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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皇上对李鸿过的近况了如指掌,知道他被同期进入翰林院除赵庆泽以外的几人隐隐排斥,也与钟大学士接触甚少,只是成天与治史处的几位不问朝政无甚实权的老翰林们整天在一处,潜心做学问。只是,皇上想听听他心中的真实想法,想打探一下他是否对此时的处境很不服气,是否对沈相充满了怨念。
不想李鸿过却回禀到:“启禀圣上,微臣在翰林院之中学到了很多学问,受益良多,每日都很开心,都学有所得。”
“哦?”皇上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来了兴趣,抬眼看了一下李鸿过此时的表情,待发现他脸上表情沉稳,不见一丝怒色的时候,忽而发笑了。
皇上忽然间觉得,这个新科探花李鸿过经过了这一年的历练果然成长了很多,成熟了很多,起码已经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而且能睁着眼说瞎话了。
皇上心中根本不信李鸿过的说辞,只要是个人,被放在那样的冷衙门里,怎么可能不怨呢?更何况李鸿过可是新科的探花郎!又是整个大秦朝之中几百年来唯一一个一年之内连中四科的学子!
他难道就不想身居高位得到重用么?根本不可能!区别只是在于表现出来和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根本想不到竟然会有李鸿过这样真心想要在里面学知识,充实自己的人。
于是皇帝挥手对那群小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然后御书房里面的人就退得干干净净,皇上站起身来,坐到了离李鸿过更近的一个凳子上,对他说道:“李爱卿,朕一直慕你之才,将有大事托付与你,你可愿助朕?”
李鸿过心中一颤,有些微激动地拱手对皇上说道:“微臣万死不辞!”
看到了李鸿过的态度,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在托付你之前,我想听听李爱卿的真话,今日李爱卿就与朕开诚布公地谈谈如何?”
李鸿过立即答道:“微臣万万不敢欺瞒圣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皇上嗤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你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真正对着朕说肺腑之言的人又有多少呢?只是他不想再去纠结这一点,继续对李鸿过说道:“李爱卿虽然身处治史处,但是也不可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吧?对朕这一年的施政情况是否有所耳闻?如何评价呢?”
李鸿过心中暗叹到——今天的戏肉来了!此番皇帝如此直白地问话,又摒退了众人,显然才是真正的考校!刚才那一番学问对答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看来皇上已经觉得沈相的权力太大,都已经渗透到宫里的太监中来了。
如果自己的回答能让皇上满意,那么自然会被皇上慢慢接纳,慢慢视为自己人,如果不得皇上的喜欢,却是要把治史处的这个冷板凳坐到底了。
想了想之后,李鸿过决定说真话,既然皇上都已经点明了今天的谈话要“开诚布公”,那么就实话实说吧,于是便blabla地说了起来,大意就是虽然李鸿过他在翰林院之中,但是也知道皇上的新政各种方向,一年来,皇上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巩固军权,特别是京畿的护卫,而且一年来应该已经颇见成效了,所以皇上才能轻松很多。同时,皇上也对文官集团出手了,拉拢了一些文官,只是沈相势大,皇上的进展可能不是很顺利,于是便想自己培养一批文官,而不是去拉拢原来便已经偏向沈相的人,组一个自己的班底。其中寒门学子因为无世家的复杂背景,便成了最早印入皇上眼帘中的一群人,李鸿过本人也符合这个条件。之后,皇上需要的就是蛰伏,然后便可以一飞冲天了。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听了李鸿过的话之后,皇上很满意,虽然李鸿过年纪不大,但是也能看得清楚问题。的确,他辅一继位就得到了军队的支持,但是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把军队指挥得如臂使指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而他这一年来做得最多的就是这一件事。同时,他也在为自己的第二部棋小心地布局,而李鸿过也看到了这一点,不错,很不错!李鸿过不但眼光独到、身份合适,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对自己“开诚布公”,看来自己没有选错人。
现在,第一步已经部署成熟了,本来准备第二步棋还需要几年,可是最近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放在自己面前,如果抓住,那么便可在短期之内就获得朝堂之中绝对的话语权了!
皇上笑着说道:“李爱卿言之有理,朕的确是这样部署的,不过世间一切都有变数,事情也不一定会向着我们所想的方向发展,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啊。”
李鸿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能想到的,沈相一定早已想到了,他必然会有所应对,届时可能会给皇上出一些难题,恐怕真要熬到沈相致仕,可能得需要十年之功。”
皇上愕然,他本意是想说他能有机会缩短这个时间,听着这话怎么这么不顺耳啊?怎么有种李鸿过反而更看好沈相的感觉?十年?哼,他才不用等那么久呢!
