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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襄国侯小姐吧?我表姐她脾气急躁,被姨母惯坏了,说话不顾前后,但是她没坏心,请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这里代她向你赔礼道歉。”
李沉香冲着如瑾行了个礼,拽着张茉儿将之拖进了屋子里头。如瑾倒不曾想她竟能这么低头服软,和早晨与江五口角的时候完全换了个人。
江五冲着她们进去的屋子冷哼一声,不屑道:“拜高踩低的玩意儿,见了你,服帖的跟猫儿似的。”
原来是看重襄国侯比她家爵位高了一等?如瑾暗自摇头,这也太势利了。
经了这么一闹,其余秀女们倒是不敢再对如瑾两人指点议论了,毕竟谁也不想挨巴掌,更不想被扣上重罪大帽子。到了这批秀女出宫的时候,武安门前江五和如瑾笑着道别。
“我乳名怀秀,六月就要满十四了,咱们以后姐妹称呼吧?”
如瑾点头,她也喜欢这个爽利的江五,“我名如瑾,已经过了十四生辰,你该叫我姐姐。”
“那好,我就认下你这姐姐啦。姐,后会有期。”江五脆生生叫了一声,转身飞步走向自家车马。
早有青苹碧桃迎上来,见主子称心如愿拿着落选的宫花,都是眉开眼笑,拥着如瑾上车去了。
……
几百个秀女总共遴选了三日,到了三月二十五这日下午才得结束,前后总共挑出了五十位品貌上佳的女孩子居留宫廷暂住,等待下一轮的帝后面选。届时落选的依旧出宫归还本家,入选的也要出宫,不过却只能在家中停留三日了,三日之后,她们将会和家人彻底告别,永久的住到深宫中去。
这日掌灯后,用过了晚膳的皇帝仍是在勤政殿里批折子。治疗咳疾的燕窝药粥依例在酉初奉上,皇帝停笔喝了粥,转目看向一边含笑垂手的近身内侍康保。
“今儿怎么没有送牌子的?”
他说的是敬事房里每日送绿头牌的规矩,康保立刻笑纹满面,行个礼回道:“奴才正要和皇上禀报,今日这届秀女的初选全都结束了,入选名册已经制成,专等您过目。”
康保一招手,殿角侍立的内侍立刻双手捧上一个大红缎面金镶边的折子,奉于御前。
皇帝恍然:“噢,倒是把这事忘了。”说着随手翻开了秀女名册。
洁白的上造宣纸,五十个名字整整齐齐列着,下头附带注释着该秀女的年纪、出身、亲族、才艺等项。皇帝一目十行扫过去,康保在一旁赔笑,净等下文。
近身服侍了这么多年,康保知道皇帝有一个不大上台面的习惯,喜欢将刚刚入选的秀女招来侍寝。按着皇帝的话说,这个时候的秀女有些别样趣味,比过了二轮、严谨学过宫规的时候强得多。
因着这个,康保也多了一项赚钱的门路,就是给秀女们美言引荐。这是个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有心上位的秀女若能在二轮挑选前就上了龙床,那之后的路自然畅通无阻,对过选后的册封和日后在宫里的攀爬都有益处。而康保若能引荐成功,不但有银子赚,也和该秀女有了深厚牵连,以后那秀女得了宠,自然有助巩固他的地位。
因此皇帝看着名册的时候,康保就在那里盘算,琢磨着怎么见缝插针,引着皇帝对他收过钱的秀女产生兴趣。
正琢磨着,不料那边皇帝看完一遍,却“咦”了一声,将册子放到了案上。
“皇上?”康保躬身向前,这又是哪里不对了?册子出了错?若真是,那也是张德办事不利。他开始盘算怎么趁机踩张德一脚。
皇帝问:“怎么不见蓝泽那个女儿。”
康保闻言暗喜。
果然啊果然,不枉他费尽心机结交上了掌管刺探的御前侍卫马犀。这马犀透露的消息果然没错,皇上对襄国侯蓝家的嫡小姐真的有心。
只可惜,啧,上次那位小姐福薄,白瞎了他的安排。
不过么……看来蓝小姐对他也不是完全无用,起码这次,张德主持的选秀刷掉了蓝小姐,不正好给了他踩张德的机会。
心念电转,康保做茫然状:“蓝侯爷的女儿?奴才不知。容奴才去问问张德?选秀之事都是他在操办,极为尽责严谨的,想是将蓝家小姐选下去了?”
恰在此时有内侍送来了庆贵妃亲手做的夜宵点心,皇帝准备将奏折先放一放,吃些东西,便吩咐说:“叫张德来吧。”
康保心里一乐,很快叫了张德过来回话。
皇帝捏着点心饱腹,一面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张德恭恭敬敬跪弯身禀道:“回禀皇上知道,那襄国侯家的嫡小姐确实品貌俱佳,是以她虽然在涵玉宫外冲撞了庆贵妃娘娘,遴选的嬷嬷要剔除她,奴才还为她说了几句话,想着她虽然脾气倔强一点,到底可以通过教导规矩改过来,不可为此小瑕舍了整个白玉。只不过……”
张德停了一停,皇帝问:“不过什么?”
