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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了一坛酒就这么去了,连其他的礼物一样没有,酒坛好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还沾着一些泥土。走到王府门口,那些奴仆都对张仁愿很熟悉了,马上就热情地上来嘘寒问暖说话,然后带他进去。
见了李义珣,只见这王爷才三十多岁的年纪,脸色很白,大约是缺乏户外活动的关系。那种苍白好像有一种说法叫做贵族白,有点病态的感觉。不过他的面相倒是生得方阵,天庭饱满下巴方正五官端正,到底是李唐皇室的血脉。
俩人分宾主坐定,奴仆们就拿了金盏上来,张仁愿却大咧咧地拍了拍酒坛开封亲自往酒盏里斟酒,“今日挖起来的时候一算,这坛酒都在地下埋了整整三年啦。”
李义珣端起酒杯放到鼻子前半闭眼睛一嗅,赞道:“怪不得醇香十足。”
张仁愿笑道:“藏个一二十年的好酒才叫一个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只有老朋友才能这样相处,过得一会儿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这才发现周围已经十分安静了,王府内的奴仆们没事儿也不敢进来打搅。
张仁愿用很随意的口气说道:“前阵子去了一趟阴山附近,雪太大了,得从近左的大仓里调粮才能过这个冬。突厥人也难过,派人过来求援呢……幸好这些年边境安宁,不然遇到这种年头又得起兵祸,北边的游牧族没法了肯定想入关来劫掠……”
张仁愿随口唠叨着边境的事,这时李义珣忽然沉声道:“听说前不久长安出了事,今上要禅位薛氏,你可听说了?”
“嗯。”张仁愿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他们顿时又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李义珣的脸色露出平时难见的愤慨:“我大唐百年基业,就要葬送狼子野心之手,孰可忍不可忍!”张仁愿听罢一言不发,脸色已变得十分严肃。
李义珣忽然激动地看着他,恳切地说道:“那两个贼人正在长安外的华清宫,如得张公神兵相助,我大唐勇士轻骑南下一举铲除之,恢复李唐基业,乃万世之功也!如果张公愿助我一臂之力,大唐江山愿与张家共享!”
“王爷稍安。”张仁愿皱眉慎重地说道,“请王爷明鉴,臣虽为朔方总管,节制数万兵马,可是各镇上下多有太平党羽耳目,他们见缝插针有的十分隐蔽,我们根本就无法防备。如果要调朔方各镇兵干这等大事,恐怕尚未出师长安的太平党就知道了,届时一道圣旨一个御史就能置张某于死地,或者对方有所防备以举国之精锐军费围剿朔方,纵是神仙下凡也绝无取胜之可能,于事何益?”
李义珣忽然垂下泪来,哭道:“早知有今日,二十几年前不如和父兄一起到九泉之下倒是省心了。苟活如今,眼见社稷蒙难有心无力,真生不如死!”
张仁愿忙好言道:“张某与王爷多年深交,绝无自顾独善其身的道理,可事必败,徒劳送死不仅有愧于王爷,也于事无补啊……”
李义珣伤心欲绝,越哭越凶。
这时张仁愿琢磨了片刻,跪倒在地道:“臣倒是有一计,王爷听听如何?”
李义珣停下来用袖子揩了一把眼睛,又有了希望地看着他道:“你但说无妨。”
“没有长安的军令,北边的唐军是无法调动南下的,否则风险太大无异于自投罗网,可是突厥……”
李义珣沉声问道:“难道要借助外族入境平乱?如此会不会遭天下士人的诟病,舆情不利于我?”
张仁愿道:“维今之计,只能如此别无他法。今年正好天道不好,突厥人过冬困难已多次派人向我求救。我们正好借此机会与之密议,以粮草物资借兵,突厥人没有理由拒绝。因为我大唐修筑三受降城之后屯兵,突厥人要想对咱们翻脸胜算很小,进展的阻力也会很大;在此情况下他们只能与大唐议和请求借粮。两边各有所需,谈拢的机会就很大。”
李义珣一脸沉思,正琢磨着其中关节。张仁愿又分析道:“届时放突厥人轻骑悄然南下,咱们只需确保紧要关口的人信得过,我凭借权握朔方总管,要安排一些人并非难事……至少风险比直接调唐军南下要小的多,也更容易隐藏大事。”
“突厥到长安不止千里之遥,他们孤军深入简直是入死地,会愿意冒这个险?”李义珣开始问一些细节的问题了。
张仁愿道:“让他们昼伏夜出,只要能顺利到达华清宫将那俩人斩杀,接下来天下肯定会发生变故。突厥人完成使命之后直接向大唐投降,等政局稍定,他们无罪而有功,何险之有?”
