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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况面色顿时阴晴转换不停,半晌,猛的抬头直视重耳,沉声道:“天阙已经动身,要来找公子麻烦。”
“天阙?”重耳纳闷着摇头道:“他是谁?没听说过。”
伊况重重的叹了口气,正容道:“银戟传人有三,天阙,地阑,阿喀仄,其中以天阙为大,银戟绝学的正宗传人,新一代银戟之主,甚至有传言说地阑与阿喀仄都是他代为授艺……”
“啊……那他岂不是阿喀仄的师傅。”重耳身体一震,惊道:“为什么找上我?我与他们并无仇怨……”
伊况苦笑着对他一摊双手:“谁让你是娄族的支持者,而且公子得到了娄族的小美人,伯己亦是公子的好友吧,也就是他们两人毁了公孙族的名头,并让银戟在公孙族里大失颜面。”
听到伊况的话后重耳一脸愕然,但好像并无担忧之色。这使得伊况大为不解,于是小心翼翼道:“公子肯定不知道天阙的功力到了何等程度,无景的师傅曾与他有过私下交手,但回来后脸色灰败,情绪极其不稳定,因此有人断言天阙才是齐国的第一高手。”
“是吗?”重耳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心思已不在这里。他不是不担心,而且让他担心的事太多,多一件少一件对他来说并无影响。
“他恐怕已经抵达洛邑,公子多加小心。”伊况本想给重耳提个醒,但见重耳枉若未闻,便起身告辞道:“有不确切消息称,有约百名晋国高手潜入洛邑,将对公子不利,我调来百名飞射,在洛邑城内,他们归公子调遣。”
见重耳有开口谢绝之举,伊况一摆手道:“我是在履行交易,公子完好归晋,我自派人去迎回无景。”
重耳仿佛有所触动,一脸感激之状。齐国的飞射手名震东周,个个箭法奇准,约三十名箭手围成圈,即使是千名铁甲也难进一步,除非全身都包裹在铁皮里,包括眼睛。
这还不是重耳所看重的,实力他有,不怕明着来,他怕的是些无形之箭,比如周天子下命赐死,再或者他的对头联合洛邑当地势力,总能找到绝好的机会下手,防不胜防。而有齐国的飞箭在身畔,就给怀有异心之人一种警告--重耳已在齐国的保护之下,若杀耳,必犯齐。
裘无极进来时,重耳犹自己喃喃自语:“真是可惜,他是齐人……哎!”
“主公!”裘无极手拿几封请柬道:“这是今早收到的,您看看。”
“咦!”重耳奇道:“夏渊请我是因为我救过他女儿,可这个戚崇又是何许人也?蔡姬竟然忍不住了,请我下午过去,哈哈!”
“主公千万别小看这个戚崇,他为三臣之首,看似在三公之下,但他却是整个骆邑最有权利之人,周朝两万禁军与外城四邑驻军全掌于手,可以说是洛邑方圆百里内最具实力之人。”
狐射姑皆介子推步入大厅。
重耳眼睛一亮,迎向两人道:“我与他素昧平身,他怎么忽然宴请我?”
“的确奇怪!”介子推皱眉道:“此人一向眼高于顶,很少与众诸侯有何瓜葛,更没听说他曾宴请过任何一位诸侯。”
狐射姑点头接道:“属下想破脑袋也没个结果。”
重耳洒脱的笑道:“那就不去想它,既来之,则安之,明天祭祀完毕我去会他一会,不就有了结果吗?”
第十五章
“会不会……”狐射姑有些想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却都是些没谱的推测,因此话题一转道:“齐国飞射营首领在门外等候公子召见,公子是否召见?”
“还是你出面接待吧,让他和他的人就驻扎在齐院,有事我们派人去喊,谁敢在这里打打杀杀,哼!”重耳突然想起美丽娇俏的夏叶,心早就飞到夏渊的府邸,遂打定主意道:“祭祀的日子在明天吧,我今天得去会一会夏渊,晚上……嘿嘿!”
“蔡姬?”介子推眼神一亮道:“此女并不简单,公子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重耳点了点头,但心中则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在精神上征服了这个尤物。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得意,咧嘴笑道:“狐先生就陪我走一遭夏府吧。”
若非有狐射姑这匹洛邑老马带路,重耳绝不敢相信眼前这栋紧临集市的灰旧小院,便是士子门的开山宗师所居住的宅屋。这里远没有重耳想象的那般豪华、宏大,唯一稍具风采的是那道烫金门匾,上书“士子门第”四个硕大的篆字。
重耳与十二道墙刚勒住马缰,院门已豁然大开,门内匆匆迎出一个总管模样的人,一边步下台阶一边道:“重耳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敢当!”重耳心想你们主人架子真大,一封简帛便将我唤来,连驾马车也不派来,也不出门迎接于我,端是士子风尚啊。
夏府总管一眼便从十四人中分辨出重耳,一双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直至重耳皱起眉头,他才欠然拱手,道了声“请!”字。
一行人鱼贯进入院门。众人这才发现院内并非外面那样破败,一方不大不小的庭院右两面高墙相围,地上种满不知名的野草,中间留一条可供两人并行的通道。直对院门的是座气势不凡的大屋,门前四级台阶上各立有一栋石雕猛虎。
重耳还是第一次看见姬姓一族的部落图腾,传说由武王擒虎而来。虎的勇猛精进、雄壮威武便成为周王朝的象征。
“各位请往偏厅!”夏府总管示意奴仆招呼一干护卫,紧接着对重耳道:“我家主公在小厅等候公子,请跟我来!”
