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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林若素的脚步略为轻缓地又一次经过中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安无忧能丝毫无误地说出林若素的每一个动作,却唯独不睁开眼 睛。
直到再也听不见一点声响,他才仰起头望向天边即将落下的月亮。上弦月弯而细,有如一把银钩,拉扯得人心尖子上的那点思绪痛不可 抑。
安无忧却还是面无表情,不悲不喜。
他慢慢地回忆那个第一次任务时被他杀死的孩子,回忆他哀求的声音,回忆他惊惶的眼神,回忆他死去时凸起的双眼,回忆那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他必须这么做,不然怎么在暗阁面前保护林若素?
亲手拿刀凌迟自己的感情,总好过看到她有危险。安无忧不需要林若素看到他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可以一个人收拾起所有。
所以,何必让她知道了担心?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安无忧只是安静地在外面站着,一动不动,
蛋壳青的颜色开始布满东边大半的天空,曙光也慢慢出现。当早上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这个别院的时候,安无忧的身影却几乎要湮灭进这没有丝毫温暖的阳光里,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听见里面传来人起床的声响,安无忧犹豫了一刻,终于还是在有人看到他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里。
换了这身夜行衣,他便要去和林若素吃早饭。
这于他,已然是习惯。
刚把日间的衣服穿好,还未束上腰带,安无忧的房门就被人推开,接着,一个浅红的身影就这样冒失地闯了进来:“无忧你赖床吗?怎么这会儿还不来吃早饭?”
来人不是林若素又是谁?
安无忧听见林若素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微微笑了:“我马上就 好。”
林若素大大方方地拖了椅子到安无忧旁边坐下,摆明要等他一起出去。
昨晚,后来她一直没有睡着。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棉被也无法给她温暖。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早上起来,她第一次希望有个什么人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着,也算陪着她,她就不会再那么强烈的不安。
她决口不提赤炎霜来过的事,安无忧也不问。安无忧要去拿腰带,林若素却先拿到手上,抽出安无忧至于腰带之中的软剑,这才递给他:“这种东西太危险啦,反正现在也用不到,收起来好了。”
安无忧束好腰带,微笑着点点头:“嗯。”然后转身把剑盘起放到床侧的柜子里。
林若素拉起安无忧的手:“走,吃饭去。”
安无忧便笑得更开心了一点。
两人一起走出房间,经过院子,去正厅吃饭。
有寂寞庭院。
有耐不住寒的常绿的叶子飘了下来,却给人倏忽乱花迷眼的错觉。
有清秀雅人的少年,素的衣,墨的发,牵着女子的手,缓缓前行。
那叶子便这样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肩她的发。冬日的阳光顿时也有了温度,甚至可以让人听见它撒下时细碎的声音。
明明有很多声响,此刻却是一切静谧。
静得让人的心几乎是疼的。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黄金十两
第八十四章 黄金十两
炎霜离开林若素的房间后,便直接施展轻功跃出瑞王 几乎是虚设的高墙。他要去见一个人。
此刻,本是寻常人睡得最为安沉的时候,他在没有一个行人的大街上慢慢地踱着步子走着,心里却有一处不由自主地动着。
蓦然,便想起了安敏初嫁红妆时盖头下的那一张娇羞的脸。
原本,要不是因为阴谋,自己也是会庇护这个柔弱女子的吧,赤炎霜默默地想。
那一夜,他挑起那方喜帕,却已然注定不会是她的良人。只有她却还执迷。
那一日,她被指与人通奸,他知道,她是清白的。
可是,那又怎样呢?
当时,他需要她是。
所以,她就是了。
想来,她当时已然是知道自己是有孕了的,却硬是承了那三十杖 责,绝口不提此事。
呵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早知道她外柔内荏,却不想她的骄傲竟是这样决绝,不惜以命一殉。
却不知她殉的是什么?
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鹊桥,于是只好就这样一直站在对面,相望不相守。
自是,也不相爱。
没有开始,已然结束。
只是,想起今晚林若素那清澈的眼神,赤炎霜不禁皱起了眉,双唇抿得更紧了些。
那一刻,他的心里的动静,不是心动,却依旧是波澜。仿若有小风拂过湖面,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还是一圈一圈的有波纹漾开。想叫它归于平静。却反而把水纹激得更大了些。
来到一个街角,敛了心神,赤炎霜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温谦的微笑。仿佛,他不是睥睨武林地惊雷山庄地庄主,倒似打马御街前温柔多情的状元郎。
他转进一个脏乱的街角,继而来到一个窄小深邃的巷子,走进一家小酒垆。要不是那个和蒙了一层厚灰的红灯笼一起挂着的酒旗,没有人会相信这么小而且破的建筑会是一个酒垆。
在乌黑油腻并且缺了一角的桌子边上坐下,赤炎霜静静地坐在那 里,脸上挂着微笑。细薄的唇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酒垆地老板是个驼背的老人,一身褴褛的衣服让人怀疑他不过是个路过进来讨酒喝的老乞丐。从赤炎霜走进来到现在,他一刻也没有抬起过头,不仅不过来招呼,甚至连看都没看赤炎霜一眼。
赤炎霜似乎也很有耐心,脸上的笑容不变。坐在这除了他再没有其他客人的小酒垆里,一动不动。
许久。老板似乎总算想起来自己是靠卖酒为生地,他佝偻着走到赤炎霜身边,用他嘶哑的嗓子问道:“客官要喝什么酒?”
