都是骑军做为军中主力。步军哪怕数量再多,也少有将领将心思花在步军身上。
步军已经习惯了为骑兵辛力当辅兵,担任守备,或者助威充数之类的任务。哪怕郭药师当日的常胜军也不例外。和宋军步军结阵而战相比,坚忍耐战上面,着实差了不少。
更不用说现在这些步军根本无法结阵了!
不少正挡着女真甲士冲来道路上面的神武常胜军步军,丢了手中兵刃脱身就望后逃。军中使臣都头等小军官,大声呼喊,在自己身边集结起来的士卒也是寥寥,而且不自觉的就朝后退。
女真甲士已经完全杀进了营盘,战马冲击之下,当者披靡。有些下马步战的甲士,已经攀援上了寨栅高处,一箭箭的就朝营盘之内射来,给守军制造更大的混乱,每个人到了后来,就只会喊一句话:“鞑子厉害,鞑子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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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甲士一开始发起冲击的时候,张显就不管萧言如何下令了,几个人架起他就朝后退,更有亲卫过去将大家坐骑牵过来。张显在萧言耳边大声喊:“宣赞,俺在这里,指挥步军拖住鞑子,你在亲卫护卫下,朝着韩都虞侯军中靠拢!”
外面呼喊惨叫,一波波的步军退下来,在萧言身边不远处散乱,兵刃丢了一地。萧言在众人簇拥中看到这一切,牙齿紧紧地咬着。这贼老天,从来都是如此,给了你一个惊喜,然后就是一个要你性命的劫难!来吧,反正老子也习惯了!鞑子算是如愿出来了,既然如此,就和他们分一个胜负!
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推开张显,挣脱出来,以比张显还要大的声音大声吼了回去:“逃?向韩世忠那里逃?鞑子定有骑军布置在外,随时监视从营盘当中逃出去的人,只要老子一跑,不知道多少鞑子就放过这里,尾追过来了!夜中驰马,老子跑得过这些在马背上长大的鞑子么?老子一跑,这里垮得更快!我萧言的名声,从来不是靠逃跑出来的,我一个南归之人,靠的就是常在士卒当中,从来不会背弃他们而得来的,要在这个乱世当中生存下去,我也不能丢掉这个我唯一可以凭借的东西!
——我萧言,只要胜利,而不会逃跑!”
他猛地振臂狂呼,向着牵马疾奔而来的亲卫大声呼喝:“将马都放走!”
围着他的亲卫定定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萧言大步从他们中间挤过去,抽出腰间佩剑,认准自己坐骑的马臀,狠狠一剑刺了下去。坐骑吃痛,长嘶一声,远远跑开。
萧言丢了佩剑,在地上摸起一根溃兵丢掉的长矛,正好有几名溃兵从他身边经过,萧言狠狠地用矛杆抽打着他们:“老子萧言在这里,你们跑什么?现在就围着老子,列阵当住鞑子!老子有一万兵马,转瞬即来,这些鞑子算什么?想以后过安生日子,现在就跟着老子拼命!”
张显也在地上摸起一根长矛,大步抢到萧言旁边,大声呼喝:“萧宣赞在此!敢退过萧宣赞身边者,力斩不赦!向萧宣赞聚拢,大家肩膀靠着肩膀,换长兵刃,当住鞑子!”
萧言的亲卫最先靠过来,牵马的丢了手中缰绳,将战马赶开。纷纷在地上摸起长兵刃,挺矛立于萧言左右,自发地组成一个圆阵,将萧言围在中间。
战场上面,当兵的最怕就是没有组织,没有指挥,纷乱当中,看着这里的圆阵成型,溃兵们都自发的渐渐靠了过来。有兵刃的在外面,没兵刃的和有弓箭的给圈在里面,也无复什么阵型指挥了,就是一个肩膀靠着肩膀的圆阵,排列得密密层层,长矛锋刃如狼牙一般凸在外面,渐渐稳住。
萧言重重地喘了两口粗气,握着长矛侧头问紧紧贴在他身边的张显:“以步对骑,这长矛怎么使唤?”
张显头也不回,看着渐渐杀近的女真甲士,低声回答:“要是鞑子骑兵冲近,身形要小,长矛要稳,矛尖向上,不用戳出去,等着鞑子自己撞上来就成!一定要稳住,在敌骑面前,不要闭眼!”
萧言点点头,站直身子,环顾左右,大声厉喝:“大家看清楚了,我萧言就在这里,没有离开弟兄们,先他妈的跑路!弟兄们都是我萧言一手带到大宋的,以后自然也还大家一个平稳富贵,还大家一个能吃口安稳饭的家!我萧言对弟兄们不离不弃!我只希望弟兄们在我萧言身边,如我一样,死战不退!等到援兵的到来!”
看着圆阵中背对着自己的士卒们齐齐回头,萧言竭尽平生气力,放平长矛,搭在前面一名士卒肩膀上面,大呼出声:“杀!”
