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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冒冒失失地搞什么“千里奔袭”,袭没袭成,却几乎陷土肥原师团于绝境,错在谁身上,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有此二错,足以定罪。
土肥原师团被困的第二天,香月就遭了难,被免去第一军司令官之职。
两个月后,兰封会战结束,香月被编入预备役,从此跟前线打仗彻底没了缘分,只能在睡觉做梦时,才能偶尔回味一下当初在华北指挥作战时的“威风劲儿”了。
接替香月的,是陆军省次官梅津美治郎。梅津向以性情温和著称,连中国外交官都说他“既亲切又斯文”,与头上长角的香月相比,这无疑是一个蔫巴的角色。他一上任,底下就再没人敢对寺内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十万火急
对薛岳兵团发动第二次围攻的进展情况,前方将士都还算满意,可是坐镇郑州的蒋介石却显得心急火燎。
太慢了!
前后十二个师参与围攻,土肥原师团现在至多也只剩下五六千人了,十几万人怎么就拿不下五六千人呢?
我告诉你们,靠这种水准,就算侵占了三义集,也只会在战史上留下千古笑柄。
十几万人攻城而不能克,这在中外战史上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你才攻了两三天,又不是两三个月,而对方也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依靠飞机仍然能获得补给。
所谓“千古笑柄”云云,只不过是蒋介石的激将法,但其也确实看出了危机所在,那就是在三义集屡攻不克的情况下,战场形势有可能发生新的变化。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孔子晚年最喜欢读的一本书,就是《周易》,乃至到了“韦编三绝”,连竹简上的牛皮绳子都屡次被弄断的地步。
老夫子如此钟情《周易》,当然是因为这本相传为周文王所著的古籍,实在有太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按照《易经》的论断,任何事情到了顶点都可能转向其相反方向,纵使你到达“飞龙在天”这样的绝佳意境,随后也一定会遇到“亢龙有悔”的尴尬。
第7章 谁能给我一把剑(4)
薛岳兵团尚未能够“飞龙在天”,可是俯瞰全局的蒋介石已能看到种种不祥征兆。
能够围住土肥原,说到底是钻了寺内和香月配合的漏洞,当对方一旦醒悟过来,围攻的时间就不能以天计了。
蒋介石的全部担心,其实均系于商丘能不能守住,那里原先算是徐州的西大门,现在就得看做豫东的东大门了。
商丘能保,还有时间,商丘不保,一切免谈。
5月29日,商丘被西进的“华北方面军”占领。
蒋介石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此时他已飞回汉口,立即给薛岳打来长途电话:十万火急!即刻停止围攻土肥原,组织全军撤退。
在电话中,蒋介石再三告诫薛岳,假如再不变更部署,整个薛岳兵团,包括一战区所有部队,必遭敌人歼灭,将为兵家所齿冷。
薛岳明白,那个极短暂的制胜之机已一去不复返。
如今不是淞沪会战的时候,十几个师对阵土肥原一个师团已是竭尽全力,若是一下子又冒出两三个师团,大家全都得被逼到绝路上去。
停止围攻,即刻撤退。
撤退令下,前方不明究竟的将士禁不住连连叹息:打了胜仗怎么还撤退,这不等于放跑土肥原吗?
三义集前,桂永清欲哭无泪。
只有他知道这个命令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什么都结束了。
桂永清永远失去了弥补过失的机会,这个“铁卫队”的总头领最终也没能从泥潭里拔出脚来,他被免去军长一职,直到抗战结束后才得以重回军界。
他的部下龙慕韩的命运则更惨,在武汉遭到军法审判,被判死刑,是抗战中第一个因作战不力而被处决的蒋介石嫡系中将师长。
火攻还是水淹
对于中国统帅部来说,围攻土肥原,是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真的要在豫东平原上与具备机械化优势的日军主力决战,那就是一傻到底了。
所谓精锐,所谓主力,手里也就剩这么一些,在河南打完了,武汉那里就空空如也,还怎么组织武汉保卫战?
可是这时候你就算想走,也不是一时间就能脱得了身的。
在此之前,日本统帅部曾向寺内下达命令,要求在整个徐州会战进行的过程中,必须以商丘或至多以兰封为界,未经批准,不得越界作战。
这一切,在裕仁和近卫内阁看来,当然是为了让对方有时间给他们写顺表,所以要留出余地,而参谋次长多田骏仍然指望在继续谈判失去可能的情况下,能够及早从中国抽身。
可是寺内说:不!
香月虽然早已滚蛋,但他说过的那番话还是大大刺激了这个自命不凡的老小子。
你香月不就是想露一手给我看吗?结果开封还是拿不下来,我现在不仅要拿下开封,还要直取郑州,不仅要直取郑州,还要由北向南,打下武汉。
如此一路猛追,先前从徐州突围的五战区部队,在兰封围攻土肥原的薛岳兵团,一个都别想逃,等这些人马被统统干掉之后,请问中国究竟还有多少主力,他们还能不投降吗?
