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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一跑动起来,清脆而宁静。这般画面总能教人心中莫名的温暖炙热。
我盯住碗里的药半晌不语。若是我走了,换谁来伴着爷爷,换谁来替他煮药生暖炉?乱世之中,能苟活着便是一种运气。
“凤轲,我等了你三年了。这一次由不得你任性,无论如何你也该来我们单家了…”像是在叹惜,梦冽的声音低哑沉寂,我抬头看他,他始终如水的瞳孔里,蓦然飞腾出一抹燃烧着的火焰。再仔细望去,那股溶浆般的热量便又退却成了三月的暖风。
“咳。”我将目光飘向窗外,催促道,“趁着雪停了,你早些回去罢。”
“不急,等你喝完,我再走。”他撩袍坐下,笑容恬淡。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我好端端的何必要吃苦喝药。但深得梦冽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秉性的我只能面部抽搐,将药送至唇边泯了一口:“我喝了…”
“还剩一半…”那厮风轻云淡的扣了扣桌子。
罢了。爷爷,只望你买的只是些寻常的补药,否则你孙女若是含笑九泉,您老便孤独一人了。我双眼一闭,将那男人的药一口气全吞了。
后来才知他服的皆是些活血的药,我吃了倒也没什么大碍,除了偶尔腹中燃燃烧灼和头昏脑胀。
往后的几天里,我因沾了那个人的光,每日都在梦冽的监督之下替他分担各种药方。我心底暗自的发誓,等他醒了,一定要连同他占了我屋子的账一齐讨回来。
第十日。这场突如及来的雪总算停了。
我站在城楼之上,金色的日光温暖了整座洛阳。融冰之季,却也是最最冷的。我搓着红肿的十指瞭望着这瑰丽山河,忽而隐约从城外听见一阵马啸,那声音撕裂长空,待等我转头看清楚之后,心中顿生疑虑。
城门外那棵历经百年的大槐树下,掩歇着一支小小的队伍,约莫十多人,皆是深红色的衣裳,深红色的头巾,手上的剑也是统一的模样。看穿着不像是洛阳附近人士。再仔细一看,便能从之中很快的分辨出领头者。一身黑色的袍子,身形壮硕,浑身散着男儿气概。
我心中有些担忧,唯恐是宋朝或蒙古过来的探子,便拾阶而下,若他们想要进城,也好琐碎的盘查盘查。
下了楼,经过屋子之时,不巧听见一阵巨咳,还有爷爷同陌生人说话的声音,大约是那个躺了十天的男子苏醒过来了。胸口登时明亮起来。吃药和床铺的账总算能讨回来了。
我在城门下倚了片刻,那黑衣男人果然领着下属浩浩荡荡而来。却也没有想要进城的迹象,只是朝附近的路人不住询问什么。
我伫立在雪地里竖而倾听。
“请问大伯,可有见过一个与我衣着相仿,且受着伤的公子?”声音浑厚暗烈,却好听极了。
“没见过,没见过…不过进城之人,多半都要经过那位姑娘过目,你去问问她罢。”
好一个路人甲,倒是顺水推舟推到我身上来了。横竖我也是要打探他们的。
我不急不缓的佯装在看路边之景。那黑衣男人已绕到我面前,微微屈身:“姑娘,打扰了。”
我亦跟他施礼,面容恬淡。但对上他的眸子时,还是不免一惊。
此人眉目硬朗,轮廓恍如是用刀子刻出来的。眸光静若山峰,撼之不动,鼻息沉稳。一举一动掩不住的豪气。令人心生敬畏。比远处看时,更是姿色绝佳。
他眉尖一凛,抖出袖中的皮纸:“姑娘可曾见过画中之人?”
