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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有段回忆,可资佐证——“我有次在无意中看到过个文件,足以说明军统处心积虑想暗杀中共领袖。我在军统局担任总务工作,找我的人很多,中午得不到休息。有次我躲到毛人凤办公室对面小房间去午睡。这是军统秘书室秘书袁寄滨的宿舍兼办公室,袁和我是湘潭小同乡,又是同岁,私交极好。我要他到外面大的办公室去工作,我在他房间休息。当时,他极为毛人凤所信任。许多极为机密的文件都由他保管,不过他们对我还是不避讳的。我睡了一会儿后还不想出来,便顺手在他的床头文件柜内拿出一份文件来看。很出乎我意外,这个文件竟是一份中共许多领导人的警卫人员名单调查表。我匆匆看过以后,迄今还记得周恩来有个警卫叫龙飞虎,因这个人的名字比较特别,其余的就记不起了。
从这个调查表可以看出军统是怎样企图暗杀这些领导人的。平日我在军统局里还没有听到别人说起过这一情况,由于是顺便看到的,不便问是怎样得来的。我知道军统一贯的作法,凡对某人要进行暗杀,事前一定要尽可能先把对象的警卫情况弄清楚。这个调查表肯定是准备暗杀这些领导人的一项初步工作,可惜我当时没有弄清这些东西的来源,无法具体说明。”谁能具体说明呢?当然是戴笠和毛人凤自己。戴笠常说:“对付共产党的最有效办法,是叫共产党去对付共产党。”当初,张国焘叛党投蒋,被安排到军统局当中将设计委员。一开始,戴笠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专门从第二处党政科以外,成立了一个叫“特种政治问题研究室”的机构,让张当主任,从事派遣特务和策反离间工作。谁知,姓张的中看不中用,绞尽脑汁干了几年,只留下一堆失败的记录。倒是毛人凤旁观者清,从中琢磨出了不少经验。不久,“共产国际”解散的消息传来,陕甘宁边区在国民党的封锁下又处于前所未有的艰难之中。如此这般地“内外交困”,岂非是拉拢争取不坚定分子为我所用的绝好机会吗?毛人凤见形势有利,立即向戴笠建议,经批准后设立了一个叫“策反委员会”的机构,自兼主任。这个机构表面文章好像是注重于对敌伪将领的争取,可着眼点实质上却是中共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人民抗日武装,委员会所属的“策反站”几乎都摆在了中共领导的各抗日根据地的周围。
“策反委员会”成立以后,总体效果如何呢?就毛人凤而言,当然不像预期的那么如意,但比之张国焘的“特种政治问题研究室”,却算是“成绩斐然”了。其中,对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处长袁晓轩的成功策反,致使80多名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被出卖,同时还得到了密码本和两个译电员。戴笠、毛人凤如获至宝,亲自出面在“漱庐”招待叛徒,任命袁为上校策反专员,再赋予重任,进一步对周恩来身边的干部童小鹏、王梓、龚澎等进行“突击策反”,可终未得手。此后,又对八路军115师教导6旅旅长兼冀鲁边区的司令员邢仁甫实施策反,促其叛变,并利用内奸杀害了冀鲁边区副司令员黄骅、参谋主任陆成道等一批重要干部。为此,戴笠、毛人凤也振奋之极,马上发给邢一纸上校策反专员的委任状,指望他能潜回冀鲁边区拉出一支队伍来,结果又是做梦娶媳妇,一场空欢喜。
即便如此,毛人凤作为“策反委”的主任,仍以反共有功,荣获了二等云麾勋章。难怪有一种品评在军统中渐成共识,认为郑(介民)、唐(纵)、毛(人凤)三人,郑以分析军事情报见长;唐擅搞警政治安;毛则精干跟共产党斗,号称“反共专家”,这显然与“毛座”时期的反共历练大有关系。
曲线救国
蒋介石全面抗战节节失利以后,对依靠自身力量战胜日寇完全丧失信心。不久,太平洋战争爆发,老蒋一方面寄望于美国参战能打败日本人;另一方面,又与汪伪政权眉来眼去,图谋自保,诩之美名曰“曲线救国”。反映在军统工作的职能中,从1942年开始,“除奸”几乎成了“通奸”的代码,尤其是挂上周佛海这条暗线后,戴记特工与汪伪特工从热杀冷战的血腥中走出,转入了勾肩搭背、耳鬓厮磨的蜜月期。在这个过程中,毛人凤除了参与和执行一些最机密(也是最见不得人的机密)的活动外,还有着不少创造性的“建树”,其中最突出的就是打破用人常规,把“好钢”浇在了刀刃上。
戴笠在军统搞家天下,用亲还是用才,一直有界限,尤其是对外放的区、站长,尽可能地把亲信换上去,以免出现不听摆布的情况。因此,军统局人物不少,常因用而不信,近而不亲,徒遭闲置。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军统接下“曲线救国”的题目做文章,一个大动作,就是把唐生智的兄弟唐生明,以及程克祥、彭寿等人派往南京,以假投降的招数,玩孙猴子钻进铁扇公主肚里的把戏。偏偏这三个人都不是大才,发挥的作用无法让戴笠满意,于是决定加大力度,继续增派从事潜伏与策反工作的得力干部。毛人凤一反用亲的惯例,极力推荐了周镐和陈昶新。