寺内当年权倾朝野,统帅部的一纸限令对于他来说算个,说扔一边就扔一边了。
6月2日,“华北方面军”越过兰封,继续向西追击。
兰封会战,土肥原这只胖狐狸被薛岳关在笼子里好多天,憋得连气都快透不过来了,放出来后真是恨得牙痒痒,自告奋勇做了前锋。
土肥原师团是纯机械化师团,只要补给跟上,给汽车和坦克加足油,在平原之上确能收到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功效。
土肥原在前,其余部队紧紧跟上,从不同方向分进合击。
又是大撤退,又是对机动能力极其薄弱的中国军队的一次严峻考验。
要撤出前线的作战部队尚有十万之众,免不了你推我挤,偏偏老天还不帮忙,连日阴雨,道路泥泞不堪,官兵纯靠一双腿在跟日本侵略军的机械化赛跑,因此个个疲惫不堪,部队士气甚是沮丧。李汉魂的粤军在攻克罗王时曾勇气惊人,此时也已乱七八糟,秩序混乱。
等退到郑州时,一战区司令部发现这些部队已无继续作战的勇气,而曾经屯集精兵强将的一战区,再也拿不出一支有把握的力量来进行阻击了。
早几日的天空还艳阳高照,如今却连檐前都挂了厚厚一排冰凌。
程潜在郑州组织一战区的高参们日夜商讨对策。既然人的力量已经不好使了,就只能使用自然力。自然力中最见效的无非两种,除了火攻,就是水淹。
火攻策:到实在无法可守时,将郑州付之一炬,让日本侵略军即使夺取郑州,所能得到的亦不过是焦土一片而已。
水淹策:在郑州北面附近挖开黄河堤,实施水淹七军的战略。
说是火攻,其实伤不到鬼子,伤的是自己,倘若水淹,既能保全郑州,也能阻断并杀伤日本侵略军。
程潜经过反复权衡,最终选定了水淹一策。
地狱之门
所谓水淹策其实并非程潜首创,早在“七七事变”时,德国顾问法肯豪森就建议,为了阻止日本侵略军由北向南发动进攻,应该及早将黄河决堤。
老外不知轻重,说得可真够轻巧。
黄河发大水在历史上虽是常事,乃至有“三年两决堤,百年一改道”的说法,可那毕竟属于自然灾害,堵和防还来不及呢,你还真敢自己炸开?
金木水火土,《易经》里的“水”,不是我们现在理解的生命之源,那是一种险的象征。就像《魔戒》里召唤鬼兵一样,你想以水为兵,但极可能同时打开的,是一座地狱之门。
然而世上的事就是如此诡异,你越不肯,它就越要逼着你上。
程潜将他的想法呈报蒋系统帅部,蒋介石召集幕僚商讨,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了结果:豁出去,干!
这么重大的事,口头同意还不能作数,程潜又以正式电文进行请示,经蒋介石批复后才正式进入实施。
6月9日,在多次决堤失败后,施工部队终于成功地炸开了花园口。
这时,开封早已失陷,郑州以南的铁路也被“快速挺进队”给炸断了。
其操作手法与徐州会战后期别无二致,都是要依靠日军的机动优势,以迅雷般的速度来截断中国军队的后路。
花园口被炸开前,华北很多天都没有下过雨,黄河也正值历史上罕见的枯水期,但是决口放水之后,忽然下雨了,还是倾盆大雨,黄河伏汛鬼使神差地如期赶到!
一个新的黄河出现了,它将刚刚还如入无人之境的日本侵略军一截两半。由于泛滥区仍在不断扩大,被隔于新黄河东岸的日军仓皇撤退。
原来就怕自己跑得不快,领不到头功,现在则是适得其反。所有机械化装备,包括坦克、汽车、火炮,全都成了累赘,只能任其沉入水底。
尽管抛掉了重武器及随身辎重,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日本侵略军还是有相当数量的人员和马匹被水冲走。
花园口决堤使得日军狼狈不堪
在新黄河的西岸,除了土肥原师团一部外,京都第十六师团也有五个大队被隔于岸边,而且几天之后,粮弹都出现了匮乏。
张自忠等多支部队此时就驻扎在附近,见此情景,立即“趁火打劫”,向被切断后路的日本侵略军发动猛攻。
土肥原师团骑兵支队因为突得最前,第一个倒霉,骑兵全数被灭,四百多匹东洋马和四门野炮成为战利品。
被抛弃于西岸的日本侵略军至此成为过街老鼠,连各县自卫团都跑出来,协助正规军进行追击。其中有个自卫团仅日军骑兵的马鞍子就拉了几大车,汉阳造和老套筒全部换成38式,每个小分队还有一挺歪把子机枪,真正是拿鬼子的装备武装了自己。
寺内瞠目结舌。
别说从北向南侵占武汉,就算是侵占郑州都再也不可能了,把部属从对岸捞出来才最为紧要。
本来用于强渡黄河的工兵部队和舟艇全都被调过来,用于援救西岸日军脱困,后者的残余部队担惊受怕,好多天后才坐着船逃回了东岸。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