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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是王鹏以为的。
主要是因为西秦这些年以来闹腾的事情太多了,王鹏下令抓的这些人又没什么名望,所以那些能出入官衙和老爷平起平坐的名流们并不以为然,根本就没从这些事情里嗅出什么味道,有人还继续上书梁子任。
并且口气越发严厉,认为西秦在这么搞下去,是要出大事的,恰恰这些日子来,秋收并不顺利,加上官吏贪污,导致各处百姓的生活比起在燕时都不如,于是在书中继续谴责西秦这种集中居民同吃同住的做法,说这样让懒汉更闲让好人吃亏,等等。
凡事都有尽头。
所谓好话听上百次也就烦了,何况梁子任之前就被人损的死去活来,而比起骂他,这种直指他“理想模式”弊端,从根本上否定他狂想的评论更令他愤怒。
一而再再而三。
到这一刻,梁子任再次忍耐不住,跳到王鹏这边查探,结果又翻出一堆更难听的,这下梁子任是真急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开始怪罪王鹏,认为王鹏之前出的是个馊主意,什么狗屁引蛇出洞,这分明是把他往架子上烤。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王鹏办事不力。
那口气已经如当年对康平和向忠章,好在王鹏虽然无法压制下面,对他却有办法,惶恐之际立即拿出又一批上书来,这些都是他最近悄悄安排人在下面做的,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缓冲,上面都是说梁子任何等英明,那些狂妄之徒何等肤浅,还驳斥的有理有据。
当然了,王鹏做这种事也仅仅是为缓冲。
他早就洞悉梁子任这厮的真正面目,知道这是不够的,因此,在给梁子任看这些的时候,他又翻出一份档案,上面写的是,关于巴中名流李桂亭在燕时献媚上官的种种往事。
同时还告知,说这李桂亭在乱起时,要抛弃妻子独自逃向绵竹,结果被妻儿发现拦街哭号,才没走成的嘴脸。
而这李桂亭正是让梁子任刚刚动怒的那份上书的主人。
“此乃估直买名的鼠辈。”王鹏义正言辞的对梁子任道。
“伪君子。”梁子任大叫。
王鹏点头,严肃的道:“主公,前燕贪腐时他们畏惧献媚,我西秦宽宏纳谏时,他们却不分尊卑,假作正人君子忧国忧民,其实是靠大言博取大名,主公,这样的人如今已经全部现形,在下以为这项计划可以就此收手。”
不想,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梁子任却突然改口道:“不忙。”
大概是刚刚王鹏的几份吹捧文章起了作用,这货现在又进入了“我乃英主”的高大全状态中了吧,王鹏顿时傻了,心想再不收拾他们,你就要收拾我了,怎么能不忙,就听梁子任道:“这个人可以收拾,但其他人还是要看一看的,我们不要错杀一个好人,但也不要错杀一个坏人嘛。”
把王鹏给堵的,口中却只能道:“主公说的是。”
梁子任又道:“就算对这个。。。”
“李桂亭。”
“嗯,就算对这个李桂亭,也要一分为二的看,他这个人是个小人,但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抓是要抓的,但手段要温和,不要粗暴对待。”
王鹏赶紧不答应,怒道:“此辈狂妄无知,且人品低劣,应该严惩。”
梁子任犟不过他,只好叹道:“下不为例。”又叮嘱,动手的时候需要注意影响。
好不容易等这人格分裂的神经病走掉,王鹏擦擦头上的冷汗,喊了声来人,立即吩咐下去,当即通过各种渠道对李桂亭进行一次全方面的抹黑。
如今西秦还是军政一体,上面发下话来,各级头目便立即执行并向下传达。
而这王鹏做事早有章法,一旦实施抹黑之策时,都是先从外围开始,等到流言传到被抹黑对象所在区域,闹的已经人所皆知时,目标部分的人再发力,里外一结合,这目标马上就里外不是个人。
抹黑是手段。抓捕是目的。
这中间的转折则靠指定的人物进行。
这不,当巴中开始沸沸扬扬时,就有几个泥腿子冲到官衙前,泣告当地长官,说李桂亭把他们如何如何,往日又如何如何,其中最滑稽的一项罪名就是说这李桂亭每每早起时,都对着太阳吐口水。
妈的,天下谁漱口不仰头?这也能成为一个罪名?
