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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道谢不已。
次日如瑾就让人派了车去彭家接她,顺带到玉簪胡同抬出了如意,一起送去蓝府。
及至两人进了延寿堂,蓝泽那边才得到消息。听说如意进了老太太房间,他顿时火冒三丈,吆喝着要把府里的门房拖出去打,“随便放进人来也不知会本侯,你们是给谁当差,谁花银子养的你们!”又要去延寿堂赶人。
身边小厮好说歹说劝不住,最后搬出了如瑾来,“……是大姑奶奶的意思,送两位姑娘回来的车也是王府的,侯爷还是好好养身子吧,别去管那些闲事,今早起来您不还说头疼。”
蓝泽踹了小厮一脚,“姑奶奶姑奶奶,整日就知道她,你们心里还有没有我?”
嘴里骂着,却是不往延寿堂冲了,回了房间叫人抓药去,“上回治头疼的方子还留着没,去配药来,头疼得厉害……”
小厮一边听差,一边把蓝泽的火气透给了延寿堂。
彼时如意正被扶着坐在蓝老太太床边的椅子上,脸色蜡黄的掉眼泪。钱嬷嬷得了小厮的信,就回来继续劝她,“……姑娘死了心吧,侯爷不可能认你。老太太三日里没有半日是清醒的,现在全靠人参之类的大补药吊命,你就是在这里哭干了眼泪,她老人家也不一定能醒来,便是醒了,也不一定认得你。”
自从今年入了冬,蓝老太太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以前还有时而清醒的时候,见了钱嬷嬷知道说话,近来却总是浑浑噩噩的,有回连钱嬷嬷也不认识了,非说她是刘家老太太,抓着她的手叫了半天“嫂子”,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年轻时的旧事,吐了半日苦水。
如意只默默不语,哭湿了两条帕子,半晌才抬头道,“嬷嬷,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临死前不过这点念想……您是老太太跟前最得信任的人,哪天她老人家醒了,您帮我和她念叨念叨,行么?成与不成,大概是命,我也不强求了。”
被她含泪殷殷相求,钱嬷嬷只得随口答应。
如意歇了一会,喘了几口气,又道:“我陪嫁去永安王府之前,老太太还说过,东府大姑娘不知能不能成,她若不成,我若成了,就是我带着我娘入族谱的时候……我是挣上姨娘了,也算是成了吧?”
钱嬷嬷与吉祥对视,都没接话。
人算不如天算,这时候也只能说一句命里无时莫强求。
如意在蓝老太太床边守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自己都累得坐不住了,老太太那边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只管昏睡。最终她只得听吉祥的劝,去丫鬟们住的厢房歇息了一会。若不歇,连登车回玉簪胡同都无法支撑。
躺在特意烧了火的热炕上,如意看着吉祥给她盖被挪炉子,又打发小丫鬟去厨房要热汤,刚止了没一会的眼泪又掉下来。
吉祥又气又心疼,骂她:“哭什么哭,仔细眼睛!”
如意虚弱笑笑,“我这眼睛,早前一个多月就看不清东西了,也不差多哭这么一会。你近前来,容我仔细看看你,过了今日,不知道我哪天就走了,这算是咱们最后一面。”
“说什么晦气话!”吉祥骂着,却是近前坐到了床边小木方杌上。
如意闭了闭眼睛,重新张开来仔细观瞧,对着吉祥白皙的脸蛋瞧了半日,叹道,“比以前还好看。我是不行了,今早起来照镜子,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吉祥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悄悄擦了眼泪,终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不是我,你不明白。”如意叹口气,闭上眼睛养了半日神。
过了好一会,复又开口道:“大姑奶奶蓝侧妃那里,怕是很快就要为后为妃了吧,她天生金贵,你我谁都比不起。”
吉祥皱眉,“到现在你还说这些做什么。旁人只看见她的荣华富贵,内里她受过什么苦谁又知道。”
“那我的苦呢,谁知道?你知道吗?”
