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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汉按住云奇的手脚,用力撬开他的牙,云奇拼命反抗,可无济于事,一个大汉手持快刀嗖一刀下去,血淋淋的舌头提到了一个大汉手中,众人狞笑。
廖永忠冷笑说:“你回去报告吧!”几个人哈哈大笑。云奇爬起来,口中的血已把前襟都染红了,他拼命地跑了出去。
朱元璋无论如何没有料到胡惟庸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文武吏士面前公开弑君,他倒要看看胡惟庸搞什么名堂!无非是又拿“天示祥瑞”来买朱元璋的好,以减轻朱元璋对他的戒心,朱元璋才不会这么糊涂呢。
就在云奇冲出丞相府来报信的当儿,朱元璋的大驾已经出宫,卤簿仪仗为前导,朱元璋偕太子乘轿缓缓出了西华门。
忽然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冲进了卤簿行列,直奔朱元璋的皇舆。带刀侍卫们大惊,不容分说上来抓他,拖住云奇拳打脚踢,打得他满地翻滚,啊啊大叫,却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掀开轿帘问:“轿怎么停了?”
一个太监说:“有人惊驾。”
朱元璋举目望去,见众人仍在打云奇。因为他一脸血,朱元璋也没认出云奇,就令人拖走,别误了事。
当轿子再次抬起时,云奇又挣脱出来,拼命抱住了朱元璋的轿杆不放,抹了一下脸,冲朱元璋啊啊怪叫。
朱元璋忽然认真看了看他,喝住要用刀砍的侍卫,说:“住手!这不是云奇吗?”
云奇这才委屈地双腿跪地,哇哇哭起来。
朱元璋说:“你怎么弄了一脸一身血?”
云奇比画着,忽而指西华门外的胡府方向,忽而指指侍卫佩带的刀枪。
朱元璋问:“你说呀,你哑巴了吗?”
云奇把手指头伸进口中,又拿出来,用手掌做个砍的动作。
朱元璋明白了,对朱标说:“他叫人割了舌头。”
朱标说:“他好像在比画,胡府中有刀兵。”
朱元璋断然下令:“回宫,朕到西华门去。”
云奇这才点点头,一下子晕倒在地。
朱元璋令人把受伤的云奇送入太监馆舍,着人去请太医诊治,下旨一定要让云奇能说话。
随后朱元璋和朱标、徐达几个人一直登到城楼最高处。从这里正好可以俯瞰胡惟庸相府,府中一举一动,历历在目。
朱元璋清楚地看见那口井了,井旁座无虚席,全是达官显宦。他问徐达、朱标:“你们看见什么了,有异样吗?”
朱标并没看出什么异常。光天化日,难道胡惟庸敢阴谋弑君?
徐达却说:“胡府里藏着甲兵,你们看,绣幕和壁衣里至少藏有几十人、上百人。”
朱元璋也看见了,他说:“看来,云奇是看破了,遭他们毒手割了舌头,多亏云奇了,否则这一劫难逃啊。”
朱标说:“应当重赏云奇。”
朱元璋说:“就封他为内宫监左少监吧。”
徐达说:“当务之急是收拾胡惟庸和他的死党。”
朱元璋对徐达说:“你马上带御林军和五都督府的兵,将胡府团团围住,凡与他有牵连的,一网打尽。”
朱标说唯恐杀戒一开,收不住,便开脱地说,去贺喜的,不一定都是他的死党,有的是隶属关系,有的是畏于他的权势不得不巴结他,不该不分青红皂白。
朱元璋不悦地说:“差点人头落地了,你还在为歹人说话。”朱元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卷来,交到徐达手上,说:“朕心里有数,这单子上的人都是跑不了的。”
徐达一看:“天哪,侯爵一大半都谋反?还有六部九卿,真太可怕了。”
朱元璋说:“你快去吧,朕在这里看着。”
徐达高喊“遵旨”,快步跑下城门楼梯。
朱标莫名惊诧地问朱元璋:“父皇早有准备?怎么名单就在怀中?”
