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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模庞大,一时引来了长安无数居民及游客沿途围观。路人要问是什么大事,消息早就传出来了,皇帝要在东北大举用兵。这事儿在天下已不算秘密。
御驾的仪仗最前面是京兆府万年县县令,其次是京兆牧、尹,然后是太常卿、御史大夫、兵部尚书。又有清道、青袍奴仆,戢、刀、盾、弓箭、矟的卫队数百人。这些人在前面开道,薛崇训的御驾在此之后。
不过他的那辆四驾马车形同摆设,他自己是骑马走的,杜暹也是骑马在他身后。左右的卫队是飞虎团二百人,这支兵马由于很得薛崇训的信任,平常出行都是让他们负责保卫,基本上取代了金吾卫的工作。骑兵们身穿鲜亮铁甲,身带长短兵器、弓箭等全副武装,又扛着朱雀旗、龙旗等旗帜,一时只见旌旗飞扬铁甲如云,声势十分壮观。后面六辆大车有指南车、鼓车、皮轩车等,之后便是乐队,鼓、铙鼓、节鼓、大鼓、小鼓、羽葆鼓一应俱全,金钲、号角、笛、箫、筚篥、笳也是排成横队行进演奏。
在后面是从玄武门调来的神策军一部军队随行,一路敲敲打打确是十分壮观。天街两旁也站满了士兵维持秩序,不让百姓们从大街上乱跑,人们只有远远地站在街道两旁看热闹。
薛崇训骑马在前呼后拥中大摇大摆地走着,就在这时忽见街边有几个人在那儿挥手,听得有人大喊道:“咱们追随过陛下打吐蕃,啥时候用得上咱们发个榜啊!”那帮人情绪激动跟着仪仗行进的方向乱跑,飞虎团的将领只好派了一小队过去维持秩序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薛崇训并没有停下来,只对身边的宦官道:“你过去问问他们,是否得到了土地和抚恤,回去之后向朕禀报,朝廷不能亏待了为国杀敌的将士。”
杜暹见状颇有感触,深感薛崇训在军中的威望强大,连不再服役的壮丁也仍旧归心。待到御驾出了明德门检阅明光军时,这种气氛再次显现了出来,明光军将士高呼万岁情绪也是十分高涨。薛崇训是几次大仗打出来的权位,胜仗和丰厚的军费奠定了他在军中中的地位,满朝文武官员们也将军心看了个透彻。
薛崇训身穿甲胄腰胯佩剑,矫健地在校场队列间跑了一回,众军举起兵器呐喊声音地动山摇,作为行伍之中的武将士卒,自然是更喜欢薛崇训这样强壮勇武形象的皇帝。长期处于承平中的长安城一时间武力气氛变得十足。薛崇训一面跑马一面大声道:“契丹背信弃义,背叛天子出兵劫掠边境,杀我百姓、辱我妇人,汉家壮士是畏惧不前还是勇往奋战?”
众军纷纷呐喊起哄,有的喊打喊杀,有的吼着要教训蛮夷,又将盾牌兵器敲得哐当作响,恨不得马上冲上战场去厮杀一般的场面。
薛崇训绕着校场跑了一圈,便骑马回来,宦官急忙来牵马,有人想扶他下马,却被他呵斥开然后纵身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稳稳地站在沙土上。大臣们赞道:“陛下神勇,国富民强之象、万民之福。”
这时近侍们抬着一张案上来了,上面摆着一排酒盏。薛崇训道:“杜将军及诸部将上前,朕为你们践行。”杜暹等人遂上前等他端了杯子之后也陆续双手端起酒来。
“来,愿诸将旗开得胜,振我大晋国威,叫四方蛮夷闻之丧胆。”薛崇训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待你们得胜回朝,封官加爵并不吝惜。”
杜暹道:“臣不为升官发财,只要能为国效力。今番出征,若是有辱国威,提头来见!”说罢也一口灌了下去,一脸正色。
朝臣们听罢情知杜暹是当众立了军令状,神色也为之一变。程千里也不禁对他产生了敬佩之意,要说不懂兵的文臣嚷嚷得热闹,程千里却是深谙此道的人,知道此仗并不是那么轻松,杜暹敢说“提头来见”,其勇气和决心是很让程千里佩服的。
此时的雄壮气氛也让薛崇训一时忘记了曲折的权谋,他只觉胸中一片坦荡,对杜暹也很有好感,听罢忍不住又解下自己佩戴的宝剑要赠给杜暹。这是他第二次送杜暹兵器了,他佩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稀世宝剑,作用不过于表示恩宠罢了。
杜暹急忙跪接,说道:“陛下赐剑,臣将用此剑内斩临阵后退者、作战不力者、贪墨军费者,外斩契丹、奚之敌酋,献首长安。”
薛崇训道:“朕在长安静候捷报,出发吧。”
第三十九章 兵营
兵强马壮的明光军精锐骑兵部队自关中东行,沿着平坦的官道大摇大摆地行军。地方各州都得到了政令提前准备粮草给养,这种军情自然是毫无保密性可言。之前薛崇训在长安大张旗鼓地检阅军队发兵,也是对契丹的宣战信号。
当然关心着形势的不仅是契丹首领李失活,幽州的那几个掌权的地方官也急了。朝廷没有下明文责罪,但他们心知肚明,御史下来那一趟就说明长安在怀疑他们了。现在新任封疆大吏杜暹又得了御赐宝剑,行先斩后奏之权,长史王贤之更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就觉得脖子很痒。
都督赵瞿找王贤之商议,一块儿在那猜测杜暹到幽州之后会不会拿他们开刀祭旗。王贤之的看法:“朝廷从关中大老远地调兵过来,一定是要先对付我们,趁杜暹还没到,早些准备,反了!”
