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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尘世的安乐王爷。
这时从关中回来了个叫周显的小官,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人物,去朝里报信的。前段时间突厥遣使向唐朝借粮,张仁愿怀着拖延的想法就借口询问朝里的意见,从灵州派了个清水衙门的小官去朝里报信,现在回来了。
但是张仁愿此时又不在朔方镇,周显未经许可不能到处乱跑,只得把公文报到了官府里然后等着。
恰好此时嗣泽王有个宴会,请了当地的不少官吏和士族,周显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请帖,颇有受宠若惊的感受,平时他这样级别的官儿哪里有资格位列宗亲王府的宴席?他一想大约是自己刚从长安回来的关系,沾了一点贵气,王府就顺带请了。
果不出其然,在宴席上几乎没有周显这个等级的官员,他倒是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上级,可惜人家都不怎么熟悉他,甚至有的面熟的人连周显的字号都叫不出来。周显倒是不以为意,只要混在里面享受佳肴美酒,观赏歌妓舞蹈便可。
时值隆冬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也不太好,贵族的活动无非就是在房子里听听曲看看舞,别无太多乐子。
大伙正欢乐的时候,忽见一个奴仆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径直奔上了上位,在李义珣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李义珣的脸色骤变,乐工歌妓们一瞧这阵仗马上就挺了下来,宾客们也安静了许多纷纷望了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义珣急道:“那赶紧叫郎中过去瞧瞧啊!”因为大厅里的声音平息下来,他的话便让大伙都听见了。众人听得这口话,猜测可能是府上的某人突然生了急病。
奴仆道:“府里的郎中今晚都回家去了,只能马上派人去接。”
“府里没郎中?那来得及么?”李义珣焦急地问道。
奴仆唯唯诺诺不敢作担保,这时宾客中一个官员起身道:“王爷,是否府上有人疾病?”
说话的人周显也认识,是自己衙门里的上司,所以还算比较熟悉。
李义珣伤感道:“病者是孤的奶娘,相处二十多年了,孤一直把她当长辈一样。二十多年前父兄不幸,亲近凋零,孤的奶娘是常年如一日地照顾着……”
那官员忙说道:“方才我好像看见周判官也在宾客之中,周判官可在?他懂些医术,不如先让他在郎中到来之前给瞧瞧应急。”
周显一听急忙站了起来,恭敬地抱拳道:“下官在此,可是下官只是略懂医术,不能和王府的御医相比,只恐才疏学浅……”
李义珣道:“哎呀,现在还说这些干甚?你赶紧去给急救一下,让奴仆马上去把郎中叫回来!”
第十七章 阴谋
李义珣的奶娘忽然得了急症,于是嗣泽王府上的晚宴就不欢而散。李义珣丢下宾客跑回内府去看病人了,宾客们便知趣地向负责接待的王府官吏告辞,陆续归去。
那老奶妈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住在王府内宅,判官周显去给她急救倒无需过多避讳。李义珣在奶娘的卧室外头焦急地等了没一会,就见周显从里面走了出来,李义珣忙上前问道:“孤的奶娘情况如何?”
周显的表情不甚紧张,好言道:“王爷请放心,不过是风火痰淤之症,若阳气亏虚、阴寒内盛则血脉凝聚;阴血亏少,日久脉道枯涩,或阴虚火旺,煎熬血液,亦致血脉瘀滞……”
李义珣茫然道:“严重吗?”
“不严重,下官都能瞧出的病理自然不严重。”周显颇有些自嘲地说道,“下官已略施急症缓住病情,只待御医前来开方抓药善加调养便可痊愈。”
李义珣一听送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说道:“周判官这边请,今日多亏了你,孤略备薄礼。”
“不敢不敢!”周显忙双手一起摆,“不足挂齿的小事耳,怎么使得。”
李义珣一脸感激的样子:“那咱们去客厅喝口茶。”
“王爷您先请。”周显受宠若惊,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两人来到待客厅中,奴仆上了两杯好茶,嗣泽王亲自作陪,周显脸上荣光闪耀,心道会不会因为和嗣泽王的私交自己要升官了?有这个可能,毕竟朔方总管张仁愿也和李义珣有些来往,交情与关系不就是这样经营起来的么?就算不能得到立竿见影的好处,和宗室有来往也不是什么坏事。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让奴仆拿来了一幅画要送给周显,他自然尽力推辞了一番,实在无法拒绝只得收了。
茶间有点冷场,这种状况也可以理解,毕竟周显这样级别的人和李义珣这样的王爷都不是一个阶层,本就没有多少话题。周显也不好刚收了东西就要走,怎么也要多磨蹭一会才好告辞。他有种感觉,嗣泽王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和自己说话,他就只能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唉,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话谈的人在一起确实又痛苦又尴尬。
过得一会,李义珣又用那种没话找话的感觉问道:“周判官刚从长安回来?”