我接过一看,十分面善,竟和屋子里那人有几分相似。“画中这个人乃是舍弟,十日之前与故友切磋武艺,不料跌下山崖身受重伤,后便杳无音信。家中父母因此食不下咽,姑娘如若见过,还请告知在下。”
如此看来,屋里那人同他果然生的极像。而且他所说那几桩事确实与爷爷救下那人没有差落。
我思索片刻,再小心的观察他的神色,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公子,我并未见过画中之人…”
那个人的身份,爷爷连同我也不肯透露半句,况且我也不能轻信此人的只言片语。指不准是寻仇上门,染及无辜之人便不好了。
男人神色一黯,复向我道谢几句,便转身离开。
我当下又悔极,如若他真是那个人的兄长,我岂不挡了他们重逢,而且…还替自己揽了一个麻烦。
屋子里生着火炉,暖气浮浮沉沉,空气如同明媚的春天。
我抖了抖沾上一些落雪的斗篷,伸出手在炉子边暖手,又听到了爷爷小心翼翼的嗓音:“顾公子,你的伤口还未愈合,还是躺着吧。”
“凤老爷子,多谢你救了在下。在下这身伤倒不碍事,一时片刻还死不了。”那声音与城门下的男子大不相同。一个似是静夜中的皓月,陈黯如水,一个却似六月的炽日,明烈同光。
死不了。那刀口子已经挨近心房,只怕再深一毫就能要他的命了。我心里暗笑一声,不知是该夸他,还是咒他。
“顾公子切莫向我这老头儿言谢,只是老朽怎么也想不到,伤你的……竟是那个人。”爷爷愤愤不平道。
那人反而爽朗一笑:“哈哈。何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只当我瞎了眼,往后看清了便是。凤老爷子,在下只怕拖累了你。咳咳……”他倒还算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过笑得太大声,牵扯到伤口,又痛的咳嗽起来了。
“公子放心,这里十分安全,你只管住下,等到伤势好了,再找他算账不迟!”咳,爷爷,你何必如此热情的揽他住下…胸口点燃的明灯霎时又被一阵阴风吹灭。
掌心搁在火炉上不久,便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我听得倦了,准备再去城门巡视一番。
“没想到凤老爷子倒是个有格调之人,满室的珠帘坠子,还有一股清淡之梅香。要说拿去当闺房也不会有人起疑。”
爷爷险些语凝,干笑几声,声音低沉而尴尬:“顾公子说笑了。这间屋子是我那小孙女住的。老头子那屋行客多,怕是会扰到公子,便自作主张让你暂居小孙女这屋…”
我转过身,换了件斗篷。那声音愈来愈近。
“凤老爷子…”那人倒抽冷气,像是极其惊讶,“没想到你还有一个孙女。”
为何听了这话,我又开始不淡定了。
屋子里一阵动静,似乎是不慎摔碎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又是少年咯咯清扬的笑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边呼疼又不肯停下:“哈哈。凤老爷子,你紧张什么。在下可是身有婚约的人,况且…今生也再动不了情了…”
伤势未愈还笑得如此张狂,只怕那刀口子已经裂开一万次了。经过城门下的遭遇,我已无心再听他们的对话,转身便重新登上石阶。
石阶之上覆满湿滑的冰块,每走一步,必须小心谨慎。
当我再登上城门之际,发现那黑衣的男子并未走远,而是静如磐石的坐在酒铺子里,一口一口的酌饮。惊慌之中又不失风度。我倒颇为欣赏他这沉稳不变的作风。
时至正午,正逢人群来往最多之时,我便从阁楼里搬个根椅子,坐在风小光足之地,仔细的俯瞰城楼下每一个过往行人。
远处的山脉染上皑皑积雪,清秀冷傲,沿途梅花开得正艳。我心底里叹出一口气。
我这一生也离不开洛阳了罢?守城本就是桩寂寞清静的事儿,生死注定和这座城牵绊至终。从梦洌给我的书中看过大漠有骄阳奇异壮阔,江南的鱼米之乡亦是风情别致,却是没有机会去亲眼看上一眼。
我忽而又忆起了梦冽的话语…凤轲,嫁到了单家,你就不必再去守城了。天涯海角,我们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只是为何我会突然念及屋子里那个神秘的男人?他究竟是谁,为何爷爷连我也要瞒着…
作者有话要说:修
11。12。14
3、风雪欲来③
4、风雪欲来③ 。。。
“轲儿。”正思量着。爷爷便佝偻脊背,蹒跚的扶着扶手上楼来了。这几日为照料那男子,爷爷是茶饭不宁,面容一下子憔悴了许多。我几番劝他不必太挂心,但他却都是叹息着顾自言语。我起身扶住他,他凝视了我半晌,声音很轻的开口:“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爷爷只惦着顾公子,却冷落了你。”
我摇了摇头说不打紧。
爷爷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自小心胸就宽广,常得人赞叹。果真像你爹爹…只可惜凤然不在了…
记忆中很少听到爹的名字。我使劲儿的回忆,却也只能记得城门上那高大模糊的影子。所有的印象便生硬的截止在那恍惚的影子上。
“爷爷有什么话只管说罢。凤轲一定依从。”爷爷连日来的一系列不寻常之举在我这儿最终也快变成了寻常。自小他鲜少对我说客套话,铁定又是牵涉到那个人了。
“顾公子的药…该换了…”
果然不出所料。
我微微一笑,没有当即答应,要让我做苦力,自然也要付出一些回报,我偏倚着头想了想,将这几天的疑虑一并问出了口:“爷爷。今日倘若不说明他是谁,凤轲是不会替他换药的。”
耳边重重的一声叹息。爷爷神情严肃的望着远方的青山:“他是烟花山庄的二少爷顾墨沉。早年前顾凤两家交情便很好,逢年过节,庄主顾不斐也总是会亲自来问候。十六年前,洛阳被外寇进攻,你爹困在城楼,断水断粮,也幸得他搬来人马,才能击退外寇,保下洛阳。”
这么说来,顾家乃是我们凤家的恩人。父恩子报,如今我也总算是替爹爹报答了顾家。思索片刻,觉得尚还有些地方不通,便又问道:“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那边的人再来洛阳?”
“后来你爹娘死了。顾不斐投奔叛党。便再无往来。我万万也没想到,他会替狗贼跑腿。”爷爷咬牙切齿,“但顾公子有恩于我,也有恩于你。所以他风雪之夜上门来求救,我就收留了他…只是他是叛党之子,又是宋朝来的,不宜久留,也万万不能被洛阳城的人发现。”
我点头将此事装在心中,但他几时救的我却是全无印象了。
不过既然爷爷肯舍命救下他,我便敢抛下疑问一齐救他。
洛阳城楼里。熊熊的火苗,一盆温水,一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