那个肩上搭着他长矛的士卒最先跟着呼喊出声,接着圆阵当中,声浪从内向外的响起:“萧宣赞未退,俺们不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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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设合马也同样是最先杀进宋军营盘中的女真甲士之一,萧言临阵不退,而他同样身先士卒。
一路杀过来,满腔的愤懑和压抑,随着他手中兵刃挥动,发泄得只有痛快两字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境!
眼前宋人步卒,足可称为不堪一击。转眼间他就一马当先,在亲卫遮护下,就要杀透前军,只杀到中军帐前!
身边女真甲士,也如同完颜设合马一般,厮杀得痛快淋漓。女真健儿,从来不是这些软弱南人所能抵抗的,意外只会有一次,而不会长久这样。他们有幸追随的设合马,违背军令来到此处,建立南下以来最为耀眼的一场功绩!
设合马只领了五十余骑杀入营盘当中,而留了二十余骑在外游弋,随时防止萧言趁乱逃跑。夜间驰马,他自信天下没有人能超过女真人的马术,萧言只要逃跑,也只能在路上被他追上,砍下项上人头!
在他身后,董大郎所领人马也渐渐跟了上来,董大郎吼声如雷,冲在第一个,当他麾下步卒又拉倒了一排寨栅之后,完颜设合马回头一看,就看见董大郎一马当先地冲杀进来,长矛到处,当者披靡。当长矛击刺几次折断,董大郎将断矛交在左手,右手又拔出腰间长刀,左右乱劈乱砍,朝着完颜设合马方向冲来。南人步卒,在他面前有如波分浪裂一般,完全没有抗手的能力,只顾掉头就跑。
董大郎这厮,竟然是不逊女真勇士的一员猛将!宗颜设合马眼中只经满满的都是赞赏之意,已经完全将董大郎当成了自己心腹家奴,当下朝着他杀来的方向长笑道:“大郎,来得迟了一点罢?”
短短厮杀,董大郎已经是衣甲平过,人马溅血,冲着完颜设合马大喊:“萧言那厮逃了么?”
完颜设合马冷哼一声:“只怕已经吓得腿软,马都上不去了!”
战阵当中,两人旁若无人地对答几句,完颜设合马身边女真甲士不断地越过他冲杀到了前面,突然眼前一亮,就看见中军帐左近,一个圆阵已经列好,数百把长矛森森林立。溃兵逃到圆阵之前,阵中军官脸红耳赤地呵斥着他们朝两边退开。几个女真甲士跟着溃兵想冲进去,圆阵当中已经劈面射来几箭,就算未中人,也伤了马,冲在前面的几匹战马长声嘶鸣,轰然倒地,一个女真甲士给朝前直摔了出去,正正落在长矛的攻击范围当中,不知道多少柄长矛顿时伸了过来,这女真甲士才支撑起身子,就给这些长矛密密麻麻地钉在了地上!
惨叫长嘶声中,杀红了眼睛的女真甲士纷纷驻马,勒着战马朝两边闪开,这个时候他们才来得及喘一口粗气。董大郎已经冲到了完颜设合马身边,放眼看去,就看见火光之下,圆阵当中,一个金盔银甲的英挺青年扶着自己中军旗帜而立,就如那日女真宋军两军合战完颜设合马曾经看到的景象一般。
就是这个人,站在自己的旗帜之下,女真健儿,付出几百条性命,付出了统帅受伤的代价,仍然未曾将他迫退半步,最后只能含恨败走。而今夜,这个人又挺立在自己面前!
萧言也同样看到了杀过来的女真统帅,那么多亲卫簇拥着他,想认不出来都难啊。这女真统帅唇上有点短髯,认这个时代人的岁数萧言并不拿手。不过这家伙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的样子,也明显不是银可术,银可术和他面对面地搏杀过,银可术嘴里的臭味萧言都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味道。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女真鞑子果然是两名统帅。银可术能忍住气不吞自己这枚香饵,而另外一个女真统帅,还是上钩了!也因此牵动了此战局势,今夜就将是双方决一胜负的时候!
当然,也得自己撑过去才成…………萧言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在这个时代,自己出生入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反正都麻木了。
在那女真年轻统帅身边,萧言还看见了一个老熟人,正是董大郎这厮!这家伙命还真大,也真能熬得,檀州伤成那样,现在又活蹦乱跳地出现了…………要知道马扩还在床上躺着呢!
不过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萧言迎着不远处那女真年轻统帅和董大郎望着自己仿佛迸溅出火花的目光,突然一笑,歪着头拍拍自己的脖子:“萧某人在此,大好头颅,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来取!”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突然挑眉,朝着两人大喝:“要是取不了萧某人的头颅,就将你们的项上人头留下罢!我大宋疆土,岂是你们说来就来的,总要留下些什么,给萧某人做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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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主堡,突然堡门大开,寨墙上灯火通明,一束束牛油火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