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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叮嘱他,人家毕竟是惊弓之鸟,又是新寡,要好好待人家。
胡惟庸说:“主公盼了这么久,才把她盼到手了,就这样让她守孝三年?”
朱元璋说:“我不过说说而已,那就由不得她了。我顾忌的倒不是达兰从不从,她又不是个黄花闺女,我这样对她,已经是捧上青云了,发点小脾气邀宠,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胡惟庸眨眨眼,问:“主公担心的是大夫人、二夫人那里不好交代,对不对?”
朱元璋笑了:“知我者胡惟庸也。”
胡惟庸献策,如果主公很快称王、称帝就好了,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后宫广置妃嫔,置它一千个也不为过,谁也不好说什么了。
朱元璋笑吟吟地站起身,这话显然打动了他。胡惟庸料定说到他心里去了,马上鼓动朱元璋该去看看达兰,以免人家有受冷落之感。
又是正中下怀。朱元璋意马心猿起来,便叫马上备轿,嘱咐轻车简从,胡惟庸当然心领神会,只叫人开后角门,不惊动侍卫们。
几乘轿子来到行台御史豪宅前,打前站的云奇对把门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大门开启。一片灯笼移近,簇拥着朱元璋的大轿进去。
朱元璋在第二进院子落轿后,骑马的胡惟庸说:“主公自己进去吧,我们在门房那里等。”
朱元璋点了点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面静悄悄的。
豪宅大厅里几乎成了灵堂,这令朱元璋很不快。靠墙一张桌上供奉着“大汉皇帝陈之灵位”,点着香,供着果品,达兰穿孝衫,面无表情。她见朱元璋进来,也没站起来。
朱元璋勉强露出笑容问:“这里怎么样?满意吗?”
达兰说,这么一所豪宅一个人住,像一个空旷的坟墓。
朱元璋说他是怕不安静。
达兰讥讽他花这么大工本,会后悔的。
朱元璋说:“后悔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达兰淡然一笑,没有解释。
朱元璋说:“你要什么,叫他们来告诉我。你如果感到寂寞,我可以把你家人接来陪你。”
“有我一个人当人质就够了。”达兰冷冷地说。
“这你误会了。”朱元璋说,“我是一片真心对你。”
达兰说:“你不要报偿吗?如果要,你现在告诉我。”
朱元璋沉吟一下说:“我实在渴慕你,如果你愿意,我会好好待你,陈友谅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陈友谅做不到的我也能。”这是他对达兰的又一次表白和许诺。
达兰说她已是残花败柳了,不敢承蒙错爱。
朱元璋说:“你千万别这样说,我对你的心苍天可鉴。”
达兰问:“我若不答应呢?”
朱元璋一时没法回答。达兰说:“你可以杀死我,可以放逐我,对不对?”
朱元璋说:“我想我能感化你。”
“用你的权力吗?”达兰说,“我现在是你的笼中鸟,是你的阶下囚,你想干的事情肯定能干成。可是一个人心不在你这儿,给了你一个空壳,那有用吗?”
朱元璋感到无比沮丧,他向外走的时候,达兰连站都没站起来。
朱元璋简直受不了这种打击,这是对他多年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权威的挑战和蔑视,幸而他只栽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果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令他如此难堪,他会杀了她。
朱元璋受了冷遇,便出来坐在行台御史豪宅院子里听雨亭的石凳上,仰头望着苍茫河汉出神,他感到失落,而更多的是颓丧。
云奇奉上茶来,又一瘸一拐地走开。
胡惟庸过来,悄声问:“她不识抬举?”
朱元璋悻悻地说,他不明白,陈友谅给了达兰多大的好处、多少恩典,值得她如此为他守节。
胡惟庸劝慰他,过些天就好了。他听说,陈友谅救过达兰的全家人性命,在家乡买了房子置了地,所以感恩戴德。
朱元璋说他可以做得更到家,将来甚至可以封他们公、侯。
胡惟庸认为,她口口声声要等三年孝满再说,这是推托之词。难道这样白养着?白养一个贤士,还能图个礼贤下士、不耻下问的名声,而养她这么一个人,时间久了,没有传不出去的,反倒会坏了主公的名声。
朱元璋向他问计,怎么能让她回心转意,移船就岸呢?
胡惟庸一笑,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她也就不会再闹了。
朱元璋有几分意外:“你的意思是……”
胡惟庸笑了起来。
朱元璋说:“总有点强梁之嫌,不好吧?”
胡惟庸说:“主公别管了,你今天别走了,我一会儿把轿子、车马都打发回去。”
朱元璋心存感激,却故意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胡惟庸说,此事须快刀斩乱麻。主公也可以慢慢感化她,她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终会移船就岸的。但是,时间久了,怕大夫人、二夫人来发难,就不好收拾了。
“怎么会有辱名声呢?”朱元璋问。
胡惟庸点拨他,人家会说主公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卑躬折节太不自爱。
朱元璋显然心动了,他说:“她若是不从呢?传出去反而更不好吧?”
“想做,就必须做成。”胡惟庸说,“只须交给我办就是了。”
朱元璋还有点犹豫:“这样不更让她反感吗?”