赵瞿道:“那明光军是骁勇善战之师,现在才反必须先迎战这支人马,稍有不利,杜暹以兵权调河东、安东两镇兵马围攻,我们毫无胜算,有什么好反的?”
“薛氏得国不正,我等带个头,再联络其他地方的忠臣良将,胜败犹不可意料,总比坐以待毙强上百倍。”王贤之算计着,“咱们就打天启帝(李承宁)的旗号,以恢复李唐的大义起兵,赵将军若能挫败杜暹前锋,大事便有可为。”
赵瞿摇头道:“若要有点胜算,至少要能拉拢卢氏等士族,否则难以久持。我看卢公对咱们并无多少诚意,况且这些士家也是先图自保的主,怕是不愿意参与内战。”
王贤之道:“卢公深明大义,岂有不明薛氏窃国之理?只要赵将军发兵胜得一场,卢公那边我来说服。只要卢氏答应加入我们,已他们的影响,再联合其他地方一同起事就容易多了。”
赵瞿仍旧不同意,认为幽州没有良将强兵,打不过西边那些军队。两人始终说不到一块儿,赵瞿不愿意造反,其实还有个心思:他的家眷在长安,只要一造反无论胜败他都得变成孤家寡人,只觉得这条路根本就没有好处。
王贤之也是被逼急了才主张铤而走险,他在幽州掌权是发了大财的,通过压榨内附胡人的财富,从奇珍异宝到钱粮土地,几辈子都花不完。等朝廷派封疆大吏下来搞清楚状况,他不死也得死了,以前赚的钱自是枉然。
幽州军政衙门内部都各怀心思没扯清,更别说地方大族卢氏了。士族子弟们自喻国家栋梁、道德楷模,但是要他们为了朝廷争权夺利而牺牲家族的利益那是绝对不行的。或许有的士族在遇到异族入侵时能保留几分气节,但是薛崇训政权建立的是汉家王朝,他们更不愿意冒险干什么事,除非形势十分明朗还可以趁势捞一下名声。
州衙常常派人到卢府想和卢公联络,这时卢公却装起清高来,借口幽州官府与胡人来往沾了俗气,不愿意再与之过多往来。但去年幽州发生了一场农民起义,那时卢公却是很积极地和官府站在一边,又出粮又出人,最后把那帮“乱匪”镇压彻底才罢休。
于是事情就一番蹉跎,等到六月,全骑兵的明光军部队已经进入了幽州地界,速度出乎地方官的意料。现在再要干什么事已经来不及了。王贤之等人只得硬着头皮准备应付,被动地等着命运的宣判。
但杜暹竟然没有与地方官联系,而亲率一队轻骑,举旗来到了幽州都督府的兵营。里面驻扎有幽州健兵三千多人,兵权是都督赵瞿掌管。
杜暹一部突然出现在兵营门口,守营官兵按军法规矩要印信公文,杜暹亮出王命、大印,说道:“本官奉旨节制河东、幽州、安东三镇,三镇兵马一应归我调遣,若有敢阻拦违抗者,视同谋反!”言罢踢开营门,带一队兵马就闯了进去。
幽州都督的部将见情况不对,急忙赶着去城里报信。这时校场上的将士们纷纷聚拢过来,这里的兵马有三千多,而现在杜暹轻骑赶来不足百人,他身边的部将亲兵都不由得为之捏了一把汗,毕竟在长安时就听得风声幽州这边不怎么平安。
杜暹却不以为然,大模大样地爬上了一处土丘,取下腰间的佩剑道:“皇帝亲手赐给杜某人的宝剑,兄弟们见识见识。”将士们听杜暹一说都凑上来瞧议论纷纷。
“诸位愿意追随陛下的意愿攻打契丹吗?”杜暹又问了一声。
众人喊道:“咱们吃的皇粮,薛郎说打哪就打哪。”“契丹算老几,俺们去年刚打完突厥,闲了几个月都闲不住了……”
杜暹忽然喝道:“这样的军纪成何体统,实有辱我大晋军威!各部将领何在?”
这时将校们才急忙呵斥吆喝,让人们站好队列禁止喧哗。有个将领上前说道:“末将等不知大总管要来,也未接到都督的命令,不敢造次。请大总管稍候,都督马上就来请罪。”
第四十章 吹灰
兵营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士卒到营中禀报:“赵都督来了。”杜暹转头一看,只见辕门尘土腾起,十来骑从尘烟中径直跑了过来。其他人都穿着灰黑色调的铁盔戎甲,唯有中间的马上一人穿着赤色官袍,定是都督赵瞿无疑。
待那队人马来到面前,赵瞿等人便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上来拜见。只见那赵瞿生得一张方脸,目光如炬眉间三道竖纹,看样子是个比较严肃的人。他刚说了些诸如“有失远迎”之类的话,杜暹便突然喝道:“赵瞿,你可知罪?”
赵瞿吃了一惊,说道:“我何罪之有?”
“本官奉圣旨,经御史巡察幽州都督赵瞿有反迹,拿回京师审问。”杜暹正色道,“来人,将此人拿下!”
赵瞿大急道:“我是京官,没有真凭实据你岂能说拿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