赤炎霜看着他,缓缓地道:“听说这里有种很贵地酒,我就喝它 吧。”
老板抬起头。看了一眼。眼里有精光闪过,又立即低下了头,嘿嘿笑着:“我怕你喝不起。”
赤炎霜淡淡地道:“喝不喝得起。总要我听了价才知道。”
老板哑着嗓子说:“一两黄金,一滴。”
要是林若素现在在场,定然会上前来揪起老板的衣领凶悍无比地威胁他不要漫天要价,然后再灌输给在场的人什么叫消费者维权。
然而,赤炎霜却只是缓缓地摇头,笑得更盛:“果然是贵。不如便宜一些,我出十两黄金一滴的价,老板可卖?”
老板也笑了:“想不到,还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赤庄主这价倒真是出得豪气。只不知,自你父亲那一辈惊雷山庄就内忧外患,交到你手里还有没有这个财力供你这样花费?”
他的话说得轻飘飘地,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之前惊雷山庄几乎不为外人知地状况。的确,赤炎霜的父亲,也就是惊雷山庄地上一任庄主,性格向来懦弱,不善经营,不过是靠着之前的家底子撑着。等到赤炎霜接手山庄,已然是个被掏得差不多空了的壳子。
要是同赤炎霜说这话的人是别人,他必然不会留下活口。但眼前的老人不同,他知道的江湖隐秘,多得如牛毛,除了遍知天下事的何不 知,他便是这世上知道最多秘密的人。然而,何不知早已归隐,这江湖上便只有这个老人知道众多秘闻了。
所以,江湖上想杀他的人和想问他问题的人一样多。然后,有一 天,他也消失了。关于他消失的传闻很多。有传他被仇家追杀而死,也有传他去了别国隐遁。
本来,赤炎霜也以为他死了。直到前几天,他才得到消息。
这个老人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年轻时曾有人问他问题,他的回答是按黄金十两来算的,不是十两一句,而是十两一字。自此,江湖上的人便淡忘了他的名字,只称其黄金十两。
所以,刚刚赤炎霜一说十两黄金,老人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黄金十两很干脆地直接切入主题。
赤炎霜问:“京都郊外山上的山洞可是……”
“不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黄金万两打断,老人混浊的双眼里却自有一片清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又看了一眼赤炎霜,这才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不是。”
赤炎霜又要张口问,黄金十两却抢他一步先开口道:“我不知 道。”
老人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要问什么,可惜我真的不知道。”
赤炎霜的瞳孔迅速地收缩起来:“连你也不知道?”
黄金十两却笑了,有些不甘地道:“世人皆知我比不上何不知,却鲜少有人知道,我唯一比不上何不知的,就是我不知道你要问的这件 事。”
他叹了口气,看向赤炎霜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孩子,慈爱却有些无奈:“也幸好,我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以我的性子,这件事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还不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痴儿,你的能力非常,假以时日,自有担当,何必偏偏觊觎那不属于你的东西。”人上了年纪,争强好胜的心就少了,反而更多的是关心起与自己不相干的人和事了。
赤炎霜笑了,双手抱拳:“多谢前辈提点。”
黄金十两摇摇头站了起来:“你走吧。”说罢,他自己倒是先走出了小酒垆。
赤炎霜知道,他明天再来这里,必然是一个空店。
随后,他也出了店,却还是朝瑞王府的方向急急行去。
潜入瑞王府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林若素所住别院的方 向,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去了另一个方向。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关心之策
第八十五章 关心之策
看看看,笑了笑了……”淳王抱着安狐,逗弄得相当 有孙万事足的样子。
林若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拉着安无忧一起溜出了王 府,儿子丢给那个已经开始由和蔼大叔往慈爱爷爷方向发展的淳王。当然,她也捎带上了玉叶,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她,由不得她不心软啊。结果她刚一宣布带她出去,玉叶就立刻整个人的视线都粘着安无忧了。郁闷啊,谁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