能,在西秦就能。
西秦有话,梁公就是我们的太阳,没有梁公就没有稻谷的生长,树木的成才,孩子的活泼,老人的安康,等等,也就是说,李桂亭每天对太阳吐口水,分明是暗自藐视梁公。
何以为证?当然是李桂亭上书里的几句大不敬为证,这辅证还有个说法,叫敌人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狗尾巴。
如此证据确凿,那抓李桂亭还有什么话说。
当地都督这就下令抓人。
令下。
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很快就包围了李宅。
自梁子任执政以来,民间十户一家,大户分割,小户迁入,因此在当地曾算一个大宅院的李府内,现在早挤进了七八家贫苦着。
话说谁被莫名其妙占了祖业,都要不爽,他李桂亭不敢对西秦张狂,对这些泥腿子还不敢发泄吗?一开始他还老实,等西秦渐渐宽松了些,加上最近他因为和当地都督府的人走的近些,又能直接向梁子任上书后,他就张狂起来了。
在他想来,自己才华横溢,岂能不为梁子任所用,一旦被用最少也是个官,到那个时候,这些泥腿子还能拿自己如何?于是便预支官威,对挤进他家的这些贫苦冷言冷语,喝斥殴打,直如对奴仆。
这些人当时当然不敢反抗,有心要走但又无处可去,只能忍耐。
然而今天,士兵一旦堵门,来抓李桂亭了,那他们还能闲得住?所谓墙倒众人推,何况往日就有积怨,一听那些士兵喊“不要走了李桂亭”或是“李桂亭罪大恶极人品低劣罪该万死”他们便立即起哄,顺便问问啥时。
西秦的驻城兵丁能有几个人是好人,更没什么军纪可言,随口就和这些凑热闹的混子,泥腿子,三八婆说上了,等他们一听,立马有无数胳膊举起,大喊:“我作证。”
更有先口吐梁公书,先吼一句:“梁公是我们的大太阳。”再骂李桂亭:“你对梁公不敬罪该万死,梁公教导我们说狐狸尾巴藏不住,现在逮到你这个藏在善良百姓中的内奸的真实罪行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只把李桂亭吓的当场就瘫了下去。
她那女人则被几个女人扯着,说这是敌人的老婆也是老婆,眼看又要去抓她儿子,把女人惹急了,尖叫起来:“这个畜生在梁公进来时候就要外逃,是我和我儿子大义灭亲抓住他的,我们和他不是一路人。”
这话,绝了。
内外顿时一片诡异的安静。
唯独听到这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声音在那里喊:“老天开眼,梁公终于来抓你这个内奸了,老天开眼啊,你整日游手好闲,全靠我们母子养家,你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算个什么东西,就凭你也能当上都督?整天做白日梦吧你,我呸!”
说还不解恨,扑上去就撕咬,同时喊儿子:“一起上,这老狗过去要抛弃我们母子,现在又要连累我们母子,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今儿干脆一起死,梁公定能分出忠奸。”
周围人连忙将她拉开,这时,这女人对身边几个女人厉声问:“我平时对你们如何?可曾欺压过你们一分?”
随即恶狠狠的道:“梁公在上,你们敢有半句虚言这里就是两条冤魂,到时候别怪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说着将才五岁的,还在嚎啕大哭的儿子扯在身后,继续恶狠狠的看着左右。
往日里她知书达理和和气气,确实不曾欺压过人,当然了,那个时候她总被其他女人在背后议论,被其他男人在背后想象,怎想到她一旦发狂竟若疯虎,如此吓人,被她这么一讲,再看她那眼神,几个男人先撑不住了,喊道:“你是好人,你家儿子也是好人。”
几个女人没什么见识,见自己家男人都开口了,便也附和,纷纷说:“周家嫂子是好人,和那个人不是一路的。”浑然忘记,短暂片刻前她们还准备落井下石,把人家一窝端了。
那带队的都尉见这场面,再见那女人还有点姿色,略一琢磨,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愿签字画押证明她是对梁公忠心耿耿的?”
“愿,愿。”
“好,不过暂时你和你儿子还不能乱走动,你们且帮我看着他,我晚上再来询问情况。”
他这句话一说,场内立马又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突然,被捆着的李桂亭嚎叫起来:“你这个王八蛋!你这是要。。。。。”
谁也没动呢,他女人冲过去对他就一记耳光,并不屑的道:“跟你这废材,吃不饱穿不暖担心受怕,你不如早死。”
说完,转头对那都尉娇媚的一笑,微微欠身道了万福,柔声道:“妾身一定配合大人好好调查,只希望大人能护得妾身母子周全。”
全场,这下真的惊呆了,尤其李桂亭,面色灰白,他想起,前些日自己在家吹嘘自己上书梁公如何如何,将来定能如何如何时,妻子曾劝自己凡事不可出头,结果还被自己骂了一顿,怎想到事情随即到来,而妻子当场换成这副决裂又无耻的摸样出来。
他却不知,他的妻子心中滴血,正对上苍发誓,今日种种是逼不得已,哪怕以身事贼也罢,只求儿子能健康长大,好为丈夫报仇雪恨,到时自己定当毁面自刎。。。
是日,李桂亭被押解送递至王鹏处,等待严查发落。
是夜,女人容光焕发的将儿子拜托给附近妇女,随后设宴款待那名都尉。。。
说来可笑,李桂亭被抓之后,他们对她反而敬畏了许多。
往日里她安分守己不争不夺,却被人百般非议,然而从这一刻起,周遭竟再没有人敢对她小觑半分,便是背后都不敢说三道四。
第十三卷 第四回 调令
而也就是从这一日起,原本善于“纳谏”的西秦上面传达下来的风向就变了,西秦官方从一开始的百般征求意见,到开始暂停接受,随即就变成说“其中有一部分是阴险的敌人”“必须要把他们查出来,才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