“有几个女人不是水性杨花?”胡惟庸说,等到木已成舟,她就服服帖帖了,不巴结主公才怪呢。
朱元璋不禁笑了:“你倒像个偷香窃玉的老手。”
胡惟庸说:“那倒不敢当。我这几天吃不香,睡不着,尽琢磨这事了。‘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就憋出这么个法子来。”
朱元璋笑了,算是默许。
胡惟庸早有准备,对云奇说:“快点请主公到抱厦里去用茶。”
云奇答应着,引着朱元璋向左面走去。
瓜州渡江南特有的大水车,巨大的轮叶慢悠悠地转动着,底下有一星灯火的水磨坊里隆隆地响着。
小芦篷船就停在大水车下面不远的地方,这里是江水转弯的地方,没有浪涛,水面平静。
小船舱中,两个人现在平静得多了。郭惠滴着泪说:“我这次来,就是想问你一句话,问完了,死了也行。”
“那你问吧。”蓝玉说。
“还用我问出来吗?”她深情地注视着他,说:“如果你都不知道我要问你一句什么,那我真的白认识你了,也全都不值得了。”
蓝玉当然知道她会问他,扔下心上人另娶别人是出自本心,还是为人所逼迫。
郭惠满意地点了点头,泪珠如断线珠子一样流。她很感动,她没有猜错,蓝玉给她写那封绝情的信,是违心,是让她死了这条心。
蓝玉说:“我是让你恨我,只要你恨我,就不会再难过了,为了你不再为我牵肠挂肚,你把我当坏人我也认了。”
“你不是坏人,也并不是什么好人。”郭惠说,天下有大路、有小路,他都不走,却走一条死路。
蓝玉长叹一声:“在你看来,我走的是死路;可别人看,我走的是一条活路。”
郭惠说:“你告诉我,你的信是不是朱元璋逼你写的?是不是?”
蓝玉分明从她眼中看到了燃烧的凶焰。他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眼前蓦然再现了朱元璋与他在湖边谈话的情景,朱元璋的话打雷一样在他耳畔震响:你投我时是什么?一个不能混饱一日三餐的穷小子!你现在是谁?是指挥水陆大军的元帅!我可以让你由元帅再升为大将军、大都督,我也可以把你的官袍剥个精光,让贫穷和死亡伴着你和你的美人!
蓝玉脑门冷汗如雨,两眼发直。朱元璋不是危言耸听,他是办得到的。
“你怎么了?”郭惠问,“你不舒服吗?”
“啊,没有。”蓝玉说,“朱元璋除了说你父亲有那个遗嘱以外,什么也没说过,更没逼我写信给你,他也是一片好心……”他一下子又变得软下来。
郭惠说:“这么说,是你自己要娶镇江的姑娘了?”
“是。”他只能这样应承。
但她不信:“你怕朱元璋,是不是?不就是要丢官吗?你若是真心对我好,现在就一起摇着这条小船,从这个世界消失,你有胆量吗?”
“我倒无所谓,”蓝玉言不由衷地说,“你是金枝玉叶,今后让你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一生都不会安宁。”
“好日子、苦日子都是一生,要紧的是看是不是舒心。”郭惠打开一口包金木箱,里面是满满一箱银子,她说:“好日子过不上,温饱是可以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她的目光利剑一样刺着蓝玉的双目。
蓝玉不敢看她,耳畔又响起朱元璋的声音:这可是你蓝玉大将自己的选择……不要在背后说,朱元璋以势压人……
他好像一下子又清醒了,他说:“不,不是有没有银子的事,我也不怕贫穷,我不能连累你……”
郭惠蛾眉倒竖,说:“我并不怕你连累,是我甘心情愿。我问你,你是不是舍不得扔掉荣华富贵?”
蓝玉咬了咬牙,说:“是,我觉得不可能两全了……”他只有这样彻底冷了她的心,才能让她恨自己。
郭惠仿佛冷静多了,她冷笑着一指岸上说:“你走吧,就当你我是路人,我从来不认识你!”郭惠果然把他当负心汉了。
蓝玉显得很狼狈,连叫了几声“郭惠”。她急了,说:“你走不走?不走我把船弄沉,咱们一起死。”她真的找来一把斧子,开始凿船。
蓝玉吓得倒退着上岸,说:“别,别这样。”
蓝玉上了岸,没有马上离开,他听到小船里传出一阵哭声。此时他又后悔了,也许不该这样伤一个女孩子的心,可不这样,他就得永生永世在火上煎熬自己,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他猜得不错,朱元璋看上了自己的小姨子,那他蓝玉就随时有杀身之祸。退一步说,为了一个女人,断送锦绣前程,那也实在是不值得的。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再也不敢回眸看那小船一眼,大踏步走了。
伤心已极的郭惠一直哭着,岸边的芦苇凄凉地摇曳着,飒飒作响。
忽听岸上有人喊:“哎呀,我的船在这儿呢!”“认准了吗?”“错不了,这不跟自儿个的孩子一样有记号吗?”
郭惠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