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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问必答。唯独听她问起自己的家世时;并未多说别的;只是简略道:“我祖上曾在朝为官,至我时家族已没落,这些年我一直居于省府。娶了三娘后,她随我到那里定居,离此并不是很远。来去也就半个月的路程。”
马氏的心这才放下了些。又与卫自行说起婚期。卫自行道:“一切都以三娘的意思为准。我这几日回去后,便会遣媒前来细议。”
马氏觉着满意。送客之前,又一番叮嘱,卫自行一一应下。马氏亲自起身送他至厅堂外,卫自行请她留步。马氏忙叫春芳送他出去。
卫自行出了巡检司府邸,回头看一眼已掉漆的黑色大门,刚转过身,便见温兰从侧旁的巷口现身。面上并未露出讶色,反朝她微微点头,随即向她而去。二人到了边上一个少有人往来的偏僻处,站定脚步。
卫自行笑道:“方才见你姨母了,说了些话。老人家很是和善,问起咱们的婚期……”
温兰见他此刻见到自己,绝口不提为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心中也佩服他的大度,微微一笑,打断他话,道:“卫大人,实在对不住,我等在这里,是要跟你说件事……或者说,想请你帮个忙。”
卫自行看她一眼,苦笑了下,随即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必定会应。其实我也料到了,你忽然肯应下我的婚事,其中必有缘故。”
温兰由衷道:“卫大人,你果然胸襟海量,配得吞吐风云之志。你既这样利索,我便也不扭捏了。实话跟你说吧。谢大人已经知道我不是他表妹了。他虽仍开口留我,让我继续住他家,我却没这脸再继续充他表妹留下了,且迟早,我也是要走的。以你耳目,想必也知道谢家真正的表妹已经亡故。老太太一直对我深信不疑,我若径直离去,怕她知晓了实情悲痛,所以须得有个妥当的理由离开才好。想到你昨日来求亲,这正是个现成的契机。我若以出嫁之名离去,老太太那一关便能过去了……”
温兰说到这,见对面卫自行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立刻道:“本来,我也不敢这样烦扰你的。只想到你并非一般的流俗男子,且咱们先前也有过那样一个协议,这才厚颜想请你帮个忙……”
卫自行忽然插道:“谢原也以为你是真的要嫁我?”
温兰没应,只略微点了下头。见他神色略显僵硬,便道:“我晓得这样把你卷进去不厚道。昨夜本是想先找你商议的,只是不巧被谢原拦下要代我传话,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他。你若是不方便……”
“你误会了。”卫自行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这于我来说完全没什么不方便。我只是觉着……”
他踌躇了下,终于看着她道,“你以出嫁之名被我接出去,却又不是真的嫁我,恐怕于你名节……”
温兰笑了起来,两颊露出一对梨涡,道:“卫大人你只要没有不方便,我更没什么不方便。我不是答应了帮你下海找秘匣吗?这事不同于下水采蚌。老实说,别的事情,等我带了匣子上来后再考虑也不迟。”
她神情很是轻松,只话里的意思,卫自行自然听了出来。下到深海漫无目的寻找一艘只有大概方位的一百多年前的沉船,还要找到与沉船一道眠于海底的一个不过手掌大的匣子,个中的艰辛和危险,不言而喻。
卫自行望着她笑盈盈一双明亮的眼,这一刻忽然有一种冲动,竟想开口对她说,他宁可永远得不到那张图,也不需要她冒着生命危险去寻那个匣子。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像是梗在了喉,竟无法流畅出言。想了下,终于只是道:“你随时可以取消这个约定的,我绝不会勉强你。先前答应你的那些也照旧。”
温兰再次笑了起来,眉眼舒展,神情怡然。
“卫大人,”她清晰地道,“和你达成的这桩交易,完全是我自己的意愿。无功不受禄,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如果我不想做这件事,除非脖子上被刀架着,否则谁也无法勉强我。而如果哪天万一我改了主意,哪怕就算和你有过先前的这个约定,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照着自己的新想法而行。所以卫大人,你真的不必有任何不安。”
卫自行微微吐出口气,压下心中随了她这话而生出的淡淡失落,郑重道:“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我果然没看错你。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哪天若真改主意了愿意嫁我,我必定以大礼相迎。”
温兰凝视着他,终于轻声道:“卫大人,你极出色,女子面对像你这样的男子的追求,很难不动心。但正如你先前所言,能做你妻子的女人,须得能够与你比肩而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觉得我能够准备好这样了,而你也仍没改变主意,那么,我会嫁给你的。”
卫自行自嘲般地轻笑了下,道:“如此我便等待你口中的这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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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自行当晚便追赶钦使一行人离开白龙城,而随了他的离去,谢家却忙碌起来。马氏请了懂婚仪的相□人来帮着替外甥女置办嫁妆,等小半个月后,家里迎来卫自行遣自广州府的媒人,一番繁文缛节后,媒人提出下月中的婚期,马氏吃惊,连连摇头,说太急了,嫁妆还没备好。
媒人自然照先前被吩咐过地说话,一张巧嘴如簧道:“亲家姨母,下月中的婚期,说起来原是有些急。只是你外甥女婿年纪本就不小了,如今终于要当新郎官,若非怕人笑话,恨不得明日就能接去新娘子成亲。这便罢了,更是因了前些日有个京中的消息下来,说要调他入京做官。姨母你想,朝廷调令便如军令,要你去,你手头便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下赶过去的。何况这还是入京做官的好事?故而须得紧着把婚事办了。否则万一哪天这调令下来了,卫大人急要走,你外甥女却还在家,这不是干着急么?咱们这到省府是近,那也要来回半个月了。若卫大人到了京城,从这送新嫁娘入京,路可就远了,如今这世道又不大太平,岂不难走?”
