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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深红怔怔道:“你要教我易容吗?”
“你不想学吗?”
月深红苍茫地一笑,“想,自然想。”
于是月深红重新开始每天练完功便到拂晓轩的日子,起初在传功房到拂晓轩的路上会有种错觉,仿佛在那个房子见到的人会是唐且芳。
唐从容和唐且芳的教法,如出一辙。完全一样的易容手法,完全一样教导,月深红恍惚觉得,教她的人是唐且芳。
有一次,传功房的操练结束得比较早,她也比往常更早一点到拂轩晓,已经有人在屋子里,听到推门声,回过头来。
月深红脑门“轰”地一响。
那人微微一笑,笑意先是嘴角,再是眉梢,次后整张脸都焕出一层珠光。
“唐大哥……”月深红腿脚有些发软,往上一步,忽然看到他的手。
他的手冰晶一般美丽,左手手腕到虎口,一枝娇艳欲滴的荷花。
这是唐从容。
月深红全身的力气都失去,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第六十七章
唐从容有些诧异,扶起她。她心头跳得厉害,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跟唐从容在一起时,总有一种跟唐且芳在一起时的感觉。因为在她的面前,他们不是唐且芳或者唐从容,他们是同一个世界,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感觉,以前就有过,然而再也没有哪一次,会有这样清晰。因为唐从容,在做唐且芳。他好像已经融入了唐且芳体内,或者,把唐且芳藏进了他的身体里。月深红分不清楚,面前的到底是唐且芳还是唐从容。
又或者,她对唐且芳和唐从容来说,都是一样的。都只是一个,让他们想起对方的人。
月深红浑身发冷,冷过之后,出了一身汗。
她清醒过来了。
从遇见唐且芳起,她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梦境。他的神采,他的声音,他的笑,他的举止,从栈道下救她下来的感觉,珠冠流苏触到脸上的冰凉圆润……一切都是她做的一场幻梦,他的一切,从来不是为她而发,他是为了唐从容。
他快乐,是为唐从容。他悲伤,是为唐从容。
唐从容也一样,去传功房,是为唐且芳。教她易容,也是为唐且芳。
这两个人之间,从来,一直,永远,都不会有别人的位置。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到了秋天,唐从容得到绿离披的消息,要出趟远门。
唐从容带上云罗障,撑开来,任谁绝对想不到这就是传说中的云罗障。
修真的宝物,凡人不能启用,只能用来当盾牌,或者当伞。
出发的那天,秋雨绵绵。
宽大的八人轿去向药王谷。
唐从容花了许多工夫才打听到,绿离披生长在苗疆的鱼蓝山上,每隔十二年的八月十五就是摘采之时。这样的至宝觑觎的人一定不少,他早命弟子在山下察看,等到八月便亲自动身。哪知在七月十五便被人捷足先登。那人名叫莫行南,是问武院辛卯年身刃状元,号称少年第一高手。
绿离披即已有主,也只得罢手。谁知此刻又传来消息,莫行南与新婚夫人一起将绿离披送给央落雪。
到达药王谷已是半个月后,唐从容先在谷外小镇落脚,抬轿弟子另在一桌吃饭,他只要了粥和小菜。
客栈人杂,坐在他旁边一桌的是几个肤色黧黑的男女,着蓝衣,女子手上戴了一连串的银镯。那几人不时望向唐从容,眼中有惊异之色。
这里靠近药王谷,出入见到武林中人也不是什么罕事。唐从容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便没有再看。
那桌人的骚动却越来越大,一名女子低喝:“别动!别动!干什么!”
一名男子小声道:“那是血蛇的母血,难怪银练惊动。”
一人道:“看他这种天气便穿狐裘,一定是个病弱公子,不如我们趁此把血蛇母血拿到手,再加上绿离披——”
第六十八章
“住口。”原先男子道,“那人能将蛇血化入肌肤,绝非等闲之辈。此行只须拿回绿离披,不许另生他事。”
他们说的是苗疆话,声音虽低却还是落到了唐从容耳朵里。当年唐且芳好奇苗疆毒物,曾经请过一名苗疆蛊师到唐门做客,苗疆话两人都懂一些。此刻听到这些话,唐从容眉头微皱,立刻吩咐起程。
药王谷看上去不过是个平常的山谷,隐约看得见几角飞檐,然而到了这个时节,谷中仍然奇花烂漫,香气扑鼻,一路走进去,空气中浮动着花香与清苦的药香,混成一种无法言喻的特殊味道,超尘脱俗。
一见到央落雪,唐从容吃了一惊,“你怎么回事?”
