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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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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啊。”

蓝玉说,好在这些年来,手上有人,他有三千家丁,都是可以托生死的,足够对付锦衣卫、御林军了。明天是二月十五日,朱元璋选定这一天为劝农日,要到天坛去祭祀,他决定预设伏兵,可一举而杀之。

“政出有名才好,”詹徽说,“应当起草个檄文,叫《讨昏君檄》,怎么样?”

蓝玉说:“不必。”他拿出了李醒芳的文稿说,李醒芳这本书帮了大忙,这不是现成的罪状吗?

说到可借用的力量,蓝玉一口气点出一大串,都是有势力、有地位的侯爵,又都是对朱元璋心怀不满的,像和庆侯张翼、普定侯陈垣、景川侯曹震、舳舻侯朱寿、东莞伯何荣,还有他岳父,都是可以召之即来的。

詹徽道:“我还是不露面的好,一般人并不知道你我过从甚密,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可以策应你,皇上那边的情报,也能多知道些。”

蓝玉说:“你不会是给自己留后路吧?”

詹徽道:“将军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说动就动,蓝府里甲士已经全部武装起来,在院庭里待命。

忽然响起号角声,随后是嗒嗒的马蹄声,再后是火光。

院子里的甲士惊慌向外看,几个趴上高墙的甲士大喊:不好了,锦衣卫、御林军把我们团团包围了。

蓝玉大惊,没想到朱元璋出拳这么快,竟是迅雷不及掩耳。总不能等着束手就擒啊,他准备带死士冲出重围,只要到了漠北,有他的三十万大军,他就不愁不能报仇雪恨。

蓝玉全身披了铠甲出来,跳上马说:“别慌,跟着我向外冲。”

大门山摇地动,很快被锦衣卫从外面推倒了,御林军呐喊声震天,冲了进来。蓝玉一边在马上迎战,一边夺路外逃。

在大门口,一条绊马索将他的坐骑绊倒,蓝玉摔倒在地,被人捉住。

第九十四章

铲荆棘、除芒刺,恶人朕来做,把太平天子留给皇孙当。能屈者能伸,他屈过,伸过,这是他一生的全部吗?他不知日后的明史怎样开头,怎样结尾。无字的挽歌永远没有人知道是谁唱的、为谁唱。

蓝狱案又一次对洪武朝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仿佛大地、宫殿都在摇晃。朱允?见三天内锦衣卫、刑部就抓了几千人,诏狱和刑部大牢再次爆满,胡惟庸案时朱允?年纪尚小,印象不深,这次他是领教了,而且朱元璋为了让他历练历练,指派刑部尚书刘晨陪他主审蓝玉。

刘晨说了一声遵旨,又奏报了抓捕在案的重要人犯名单,锦衣卫的蒋献报告了准确在押人数,三千九百六十八人。他说必须快审,审了才能顺藤摸瓜,把蓝玉的余党一网打尽。

心怀鬼胎的詹徽说:“吏部侍郎傅友文是蓝玉的岳父,是不是在九族之列呀?”

朱元璋说:“废话,为什么不抓?”

朱允文多少有点投鼠忌器的意思,傅友文之兄傅友德征战有功,又封过太子太师,比蓝玉的地位还高,一旦抓了傅友文,势必株连到傅友德,太孙便想对他兄弟网开一面。

朱元璋不允,逆臣的岳父如果饶恕了,还叫什么夷九族?按律,连傅友德都应当问罪的。

詹徽突然毛遂自荐说:“皇上,詹某愿尽一份力,会同太孙审蓝玉一案。”

朱元璋有些奇怪地望着他,朱允文说:“你是吏部尚书,怎么对审案有兴趣?”

詹徽振振有词,官员犯法,吏部有责匡正,澄清吏治应由此始。

朱元璋说:“也说得通。你也参与会审吧。”

太庙前厅成了临时的审讯场所,朱允?居中而坐,詹徽在左,刘晨在右。

蓝玉被押上来了,他一眼看见了詹徽坐在上面,立刻心里有底了,连喊“冤枉”。

刘晨说他谋逆之事,早已是司马昭之心,天下人共知。何冤之有?叫他快把同党都供出来。

蓝玉矢口抵赖,不承认有同党。

“对嘛!”詹徽说,“谁会跟着你造反呢,除非你岳父傅友文。”

朱允文与刘晨交换了一下眼色,大为不解。

詹徽拍桌子说:“蓝玉,你认不认罪?若认罪,就赶快画押,别光想着把别人供出来,你信口胡说,也没人相信。”

蓝玉突然明白詹徽是想落井下石借以脱身啊,他笑一声,说:“詹徽,你这个无耻小人,怪不得昨天你还说别把你露出去呢,你果然留了一手。太孙,他詹徽就是我的同谋,他有什么资格坐在上头审我?”

朱允文大惊,去看詹徽时,詹徽早吓得结结巴巴了:“他,他,血口喷、喷人!”

蓝玉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大不了一死。詹徽,我看不起你!我为什么不说刘晨是我同党呢?真的假不了,一会儿我就录口供。”

朱允文扭头对詹徽说:“怪不得你这么主动要来审案呢。”他向外叫了声:“来人啊!把詹徽锁起来,押入大牢。”

立刻上来几个武士,拖走了哀号叫喊的詹徽。

奉先殿里朱元璋一直在等消息。一连几天朱允文连吃饭都在审讯大堂里吃。

朱元璋把一张写有“傅友德”名字的纸条贴到了屏风上,又扯了下来,放在案上,一时拿不定主意。

中午时分,朱允文进来了。朱元璋说:“这几天辛苦了,感觉如何?累吧?”

