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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西心口一阵憋闷的窒息,真的快要没办法呼吸了。第一个感觉就是季江然找上来了,那个恶魔他真的找上来了……就知道那些不经意间的相遇一定不简简单单的巧合。
否则穆绍然没道理这个时候问她这个问题,这些年他都没有问过。而且他今天的情绪明显很反常。
穆西竟觉得自己要哭了,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又气又恼,快被他给气死了。到现在他还不放过她,仍旧只是不厌其烦的算计她。
“你是不是在楼下见到了什么人?”
穆绍然默然的看了她一会儿,还是点点头:“我看到他了,我知道那个人就是我的爸爸。”
灯光下穆西的脸白了下,呼吸渐渐急促,每喘一口气肺腑中都是疼的。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在楼下,他在楼下……而她全身发冷,冷汗涔涔。
“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
穆绍然如实说:“他说以前是他不好,做了混帐事,这次他千辛万苦找上来,是为了求你原谅的。”他看到穆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当即说:“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出卖你,我跟他说好了,在你同意之前,不让他上来找你。我也没有原谅他……”
而穆西已经“呼”地站起身,开门就往楼下走。
她一定要问清楚,问问季江然他到底要怎么样?非要将人逼疯了,他才心满意足是不是?他们已经逃到天涯海角来了,为什么他仍旧只是阴魂不散。
薄云易扔下手里的烟,转身往外走。
没走几步,身后有人大声唤住他:“你站住!”
他就真的一动也不能动了,甚至不能转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却感觉到穆西正朝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来。她身上有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他闻到了,真的感觉自己闻到了。
穆西莽撞的伸出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将人转过来。一切发生的又急又快,其实她也害怕,怕下一秒,只要稍稍的迟一秒,她就一点儿勇气都没有了,没有勇气面对他,没有勇气跟他好好说话……就只有转身落荒而逃的份。
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想退缩,所以越走越快,连声音也变得大起来,分明不想给自己留有余地。
眼睛蓦然睁大:“薄云易?”
薄云易喉结动了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却仿佛隔了一个久远的浮生若梦,他哪里还有脸面面对她,而他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穆晓黧……”
悲情岂能用三言两语表述清楚,从他腥红着眼眸掐上她的脖子,告诉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偏了轨迹。所以许许多多的话要从那一时刻说起来,可是太多太多了,竟又不知从何说起。
总算她真的活着,让他还有机会忏悔和弥补,这一生不用徒劳的无疾而终。
这是怎样的一场失而复得,果然预习再多相见的场景都没有用。那些设想的台词和表情,一句也用不上。他只是心跳加速,呆怔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目光几近贪婪的锁紧她,唯怕她的虚幻的,眨眼间消失不见。
最后薄唇微微抿紧,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来。
“我错了……是我错了,以后别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天知道他的肠子都悔青了,他有怎么样的绝望。
穆西被他紧紧的揽在怀里,机警的薄云易,他这么快就找来了,还以为他只会当成一场误会忘记了,或者干脆以为自己撞鬼了。他没有变,跟四年前一模一样,玉树临风。下巴垫到他的肩膀上,让自己安静一会儿,之前她的心也跳的太快了,这会儿有虚脱的感觉。松一口气,原来是他……
良久,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薄云易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有没有恨过我?”
穆西摇头,她不恨薄云易,一时片刻都没有恨过。哪有什么道理恨他,是他恨她才对。当时那样的情景他没有杀了她,在穆西看来已经很是不易了。他背负怎么样的痛触?只怕并不比她这个有苦难言的人好过。
“我为什么要恨你?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她竟还能笑出声来:“我就是只白眼狼……”
“晓黧……”他急急的叫她的名字:“你别这么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是她保住了薄东胜的性命。
她从来没想过真的杀他,这不是一个没有判断力的女人,像个机器一样滥杀无辜,好坏她分得清,这是薄东胜回忆起整件事的时候,说过的话。
第一次顾浅凝去薄家执行暗杀行动,就是动过心思的。
到如今她连时间还记得很明确,当晚她午夜十二点三十分进入到薄东胜的睡房,一点零一刻出来。她想杀一个人又怎么会那样迟缓,就在那短暂的几十分钟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薄东胜那样忠贞不渝的战士,他们有一样崇高的理想和信念,所以共同的意念并不难达成。他相信顾浅凝,愿意让她在自己的身体上射击。
那一出假死的戏码本来就是要演给季江影看的。可是他实在狡诈,早在薄东胜的身边安插了线人,瞒不过,只能再来第二次。
否则她的嫌疑脱不了,薄东胜的安危也将受到更大的威胁。
实则顾浅凝是很佩服薄东胜的,愿意冒着风险保全他。
其实在她第二次执行暗杀的时候,薄东胜是真的甘愿一死的,想来也是不想由此拖累她。他唇齿微动,让她不要手下留情。可是,顾浅凝还是将那一枪打偏了。
好算那一次可以瞒天过海。
后来季江影死了,季江然一败涂地,确定他是安全的了,薄东胜得以重见天日,而真相终于在薄东胜死而复生的时候大白于天下。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恨她,而她却已经不在了。
一切似都差了那一步,却足以让人生不如死,悔恨终生。
那滋味如何,只有感同深受的人最知道。
穆西端着咖啡抿压一口:“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本来就不知情,所以怨不得你。”
薄云易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容颜不老,看她貌美如花……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他曾诅咒过让她不幸。想起许久前,她自己悲凉的说,说她那样的女人是不得好死的……连她都要对自己下这样恶毒的诅咒,可见那些日子她一定过得绝望又悲凉。
她没有负了哪一个,是天下人负了她。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穆西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里的杯子,真相?可真相是什么呢?他现在所知道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相。他们有太多的时候是有口难言的。
她笑一笑:“如果你不是那个最痛的,如果你不恨得我牙龈痒痒……别人又怎么可能相信那些是真的?”