一年不见,央落雪的头发竟已全白。
“生病了。”央落雪轻描淡写地带过,“禁苑有事,我不能多聊,有事快说。”
唐从容便把苗疆一行人的事说了,央落雪听完,道:“药王谷内根本没有绿离披。”
唐从容怔住。
“莫行南夫妇双双中了奇毒,绿离披,我已经用在他们身上了。”央落雪说得很简单,“绿离披是光阴教的圣物,看来,来的是光阴教的人。”
光阴教是化外之教,不受阅微阁管束,相来与中原武林秋毫无犯。
但是圣物被夺,显然不是一句“绿离披已经被用了”就可以打发的。
而药王谷里大部分都是医者,极少人会武功,就算会,也只和央落雪差不多。
两下里还没有商量一名弟子急急走来,“大师兄,禁苑又震动起来!”
央落雪眉间掠过一丝急迫之色,“从容,我很抱歉没能将绿离披留给你。此事与你无关,你快回唐门。”说罢,急急地去了。
唐从容望着他匆匆进入雨幕的背影,忽然低低一叹。
撑起云罗障,走向谷口。
他不知道,在云罗障撑开的一刹那,药王谷的禁苑之中,又一次传来震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剧烈。
秋风秋雨正凄迷。
八名弟子跟随在他身后。
唐从容道:“你们进谷去,让大夫和病人撤离。”
弟子领命,却有一人站着不动。
“你怎么不去?”
“我在这里陪家主。”
唐从容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昆沙。”
唐从容没有再说话,握紧了云罗障的伞柄。
能不能拦住光阴教的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但他有母蛇血,等闲毒物不能近身,又有云罗障,刀枪不入,幸许会有几分胜算。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药囊,倒出几颗药丸。
唐昆沙大吃一惊,“从——”蓦然又止住,但那又惊又恐的眼神已经落在唐从容眼里。唐从容服了几颗回春丸,腹内有热气轻轻涌动,闭了闭眼,忽地睁开眼,盯在唐昆沙身上,那眼神,那声音,竟令他不能开口,“你——”
第六十九章
然而没有时间多问,光阴教的人,幽然而至,没有一丝声响,仿若鬼魅。
“阁下是药王谷的人吗?”为首的男子道,“我是光阴教左护法阿若树,要找央落雪。”
“你们要找绿离披是吗?”唐从容淡淡道,“绿离披已经用在了莫行南身上,这里没有。”
光阴教众人交换一个眼色,俱知在客栈说的话被眼前这个穿狐裘的温婉男子听了去,阿若树冷冷一笑,“我们教主每十二年须服绿离披,无论如何,你都得把绿离披交出来,不然——”
他话未说完,身边女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叫,她腰间的竹筒竟然破裂,一道银光飞似的袭来,唐从容翩然掠开。忽听唐昆沙大声道:“小心!那是银练!”
那抹银光忽然在半空拐了个弯,如附骨之蛆,向唐从容飞来。
唐从容吃了一惊,他轻功高妙,堪称一流,连换了几次身法,居然甩不脱它。而也看清了,这不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条蛇。
一条长了翅膀的小银蛇,它浮在空中,一直盯着他的左手。那模样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了食物。
唐从容脑子里轰然一响,他想起来了,这东西,曾经古毒物记载上看到过,飞蛇银练,嗜吸毒血。
母蛇血在它眼中正是鲜美到极点的食物。
唐从容被它追得无法转身,忽然将伞面一张,银练撞在云罗障上,趁这一线之机,一枚花漫雨针射了出去。
针身冰冷,擦着银练翅膀掠过,银练竟通人性,意识到眼前这人不是简简单单的食物,蓦然止住追击,静静地悬在半空,似是在寻找可趁之机。
光阴教一行八人,左护法那养银练的女子留下来对付唐从容,另外六人径直向药王谷掠去,唐昆沙双袖如蝶一般轻扬,在谷口留下一层淡红药粉,低低一笑,“你们难道看不见,还有我吗?”
六人都是使毒的大行家,一见这药粉,大吃一惊,纷纷后退,才知这轿夫不是一般人物。
阿若树低声向银练女道:“你看那把伞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银练女极惊异,“除了朱心竹,竟然还有东西能挡住银练。”
银练以毒血为生,从里到外都是剧毒,无论是人是物,只消碰到一下便要被腐蚀灼伤。
她用来装银练的竹筒是苗疆独有的朱心竹,却仍然困不住受到毒血诱惑的银练,银练破筒而出,全身血液都兴奋爆胀,正是毒力最强的时候,那把看似轻柔的伞被它一撞,居然丝毫无损。
而那边,区区一个轿夫,竟阻得了光阴教的六阴使。
据说药王谷只以医术闻名,没想名竟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中原武林,果然藏龙卧虎。
她掏出一支竹哨,放在嘴边一吹。
银练听到哨声,猛地俯冲下来,速度快极了,只余一道银光。云罗障一动,正好挡着它的去路,它竟像是早料到一样,倏忽之间从伞下钻了进去!
第七十章
“从容——”唐昆沙发出一声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