第十五章 可汗
没过几天张仁愿又从朔方出发去了西受降城,突厥汗国(后东突厥)的使者正等在那里。使者已于一个多月前就来了唐境,显然是借粮过冬来的,因为近几年北方边境还算安宁双方的关系也未极度恶化(默啜可汗于景云二年得到了唐朝的应许愿嫁宋王李成器之女金山公主和亲,然后消停过一阵子)。此前张仁愿就见过使者,当时的决定是拖延时间,先派人去长安报信然后让朝廷决定……站在唐廷的立场上,封疆大吏当然不会大方地资助突厥人、一个帝国潜在的威胁。
但第二次张仁愿到达西受降城时,怀揣的想法就已经改变了,因为他们在尝试布局另一件事。
这次张仁愿北上已是腊月下旬,风雪更大,一路上见以往水草肥美的地区都缺少牧草,他就能想象北方的突厥人面临的境地了。气候越是苦寒张仁愿就越多一些谈妥的把握。
腊月底张仁愿就到达了最北面的西受降城,这地方位于河套以北人烟稀少,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军镇要塞,城内的居民多是军士,商民都多少和军事需要有联系,或是家眷或是来往商贾属于半武装的平民。不然普通的汉民是不愿意迁到这种苦寒而存在安全隐患的恶劣地区的。
特别是入冬以来要塞以外的人烟更少,张仁愿他们进城之前很难见到一个活人,四顾周围草原上只有茫茫的大雪。
他一进城就接见了突厥使节。最前头的那突厥人穿着实在很奇怪突兀:头发样式按照突厥人的习惯,身上却穿着丝绸做的衣裳,鞋和腰带等饰物完全不伦不类。整个打扮也不伦不类,他非要穿唐朝的衣服,无非也是出于巴结之意。
果然那使者此时万分有诚意地说:“可汗诚心臣服大唐,袭唐朝衣冠,还派了可汗之子及国相入朝。突厥子民便如大唐天子的子民,还请大唐急施援手避免人们受涂炭之苦。张总管回到城里,可得了朝廷的音信?”
此时突厥汗国的可汗是默啜可汗,他的儿子名字叫杨我支,取个名字跟汉人似的……不过当然不姓杨,他们家的姓氏是阿史那氏。
张仁愿不动声色道:“边报到达长安,经过陛下和朝臣们的商议,再下达公文到安北,恐怕需费时日……”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突厥使者极了。
张仁愿那张黑黝黝的脸显得很严肃真诚,一点都没有故意拖延的意思,他点点头道:“这事只有通过朝廷才能作决定,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应急之策,我私下里和你说说。”
使者听罢毫不犹豫地遣退左右,向张仁愿靠近了些,说道:“只要张总管愿意帮咱们一把,可汗定然诚心与大唐修好,到时北境长治久安您回朝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啊。”
“嗯。”张仁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声道,“但我那样做事越权,恐怕传出去不好听,我得和你们可汗见面商议才行。”
刚刚还说有万分诚意的突厥使者顿时就面有难色,他们可以把可汗的儿子送到唐朝,但让阿史那默啜可汗自己送上门来就有些难办了。
这时张仁愿低声道:“我不是要让可汗来唐境,为表诚意我可派人前往突厥汗帐与他见面。”
使者听罢大吃了一惊,愕然地看着张仁愿,这种事确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显然借粮是突厥在求唐朝“开恩”,急的事突厥人,唐人完全有条件在这时打官腔托大,可张仁愿为何反而要派自己人去突厥?这样办好像唐朝比受灾的突厥人还急一样,简直是活菩萨啊。
“那敢情好!咱们草原人恩怨分明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可汗定然会记得张总管的恩,总有机会相报的。”使者感动地说道。
张仁愿低声道:“我派去的人很重要,你们必须要保障他的安全。他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态度,你们完全可以信他……因是犬子。”
这下突厥使者更加吃惊了,在吃惊之余还隐隐意识到此事并非借粮那么简单,张仁愿竟然派自家儿子过去说事。
果然张仁愿又神秘地小声说:“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到时候让犬子张之辅装扮成你们的人,别张扬和你们一块儿回去便是。”
使者自然一百个愿意,他被阿史那派到唐朝来借粮,本来就是一件难办的苦差事,现在虽然没有马上得到唐朝的应允,但能带回去张仁愿的儿子也不算空手而归。
张之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郎君,在北方苦寒之地跟了其父多年,脸上也有一些风霜痕迹,头发也有点泛枯黄,不过总算是年轻人身板很挺拔硬朗,看起来就比年已中年的父亲精神多了。
张仁愿本人不能随意擅离职守,但派他儿子出去倒也容易掩人耳目,一时不在身边同僚最多会以为去别的地方办事了。
在突厥使者归去之时,张之辅便乔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再脑袋上蒙了头巾既能避寒也能遮盖住发鬓……身上可以穿突厥人的衣服,头发却不好弄,他又不是长住突厥如果剃成突厥人的发式回来的时候就麻烦。一行人便离开了西受降城过阴山,在阴山以南的路途上遇到过一个唐军哨点,不过这帮人是从南边来又有通关文书,并未引起唐军哨点的额外注意,例行公事一番便继续往北走。
一过阴山就是突厥人的频繁活动范围了。张之辅一晚暗中嘱咐突厥使者:“我的事儿只需告知可汗便成。”
使者点头会意……只因阿史那默啜可汗性情暴戾,又强征暴敛经常触及其他贵族的利益,导致本族中有些人不堪忍受倾向唐朝,其中也难免有唐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