重耳随着夏府总管穿过一条门廊,便看见一个清瘦老者伫立在屏风之前。
夏渊身着一袭浅灰色的交领长袍,下摆掩履,衣袖和下摆均缝有宽边锦缘,头带爵弁,弁上饰有五彩之玉,望去宛如明亮的星星。
重耳连忙上前两步,施大礼道:“重耳拜见士子大人!”
看见一脸恭敬重耳,他便想起了关于重耳的一些传闻……可眼前这人身上丝毫没有流露出那种战场上的统帅气质。他原本认为,一个能在动荡晋室依然屹立不倒,能率数万人力服两国诸侯的人,必定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之人。但只是这见面的一瞬,夏渊便敢断定,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未失天真之气的大小孩罢了。
好一双清澈的眼睛,夏渊眉毛微动,道了声:“免礼!”
重耳这才有闲暇仔细打量这个东周史上的传奇人物。
虽说他面对的是个毫无任何武功的老者,但全身却散发出一股武者也稀见的威武不屈的气势。在那股强大无匹的逼人气势压迫之下,即便是素来心神闲定的重耳,暗地里不禁也有些微微的惊颤之感。
周朝武风隆盛,即使在文官中,习武练剑、弓马娴熟的也有很多,如晋里克、齐伊况那般,可眼前这个老者,却给人一种武者才具备的特征--坚定的意志和超凡的勇气。
“大人召重耳前来,不知……”重耳心想会不会是夏月事发,否则这老家伙脸色如此沉寂。
好像有些难以开口似的,夏渊沉吟半晌,突然眼射精芒,忽而又如风吹灯灭般瞬间熄灭,长舒一口气道:“你先去见见夏月吧。”
重耳一呆,脸色疾转,表情苦涩道:“看来是瞒不过士子大人,我……”
夏渊身体一僵,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给我听好了,若我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让你永远陪伴她。”
重耳顿时失声:“出了什么事?她在哪里?”
夏渊大袖一拂,闷哼一声道:“夏总管送他去小姐处。”
“公子请!”夏府总管双目射出痛心的神色,双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重耳的目光从夏渊处收回,举步欲移间,忽又叹道:“若她有事,我定给大人一个交代。”说完便向外行去。
出了主厅,绕过一座天井,遥望相对一座阁楼便是夏月的闺房。
到了门前,重耳紧张的心骤提。总管止住脚步,像是怕惊醒谁似的,轻声道:“公子请进。”
重耳的心情异常激动,一边担忧又暗自欢喜,来洛邑前他绝没有想到,进入夏月的香闺,竟是如此的容易。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淡雅兰香,已扑鼻而来。
一个年约四旬的美妇出现在绣门边,重耳的到来,使她忧郁的眼神里顿时闪现出一丝喜色。
“你便是重耳公子吧。”美妇的声音极轻,略带幽怨之情道:“月儿自回到洛邑后,便茶饭不思,医师都无从诊断病因,若不是她梦中喊出公子的名字,我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重耳面显尴尬,一时间不知何以作答。
好在那美妇并不想为难于他,指了指房中,轻声道:“刚被我逼着喝下参汤,这会刚躺下,公子定要相劝于她,就算妾身求你了。”
“夫人放心。”重耳几乎不假思考地应承道:“重耳定会还个生龙活虎的夏月给夫人。美妇笑了,又指了指房间,示意重耳快进去。
重耳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生怕弄出响声,惊扰了夏月。
“是莫姨吗?你没有去打听吗?晋国来的是……谁?”一道异常柔弱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是的,是夏月的声音,柔弱的像风中之竹。
重耳既兴奋又怜惜,没想到经月不见,心中玉人却饱受相思之苦。想要回答,喉结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进入室内,眼前一片淡雅,绣房布置得素雅清致,恬适宜人。
离窗不远处,摆置一张碧色雕花绣床,分挂在两边的粉碧罗帏,深垂着一张挥翼纱帐。
夏月躺在宽大的绣床上,瘦小的身躯只占了床的小小一角。如脂的娇靥上,嵌着两道远山般的微皱黛眉,轻启的凤目,显出两道浓而长的睫毛,虽然身处病中,但憔悴中依然透出绝世容颜。
她的眼睛失去了以往灵活,显得有些呆滞,怔怔地望向重耳。一双黛眉皱得更紧了,注视半晌,凤目猛然一亮,异芒四射。
她发现这个走进她房间的男人,便是她魂牵梦萦,日夜相思的心上人,她简直不敢相信是现实,以为这只是无数梦中的一次罢了。
“月儿!我来了,是我……你的耳哥哥!”重耳话语中控制不住的带有颤音。
“耳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