马氏一听,也有道理。正踌躇着,忽听堂外有声音传来道:“娘,表妹婚事既定,一切便以表妹意思为上。她若无异议,下个月不打紧。”
马氏听是多日外出的儿子终于回来了,还这样开口了,便照他话转向身边陪坐着的温兰问她意思。
自从那夜过后,谢原便一直早出晚归,前几日甚至接连数日没回,对马氏说是外出公干有事。这好像是多日来她第一次与他打照面。匆匆一瞥,见他远远立在门口没进,正看向自己,瞧着比平日更沉默了,只目光却很平和,且她若没看错的话,甚至像是带了丝温柔。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自然越快越好。这本就是温兰自己的意思,卫自行不过照她话叮嘱媒人行事而已。
温兰很快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双手平静地交握放在膝上,对着马氏道:“一切听凭姨母做主便是。”
马氏心想她年岁也不小了,婚事既定了,婚期紧便紧些,万一真不凑巧那卫自行被调去京城,耽误了不好。心中虽还有些不舍,却也点头道:“既这样,那便下月吧。”想了下,转头朝着还在门外的儿子郑重道:“原儿,前次你表妹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家,没去接她,害她在路上吃了这许多的苦。如今她要嫁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你便是再忙,也定要亲自送嫁,总归是表兄妹一场,人离情分在。”
谢原终于跨入堂屋里,对着马氏恭敬道:“无须母亲说,儿子自己也知道。”
马氏再次转向温兰,“三娘,那便这样定了,可好?”
温兰终于看向谢原,站了起来,启齿笑道:“如此多谢表哥了。”
她的目光清畅,笑容坦荡,一如他一贯印象中的她,仿佛全天下最无忧无虑的一个可爱人儿。
谢原怔怔凝视着她这张脸,一时竟无法收回目光。直到她忽然微微歪头,含笑俏皮地问了一句:“表哥,你怎么了?”这才骤然惊醒,急忙避开她的注视,摆摆手道:“没……什么。不必谢,本都是我该做的。”
一边的媒婆见大事已成,男家那边赏银多多,便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拍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月十六,男家来迎亲,女家去送亲,天作之合,大吉大利!”
第 28 章
转眼;温兰的送嫁之日便迫近了。
照了本地婚俗,女家与男家若相隔路远;新郎是不必一定要亲赴女家的,只需早一日遣人代自己抵达女家迎亲便可。陆终早已出了广东;另被人护着踏上回京献珠的路。卫自行原本是想自己来接温兰的;只正不巧,准备出发的前一日,收到一封发自京师七政门指挥使的密令;令他即刻火速入京。
七政衙门里,等级森严;下属对上令,唯有服从与执行四字。密令中虽只字不提召他入京的目的;只他却隐约有所猜想;因事关重大,不敢耽误,细密思虑过后,立刻动身北上。温兰这里,因她不仅是自己心仪之女子,更是极其重要的合作者,为保路上万无一失,便遣凌烈和手下的另个得力百户徐霄,叫他二人一道前去迎接。
凌烈和徐霄不早不晚,正好于前一日的傍晚到达白龙城,送消息去了谢家。温兰得知卫自行有事不能亲自来接自己,自然不会在意。
她既已做了决定,心里原本是希望能尽早离开。只现在真到了这一刻,想到明日便告别这个庇护自己这许多安稳时日的地方,想到马老太太的慈祥和善,想到春芳的天真可爱,甚至想到卧房前院子里自己打理过的那些花花草草,心里禁不住又有些不舍难过。当晚把自己先前收拾出来的到这里后添置的一些衣物和首饰送给了春芳,叮嘱她往后继续好生照顾老太太后,干脆又与同样舍不得她走的老太太睡一屋,陪她一直絮絮叨叨到了半夜,倦极正要睡去,朦朦胧胧仿佛听见她自言自语叹道:“……他是我自小带大的,虽一直都是只闷葫芦不大说话,只心里头快活不快活,我一听他走路声就知道……只怪没这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