于是皇上有些不悦地说道:“李爱卿,你的话也有些太过于耸人听闻了吧?十年?根本用不了这么久,就算没有目前这个绝好的机会也不会这么久!即便是按部就班地慢慢与他作对,五年也完全足够了!”
李鸿过愕然,绝好的机会?皇上最近是要有动作了?黄粱梦中的那一世里面,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考中同进士进入朝堂,对朝廷大事并未关注,只是一心苦读,可是他却是知道,直到五年之后他考上同进士为官了,沈相也还一直屹立在朝堂上呢!而且中途完全没有听说他因为什么事情请辞过宰相之位!
所以,不论皇上所说的机会是什么,他都不是很看好皇上这一次的出手,必败无疑啊!这个时候的皇上虽然成熟了一些,但是还完全不是沈相那个老狐狸的对手呢!
见李鸿过沉默不语,皇上可不会知道李鸿过认为自己这一次出手会必败,而是当做李鸿过年轻脸嫩,自己说话语气重了有些吓到他了,于是放轻了声音说道:“李爱卿,你不知道,沈相的老母亲近日里去世了!这个消息大家还不知道,可是最迟三天也就会奏报上来了,到时候,沈相可是会回乡去丁忧三年呢!待三年之后,一切已成定局,他却是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虽然皇上已经尽量放轻了声音,可是他话语中的戾气和杀伐之气还是被李鸿过听出来了。
可是李鸿过却并没有皇上那么乐观,他纠结着说道:“皇上,论理沈相的确应该为母亲丁忧三年,可是这却不是绝对的,您难道不‘夺情’吗?难道他一上表请辞回乡您就恩准么?恐怕也不合适吧?”
皇上笑道:“朕自会对他夺情,而且还不止一次!这种时候,就要靠你们了。”
皇上这么一点,李鸿过立即就明白过来了,沈相自然是要上表回乡丁忧的,皇上自然是要夺情的,而且可能他们两人这样来来回回的做戏还会不止一次,这种时候,决定沈相到底是丁忧还是夺情,自然就看其他的官员们如何引导舆论了。
按照皇上的想法,自然是有忠于他的人抛出观点,沈相不回乡丁忧就是不孝之人,德行有亏,这样的人怎配做大秦的宰相呢?再或者平和一些,说道沈相因受母亲过世的打击,神思恍惚,不能很好的处理政务,为国之计,自然还是丁忧比较好!
而且看目前这个状况,恐怕自己就是这个上奏折的人!
在自己上奏之后,皇上自会安排别人跟风上奏。沈相把持朝堂多年,虽然有很多爪牙,可是也不缺敌人,他的敌人们自然会和皇上的人形成天然的联盟,从而将沈相打压下去。沈相一离开朝堂,他手下的那些人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完全不足为惧了,届时,皇上也可掌握朝政大权,真的做到一言九鼎了。
只是,事情真的会像皇上预计的那样发展么?李鸿过认为并不见得,在此时,沈相的影响力比皇上预计中要大很多,他的敌人也不见得敢在他的积威之下跳出来和他作对,同时观望的大臣们对皇上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因此,此次皇上恐怕得不到他想要的结局。
同时,首先跳出来弹劾沈相的自己也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打压都是轻的,说不定会贬官、流放,甚至莫名其妙就失了性命!
可是皇上都已经暗示到这种接近说明的地步了,如果还不乖乖地做个听话的棋子,按照皇上所想的那样跳出来弹劾沈相,恐怕立时就会触怒龙颜,到时候更是两边都得罪,且会在皇上心中留下偷奸耍滑、胆小怕事的印象,日后更加没有前途了。
虽然一切利弊都已经看清楚了,虽然知道事情很棘手,可是这个时候李鸿过已经骑虎难下了,现在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不给皇上当先锋官、当棋子了。
但是他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皇帝,于是斟酌了一番之后说道:“微臣明白皇上的意思,自然知道怎么做。届时,如若沈相假借皇上对他夺情而不回乡丁忧,微臣自当上奏弹劾于他,引起这场争端。”
首先当然是要向皇上表明忠心,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去做这件事,免得皇上立时就大怒,没有耐心听完自己的话。
然后,李鸿过开始转折了,他说道:“只是沈相势大,微臣担心这次出手太过草率,恐怕无法得到皇上预想之中的效果,还望皇上再思考一番对策。”
皇上闻言之后果然皱眉大怒,说道:“放肆!李鸿过!你什么意思?觉得朕太草率了么?觉得朕是草包?你以为朕没有全盘的考虑就会动手吗?你也太小瞧朕了吧?”
李鸿过急切地解释道:“微臣并无此意,只是楚庄王尚且三年不飞,三年不鸣,现在皇上继位时日尚短……”
“够了!”皇上打断了李鸿过的话,并未让他说下去,愤怒地站起来背对李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