是啊,假戏真做,才能跟真的相混淆。否则火候欠佳,总有人一眼看出瑕疵,功亏一篑。
时间太晚了,包子还在家里。
薄云易送她回去。
路上两个人一直安静,快到楼下的时候,他才说:“怎么能让绍然一个人进进出出的,他还是个孩子,哪有你这样当妈的。”
穆西笑了下:“你没看到那个包子有多强大,他要做什么事我都跟着,他会讨厌死我,这个孩子一直是很独立的。不过除了这附近,我也不会放他一个人。”
薄云易其实听说一点儿,季江然小的时候也是那样。跟个小大人似的,他一定没见过,可是听人说起来的时候,猜想或许就是这个模样。看来穆绍然完全是随了季江然。
穆西又说:“包子好像认错爹了。”
“我知道,所以我将错就错,没跟他说我不是他爹。”
“你怎么想的啊薄云易,不立即打消他的这个念头,你将变得很麻烦。”
薄云易侧首看她,他的目光承载岁月,被时间洗涤,看着她的时候,还像曾经那样温柔如水。仿佛不曾变过,而以前那些冷硬与伤害,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多么的逼不得已。那时候他根本没办法真正的跟她对视,唯怕一不小心泄露心底里的秘密,连恨她都变得没有办法。可是,却又不容许自己原谅她,杀父之仇只怕在谁看来都是不共戴天的。一直以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恨她,还是不停的跟自己较劲?
这一刻终于超脱了,百无忌惮,方才觉得自己可以喘顺一口气,能够像个人一样好好的活着。
若有所思:“我不怕麻烦,如果绍然真的肯把我当爸爸,我当然欣然接受。我会对他很好,不会比任何人差。”
穆西瞪了他一眼:“薄云易,你别闹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她一阶一阶的走上去,幸好只是薄云易……惊怔之后宁静下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既然遇到了,也没什么办法。不过她相信薄云易的出现,不代表宁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她和穆绍然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的生活。
却不知她这样的想法有多天真,上帝本来就是个顽皮的孩子,他喜欢捉弄人,会有许多出乎意料的恶作剧,她竟然忘记了。
只怕是安逸的太久,乐不思蜀了。
穆绍然听穆西进来了,他在卧室里听得很清楚,一直没睡就是在等她。
之前他看到薄云易抱她了,她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像只猫似的。他以为穆西恨极了薄云易,原来不是。
他将门打开:“怎么是你自己回来了?”
“要不然呢?”穆西眯起眼睛,懒懒的问他。
穆绍然撇了一下嘴:“你不是很想他,怎么不把他带回来?”
穆西叹了口气:“包子,你认错人了。”
穆绍然“砰”一声将门板带上了。不像话,到现在还在骗他。也不知骗他有什么好?眼见他们都抱在一起,就要重归于好了,却仍旧想要瞒着他。
他发现穆西就是一直没有男人的缘故,所以变矫情了。
满身都是刺的女人,如果不是想他了,怎么会对人家投怀送抱?!
他又将门敞开,然后吼了一嗓:“穆小西,你这人巨没意思。”
接着又关上了。
穆西今晚是有一些意外的,心潮起伏,而且堪称大起大落,说不累是假的,倦的不得了。所以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说,只想早早的睡。薄云易一定不会呆太久,他本来就不是穆绍然的爸爸。等他一走,穆绍然也就该想明白了。在她看来,麻烦是可迎刃而解的。
她洗了澡上床去睡。
不停宽自己的心,遇上就遇上了,反正不是他。
竟真的忘记了天有不测风云,世事更是无常。
第二天薄云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