如意陡然有些激动,想要支起身子,却力气不济摔回了枕上,喘了半日的气,最终自嘲地笑了笑,“罢了,我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她没要我的命,留我活到现在,也算是不错了。”
“你也知道自己对不起她。”吉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在永安王府闹得病入膏肓,还死心塌地帮衬那个男人做什么,倘若当初你什么都不管,说出来养病就出来养病,别私底下给他传递消息,主子想必会妥帖派人医治你,能医好也说不定,何至于闹到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如意没反驳,望着屋顶出了一会神,叫吉祥附耳到跟前。
“什么?”吉祥见她神色郑重,以为她要交待后事。
不料她压低了嗓子,细声细气说:“以前的事不提了,念在她现在还肯管我,我就卖她一个人情。”
声音压得更低,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交待了几句。
吉祥听得大惊,霍然直起身子,“真的假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胡说。”
如意轻轻牵动嘴角要笑,没笑出来,“信不信,在你们,我算还了她人情。”
吉祥哪还有心思在蓝府继续留下去,等如意歇息差不多了,就赶忙叫人抬了她上车,飞快送回玉簪胡同,然后自己匆匆赶回王府。
“主子,如意她和老太太哭了很久,说了不少侯府旧事,还涉及侯爷,奴婢想单独禀您。”
如瑾正和母亲陪着两个孩子玩,一屋子丫鬟婆子,吉祥一进屋就不管不顾地开了口。她从没有这么莽撞的时候,如瑾诧异之余也知道想必是要紧事,于是略沉吟一下就和母亲告罪,带着吉祥去了偏厅。
吉祥将门帘敞开,确定左右无人才和如瑾悄悄耳语几句,一边说,还一边小心观察门外是否有人经过。
如瑾静静听完,心里已经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她真是这么说的?”
“嗯,奴婢不敢妄言。”
如瑾沉吟半晌,已然做了决断,“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家彭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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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出5城上香
十一月底,西北传来捷报。
刚上任不久的指挥使袁治统领两个卫所兵力,将魏地来犯的鞑靼一路打回了老家,不但清除了失去大王的卧尔骨部落残兵,也把一同进犯的寒妲部落追回本部,打得七零八落,致使其大王只带了几百败兵逃进雪原深处。至于其他附属进犯的小部落,本来兵力就不强,完全靠两大部落支撑,现在卧寒两部落一散,他们也就如飞鸟投林,很快散了干净。没有强大部落的号召,是再也不可能凭一点力量侵犯中土的。
兵部收了捷报,当即奉长平王战中旨意,将袁治连升三级,提到当地副总兵的职位。
长平王现在虽然没有正是登基,但也算是御驾亲征,与他身为皇子时境况又是不同,在军中杀伐决断受到的阻力越来越小,最初最不听话的几路军队也收敛锋芒,不敢明里与之做对,有两路还反过来投诚示好了。
权力角逐有时很复杂,但有时候又非常简单。
局面是一池浑水的时候,大家都想在里头趁势摸鱼捞好处,一旦稳定下来,水面澄清,许多小动作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了。
天下还是商家的,这个是底线。在力量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谁也不敢公然挑战底线。长平王的血统姓氏决定了他独一无二的统治权,何况他又不是无能之辈,会白白将这优势浪费。
合纵连横,借力打力,驭下的手段和打仗相似,他游刃有余,只要肯发力,就能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局面。
现在朝廷派去辽镇的平叛军就是他手中的剑,指在哪里,哪里就有血光。
曾经号称天下兵力最强的何氏军镇,不知为何突然成了软豆腐,一碰就碎,一推就倒,从长平王回归辽镇到现在,他们已经失去大半领土了,连原本总兵府所在的城池都被攻下,何氏全族领着剩余兵力缩到北地,妄图步步为营扳回局面,却是节节败退,丢盔弃甲。
长平王写家信回来,说他打算回京过年。
还有一个多月。
如瑾捧着字里行间都透着强大自信的信笺,唇边不知不觉有了弧度。
她已经怀孕七个月左右了,如果长平王真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是不是说,孩子降生的时候他能在跟前?
她不是不能独自面对生产,总之女人产子男人又不能守在床边,即便在家也是到别的房间等待,但是,他在,就能于第一时间和她分享迎接小生命降生的喜悦。
她两世为人也没做过母亲,他同样不曾做过父亲。他们共同的孩子,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能同时看到父母,该多好。
不过,虽是这样期盼着,如瑾还是回信,认真叮嘱长平王不要心急,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一切以安全为要。她宁愿他晚回来一点,也不要为了速战速决而铤而走险。
将家信放在枕边,她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精神极好,就让人吩咐下去,准备到城外上香祈福。
地点定在佛光寺。
是哪家寺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放出消息去,以新帝潜邸侧妃的身份为西北阵亡将士和遇难边民祝祷,这是在乱局之中安稳人心的好事。
去佛光寺还有一条小私心。
那边寺庙外头有她一部分私产铺子,去给佛光寺帮衬名声,日后那里香客更多了,只会让生意更好。
祝氏闻讯而来,极力苦劝:“主子月份重了本来就不宜劳顿,何况您身上的余毒尚未清理干净,凌先生前日还在琢磨新药方子,可见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