周镐是毛人凤在武汉行营当少校股长时结识的同仁,属周伟龙直接领导。他官职不大,却见识敏锐,作风明快,很有处事的手腕。此后,历任外勤,业绩颇佳,但由于不是戴笠的亲信,一直处于用而不信、近而不亲的层面上,最后奉召调回本部,闲置在督察室的职位上。平时,自叹大材小用,郁闷寡欢,与同僚的关系也处得不睦。惟毛人凤识其内蕴,更考虑到完成“曲线救国”任务的紧迫性,决计一反常规,大胆举荐周镐,出任军统局南京站站长。
陈昶新是张学良的班底,与毛人凤为莫逆之交,却不受戴笠信用。起初在“苏浙行动委员会”里当军事幕僚,后来去特训班任教员,干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虽已调回本部,却以少将军阶派在设计委员会里供闲职。鉴于他的能耐以及与东北集团的渊源,毛人凤以为,让他当东北站的站长是再合适不过了。
戴笠经过反复考虑(确实已想不出更佳的人选),决定采纳毛人凤的意见,正式给陈昶新和周镐下达了任命派令。毛人凤更亲自为这两个站物色人选,配备精兵,直到满意为止。不久,东北站、南京站的工作开始启动,果然是成绩斐然,捷报频传。至1945年日寇投降,东北站的组织活动已深入到天津、北平、锦州、沈阳、长春各大城市。这些原本是军统渴望立足而无从得手的地方,现在一一如愿,戴笠、毛人凤甭提有多高兴。原属东北军系统,现任伪山东省主席的杨毓珣和“治安军”将领富双关等人,相继被“策反”成功,使戴笠、毛人凤有了为“曲线救国”建功的王牌。
相比之下,周镐的能耐更大,到南京不久,便成功地策反了汪伪军事系统中的诸多实力人物,先后有孙良诚、张岚峰、吴化文、张恒等等。接下来,又为配合蒋介石抢夺抗战果实,协助并促使周佛海对汪伪的军事部署作了调整,具体地说,也就是把受重庆方面控制的伪军主力逐步调到京沪周邻或其他交通要津上,以防止共产党、新四军的“趁虚而入”。这些“成绩”得到了蒋介石的赞赏,戴笠听得受用,也认为毛人凤荐人有功。
不过,有一点必须说明,如果以此类推毛人风用才不问亲的话,便失之偏颇了。因为毛打破的只是戴的用人惯例,并不妨碍陈、周与他的亲近。这从毛人凤对毛森的百般重用和庇护中也可看出他对用亲的独钟。
毛森,即是毛人凤在浙江警校任文书时结识的假毛善森,因同宗关系,一直受到毛人凤的照顾。抗战初期,毛森在福州警察局当特警组长,“苏浙行动委员会”组建时,由毛人凤提携,调任别动军直属第二大队任队长,进而连升杭州站站长,上海行动总队总队长等职,由此成为毛人凤的亲信。据沈醉回忆:“毛森每次来重庆,在毛人凤家中进出最多。毛人凤也有意培植毛森。”1942年以后,“曲线救国”的口号取代了“抗日建国”,为了实施这一方针,毛森出任了军统局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中美合作所东南地区的指挥官。要说根据,用亲不疑是最好的回答。此前,毛森曾在上海公干,由于军统机关突遭日特破坏而锒铛入狱。监禁期间,说不清作了何种交易,毛森竟被日特奉若上宾,礼待有加。后来,随着戴记特工与汪伪特工关系的“升温”,毛森与日伪的热络劲更趋公开化。1944年初,毛森设法摆脱了日特的软禁,返回“国统区”。照例,先要通过军统局的特别审查,才可任用。
再说,先前黄埔出身的陈恭澎因投敌被戴笠宣布为汉奸后,“黄马褂”们倍感面上无光。如今见毛森不干不净,巴不得弄成一个汉奸,好与“江山帮”扯平。于是种种不利于毛森的言论沸沸扬扬。然而,毛人凤却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马上授毛森以中美合作所东南地区指挥官的要职,叙阶少将,颇有用人唯亲之嫌。自此,“浙江三毛”成为一说。
幸亏接踵而来的“大接收”、“大受降”中,“曲线救国”的铺垫表现了强劲的后期效应,给了毛人凤“立大功劳”的机会,于是小皆之微,不足兴澜。
接收急先锋
1945年8月10日,日本政府被迫接受波茨坦公告,无条件地向同盟国投降。蒋介石面对突如其来的胜利,根本来不及把龟缩在大西北、大西南的数百万“国军”运送到华北、华东、华南地区,去接受日寇的投降。相反,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人民抗日武装却一直战斗在抗日第一线,立即对北平、天津、济南、武汉、南京、上海等大城市采取了“近水楼台”的进取态势。蒋介石感到如芒刺在背,决定立即实施变伪军为国军、抢先“摘果子”的接收计划,于是“曲线救国”中早与各地伪军暗中有勾结的军统,便成了实施这一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