张德转目看了看两边。
皇帝挥挥手,见机极快的康保马上带了殿中所有内侍退到外面,一边走一边琢磨张德是不是要编排他。
见人都走了,张德这才近前两步,低声道:“只不过蓝小姐身有隐疾,不宜服侍皇上。”
“什么隐疾?”
“体有异味。听鉴体的嬷嬷说,那味道实在……有衣物阻隔和香囊遮掩时尚不明显,所以旁人不知道。”
皇帝听了,摇头大笑:“可惜啊可惜,竟是这样。”
康保在外头听这笑声,百爪挠心,直想知道张德到底说了什么。待到张德又禀报了一些选秀的事走掉之后,他连忙进去伺候,看皇帝心情似乎不错,便试探着询问方才的事。
“可见造化弄人,生出这么一个模样脾气都上佳的女子,却让她身有瑕疵。”皇帝感叹一番,瞄见庆贵妃拿来送点心的食盒子,摇头道:“不过,就算她是无暇之玉,被贵妃闹到了明面上,朕也不好随意收了。”说罢又有些奇怪,“皇后是怎么认识这丫头的,还有意栽培到孩子们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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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风起萍末
皇后膝下无子,若能安安稳稳活到下任皇帝登基,届时顶多是个圣母皇太后。庆贵妃是太子生母,又向来跋扈张扬惯了,此时以妾妃之位都不将皇后放在眼中,屡屡冲犯,若日后成了母后皇太后,那还不把皇后踩到脚底下狠狠作践。因此皇后前半生在努力生儿子,到了现在知道生子无望,就极力拉拢扶持其他皇子。
她的心思皇帝历来都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阻止她。一来皇帝登基之初颇受太后母族的掣肘,前车之鉴,他不愿意让后族势力太过庞大,因此在皇后安国公一系帮着他斗倒了太后家族之后,他鸟尽弓藏,将安国公府削弱成了一个无有实权的空头亲贵。这是极对不起发妻的事,虽然是帝王御下惯用的伎俩,但皇后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的帮扶,即便家族被削弱打击也无有半点幽怨,一如既往体贴温厚,让皇帝对她感到有些亏欠。
这份亏欠便让他容忍了皇后的小动作,在他看来,女人为日后生计铺路是正常事,只要皇后的作为不影响到他的统治,些许动作,无伤大雅。因此皇后有将侄女弄进王府的意思,他也睁眼闭眼的默许了,任凭她折腾去。
二来,大燕以攻伐开国,尚竞择之理。立国之初,太祖改了前朝的立储制度,并不施行储君确立之后就将其余过十岁的皇子赶到藩地去的规制,而是任由诸位皇子全都居留京师,直到储君登基再去就藩。这是让皇子们在互相的对比勉励之下奋发向上,更刺激储君长本事。曾有储君表现不好而被其他皇子取代的例子,当今皇帝就是一个。
因此,皇后的小心思有助于太子成长,也有利于皇帝在儿子里头挑继位者,所以皇帝并不阻止她。只要他能掌控全局,底下的各种消长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只是,在往王府塞人这件事上,皇后怎么盯上了素不相识的蓝泽的女儿?据皇帝所知,蓝泽可是个腹内草莽的家伙。
皇帝在那里略感疑惑,旁边康保说道:“皇上您忘了,蓝侯爷有个侄女在六王爷府里头哪,六王妃和穆侧妃常来宫里请安,皇后娘娘通过她们识得的蓝小姐也说不定。”
皇帝摇头笑笑,“朕这阵子总感精神不济,想事也不灵光,这点微末小事,朕倒给想复杂了,还不如你这奴才应变来得快。”
康保连忙行礼告罪:“奴才不过胡乱猜疑,大道理大事情奴才全然不懂,也就家长里短上留点心,能帮皇上一二是奴才的荣光。”
“得了,起来吧,这些秀女你看过没有,有无尚可一观的?”
一见皇帝提起这个,康保立刻来了精神,将肚子里早已想好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虽然刚才没踩到张德,但没关系,给主子引荐好女子才是正经事。他使劲浑身解数哄着皇帝,于是这一晚的春恩殿里,没有绿头牌的嫔妃入进,而是他悄悄从涵玉宫里弄过来的两个秀女。
……
凤音宫内殿里彻夜灯火通明,皇后睡不着。
近身侍女秋葵小心侍奉着,方才就寝卸妆时,梳头的宫女一时没藏住,被皇后看见了自己的白发,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之后神色就一直恹恹的。
“本宫到底是老了呵。”皇后倚靠在黄锦大迎枕上,默坐许久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
“娘娘您说哪里话,上元夜时诰命夫人们入觐,谁不说您风华鼎盛,这才多久的事儿呀,您都忘了么?”
“本宫记着那些恭维奉承话做什么。”皇后伸手指了指窗外,向着潋华宫的方向,“你看,那些才是当得起‘风华’二字的女子,本宫算什么,半老徐娘?昨日黄花?”
“娘娘……”
秋葵见主子如此贬低自己,忍不住还要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