周显虽然觉得这种问题很没意思,但还是一本正经煞有其事地说道:“上月张总管派我去朝里禀奏突厥人借粮的事,并先写了奏章。我到得长安,却被告知陛下有更重要的事,暂时无法答复,让我等一段时间;想见政事堂的相公也没见着。我就想不能那么在长安呆得太久啊,就催了两次,得到答复是让我去华清宫直接求见太平公主殿下……”
“你果真去过华清宫?”李义珣的眼睛里意外地表现出了一丝闪亮,但转瞬就漫不经心地问道,“见着太平公主了么?”
周显有些尴尬地说道:“没见着,在华清宫呆了两日就回来了……接待我的同僚姓黄,倒是个不错的人,待人很周到。”
李义珣道:“太平公主和晋王都在华清宫吧?他们很忙么,怎么没见你?”
“在倒是在……”周显点点头,也不好说那有伤脸面的事,难道要说因为自己品级太低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见不着?他便左顾右盼将问题糊弄了过去,并不正面回答。
李义珣会意地点头道:“听说晋王刚从西北打了打胜仗回来,华清宫应该很多驻军卫队以显声威吧?”
周显想了想皱眉道:“这倒没觉得。我在长安的时候见到从西北归来的神策军驻扎在长安南城,晋王去华清宫好像没有大张旗鼓。在华清宫也没见着很大的仪仗声势,也就见到羽林军的几个营,也就不出千把人的样子。”
就在这样的闲谈中,李义珣就不动声色把华清宫的情况探听了个十之七八,反正是周显看到的信息全部被套出来了。虽然李义珣最关注的是华清宫,但也不能把话题一直局限在华清宫上,中途扯了其他的毫不相干的东西来稀释,就很难让人有所察觉。
不知不觉中李显充当了李义珣集团的一个细作或是一枚棋子,但他自己还不自知。
用这种方法探听华清宫的虚实比派自己的人去专程打探要好得多,如果是派过去充当谍线的人,一则操作困难,很难避过华清宫的耳目,更难混进去就近观察,你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人靠近当权者的驻地不引人怀疑都难;二则风险太大,万一被抓住了严刑拷问就容易把后面的人给供出来,而周显这种人自己都不觉得在帮别人干什么事,能招|供什么呢?
一场比较成熟的阴|谋政变,最开始重要的就是策划,策划参与的人如果不严密一旦泄漏就等同于失败,所以才称为阴谋。阴谋和阳谋比最大的弱点和难以避免的就在这里,不能提前泄漏;而阳谋则是不怕别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跟偷窃和抢|劫的关系类似。
如今以李义珣和张仁愿为核心的集团搞的这事儿就是一场大阴谋,他们一开始就慎重规定了参与的人员,只有必要知道的人才能进入他们的圈子。从这点上的安排,他们干的事还是比较有水准的。
李义珣获悉了华清宫的情况之后,马上就派人去了西受降城与张仁愿联络,互通有无,交流彼此的信息和进展。
……这时张仁愿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突厥人派来第二批使节商谈借粮的事儿了。不过这回事幌子,主要的目的是向张仁愿回复合谋的结果。
直到现在他们的事都进展得相当顺利,关中方面简直毫无所知,连一丝没根据的风声都没有听到,甚至想都想不到。张仁愿正大光明地接见突厥来使也不会引入怀疑,因为突厥借粮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安北方面还专程派过官吏向长安禀报。
突厥使者中的一人就是默啜的亲信,他的任务就是专程派来和张仁愿联络的。而其他使者还傻兮兮地想着办法怎么让唐朝同意借粮,并认为这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张仁愿自然趁和谈期间秘密召见了默啜的亲信,当他见到这个突厥人时还吃了一惊,因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完全就像一个汉人。
那“汉人”见到张仁愿的神色,马上就会意了他的心情,忙抱拳道:“在下是杨我支,可汗就是我的父王。数年前可汗曾派我入朝,在大唐长安住过好一段日子,学习了很多大唐的服饰、礼仪、典章等学问。但我却是突厥人、阿史那氏的血统。”
张仁愿知道杨我支这个人,曾经作为“质子”在长安呆过,只是第一回亲眼看见罢了,不听杨我支自己承认,还真从他身上看不出纰漏,口音举止也汉化了。比如刚才张仁愿就注意到,杨我支见礼的方式是很自然地抱拳,连细节都没有披露,是以左手抱右手,自然抱合松紧适度……有些外夷初学汉人礼节就不注意细节,只学到了形似,经常不留神把手给弄反了,他们有的不清楚反了用右手抱左手是不吉利的动作。其实杨我支做所谓的质子也没什么危险,长安方面从来没有因为战争就拿外族汗王派到长安的质子动干戈的习惯。
“哈哈,幸会幸会。”张仁愿笑道,“不想王子的仪态如此神似汉家的儿郎,初见之间却略略有些意外。”
杨我支仿佛对自己这方面的修为而感到洋洋自得,面带微笑,做出一副神情自若的表情……大约是有意识地跟朝里的老油条们学的,不然以他的年龄不可能自然露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