“累倒不累。”朱允文说是恐惧,这一案子,又是牵连一公十三侯,还有好几个都督,将要杀掉一万五千人。有人说胡党、蓝党两狱,把元勋功臣几乎杀绝了,会不会人心震荡?这是他十分担忧的。

“这是你的话吧?”朱元璋不悦道,“徐达、汤和、沐英、朱文忠不是开国功臣吗?他们忠心耿耿,也就安然无恙啊!”

朱允文总是有点于心不忍。

朱元璋说:“等着胡惟庸、蓝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颠覆了社稷,你也许才不会有这种恻隐之心了。从前,朕拿一个长满刺的蒺藜棒叫你父亲抓,这故事你听过吗?”

朱允文点点头。

朱元璋说话的时候,大有英雄末路之慨:“朕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在位的年月屈指可数了。你这么年幼,朕如不为你拔掉利刺,铲平荆棘,你将举步维艰。恶人由朕来做,太平天子你来做吧。”

这么说了,太孙十分感动。他忽然看见案上傅友德的名字,问:“皇祖父也要治太师颖国公的罪吗?”

朱元璋说:“朕本想饶过他的。是他自己不知进退。你看看这个!”朱元璋从案子上找到一份奏疏,拍在案上。

朱允文一看,问:“要一千亩?这太过了点。”

朱元璋说:“狮子大开口!他竟向朕要一千亩怀远田!更可恨的是,他和定远侯王弼在一起喝酒时说,皇上年纪大了,喜怒无常,我们这些人说不上哪天就没命。”

朱允文道:“有这话,也是醉话。”

朱元璋用力拍了一下龙案说:“他们说得对,他们的命也到头了。都不可靠,统统有贰心。”

朱允文道:“颖国公傅友德又不同于别人,他的独生子傅贤是姑姑寿春公主的驸马,他的女儿又是晋王叔父的世子妃,这层关系不能不有所顾及吧?”

朱元璋说:“那就赐死,不杀头了。”

朱允文不敢再辩,却十分沮丧。

朱元璋说朱允文和他父亲一样,女人心肠。朱元璋再一次重申,女人心肠的人只配去吟诗填词,不能当皇帝,也不能为官。

朱允文用心地咀嚼着朱元璋这劳于愁思、累于感慨的肺腑之言。

午门外再现十年前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场面。天阴着,飘洒着牛毛细雨,空气湿漉漉的又潮又闷。

蓝玉、詹徽等人被绑着等待行刑,公侯以下,大小官员等待灭门的又是汪洋一片,叫人看了怵目惊心。南京城再一次掀起万人空巷的轰动,午门四外挤满了围观的市民,人们都引颈向里望,嘁嘁喳喳地议论不休。

蓝玉受刑是五马分尸。

午门外,三声炮响,蓝玉被五匹马抻了起来。在他即将被拉成几段血肉模糊的躯体时,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在沉入地狱之前,他反倒不恨朱元璋了,只恨自己的无能。他低估了朱元璋,把他想得太善良了。郭惠的惨死,还不是最响亮的警钟吗?你怎么敢回京城来?什么凉国公、丹书铁券,全是骗人的把戏,而他提调的三十万大军才是可以让朱元璋屈服的力量,可惜没有用……他双眼一闭,等待那最痛苦也是解脱一切的一刹那到来……

朱元璋的头发全白了,显得更苍老了。

胡惟庸案后,加上皇后的离去,他开始有了白发,蓝党一狱过后,晋王、秦王又相继过世,打击接二连三,他真的感到心力交瘁了。

他在殿里设了一榻,半躺在上面,下面坐着一些近臣。朱允文、朱棣陪坐左右。

他的背后墙上,挂着马秀英写的“能屈者能伸”的条幅。

朱元璋久久地注视着这幅字,他说这是马皇后给他留下的全部!五个字包容了他的一生,他屈过,最终是伸了,但也心力交瘁了。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朱棣说父皇不过是太累了,希望他好好养一养。

朱允文也说,皇祖父少操点心才是儿孙们的福分。

朱元璋说:“朕在位三十年了,为社稷、为黎民,真是鞠躬尽瘁了,才把国家治理成这个样子。佛性大师说的话,朕永生不敢忘:得道者四海归心。如今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辽东北部已平,朕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朱允文说:“如今天下已是太平盛世,皇祖父多操点心,国家多受益。”

朱元璋转对朱棣说:“秦王、晋王已在朕之前早逝,你是皇子中最长者,日后要好好辅佐太孙,不要令朕失望。”

朱棣说:“谨遵皇命,儿臣肝脑涂地,也要辅佐太孙治国。”

朱元璋点点头,又强调北边边防至关重要,不可一日懈怠,由他总率各皇子,平边患、保安宁,千万要一心一意,不可有非分之想。

朱棣忙跪下:“父皇这样的重话,儿臣受不了,儿臣只有指天为誓。”

朱元璋说,响鼓也要用重槌呀,虽知道他知大体、识时务,又懂友爱,不会有非分之想,但要警惕别有用心的人,不可不防。

朱棣说:“儿臣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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