朱元璋说:“你以为胡惟庸那么容易得手啊,朕睡觉也都睁着双眼的,不然早人头落地了。”
朱标说:“看来我是多余担心,一场虚惊啊。”
朱元璋居高临下望着丞相府,显得很悠闲。只见包围的军队里外三层,连院墙上都站了兵。
他看见徐达坐在古井旁,正指挥士兵抓人,一批批都绑上了,他似乎看到了胡惟庸。
朱元璋忽然对朱标说:“这是河豚丞相。舍命吃河豚,河豚到底是有毒的。”
朱标有点不明白,怔怔地望着朱元璋。
第九十章
胡惟庸一案斩杀三万人头,如果那时有吉尼斯大全,朱元璋将首开纪录。也有幸存者,一个是皇上的儿女亲家,一个是太子的师傅,出于不同的理由,都不言谢。
胡惟庸案牵连的人犯真是太多了,新设的锦衣卫诏狱和刑部大牢塞不下。又加上京兆尹的监牢,还是塞不下,朱元璋下令把城外的几座兵营都临时改成监押人犯的地方。
陈宁是仅次于胡惟庸的要犯,他倒显得很从容,他是在“喷酒”的古井旁就擒的,他让徐达转告朱元璋,他不要任何人审他,只想面见皇上。
朱元璋说了这样一句:开恩的时候,也兴让犯人自己挑个死法呢,他立刻传旨,亲审陈宁,他相信陈宁是想供出内幕来。
陈宁被单独押了上来。
朱元璋凌厉的目光审视他良久,问:“你要单独见朕,有什么话要说?”随后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朱元璋说:“朕本想去品尝一杯古井佳酿呢,井里喷酒谁见过?想必陈爱卿偏过了?那井酒的味儿一定甘冽而香醇吧?”
陈宁说,这当然是一场骗局,他说皇上洪福齐天,命不该绝,他陈宁才有今日之祸。
朱元璋说:“朕以为你到现在还会告诉朕,喝不到那井里喷出来的酒,会终生遗憾呢。”接着他咳了一声,声调中含有几分伤感地说,他待陈宁并不薄,奈何追随胡惟庸谋逆造反?
陈宁说,走到这一步,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说他不是来苟且求生的。
“那你来干什么?”朱元璋问。
陈宁说:“臣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饶,有几件事,想告诉皇上,这也是我一点追悔之心。”
朱元璋说:“朕不妨听听,你说吧。”
陈宁说:“逮捕的胡党中漏了几个人。”
朱元璋问:“哪几个?”
陈宁说他怕万一有漏网的,日后又是皇上身边的隐患。
朱元璋说:“你说吧。”
陈宁说:“宋濂的儿子宋慎是胡惟庸一手提拔的,他给胡惟庸送过礼。”
朱元璋关心的是宋濂是不是胡党?
陈宁说:“胡惟庸想拉他,说先拉过他儿子来,老子自然向着我们。”
朱元璋又问:“还有谁?”
“廖永忠。”陈宁说他是假疯,胡惟庸最先看出来的,他恨皇上对他下狠手,说是卸磨杀驴。胡惟庸一找上他,廖永忠和他一拍即合。
朱元璋说:“驴并没杀,现在看,不杀是错了,朕早该想到他是假疯。朕所以疏忽了,是因为朕低估了他,这样一个有勇无谋的人,竟有如此高超的金蝉脱壳本事,瞒过了朕的眼睛。”
陈宁说:“还有一个林贤。”
朱元璋问:“明州卫的林贤?”
“是,”陈宁说,“他替胡惟庸去日本借兵,扮成来朝贡的使者,届时行刺。胡惟庸安排,不管那时他在与不在,都要按计划干。”
朱元璋问:“日本使者什么时候到?”
“快了,”陈宁说,“不出十天准到。”
“还有吗?”朱元璋问。
“还有在蓝玉军中的封绩,他被胡惟庸派到元朝逃散人员那里去借兵。”
“封绩在蓝玉那里?”朱元璋说,“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从未奏报?”
陈宁说:“其实蓝玉更恨皇上,这原因,我不说,皇上自己也知道。”他指的显然是郭惠的事。
朱元璋问:“蓝玉也和你们联手了?”
“那倒没有。”陈宁说,胡惟庸和蓝玉交往不多,不敢贸然行事。
朱元璋突然问:“李善长的弟弟陷得那么深,李善长不知道?”
陈宁道:“他是装聋作哑。我们派李存义去游说李善长三次,胡惟庸去过一次,答应事成后封他淮西王。还送他一对乾坤剑,是汉高祖定天下时的宝物。”
朱元璋说:“李善长没有答应,是吧?”
“剑,他收了。没置可否。他说他老了,不愿意闹出事来。”陈宁说。
朱元璋用意不明地笑起来,他说:“李善长还是有分寸的,他毕竟没从贼嘛。”他目视着陈宁,忽然问:“胡惟庸和真妃勾结的内幕,你不也知道吗?”
“知道得不多。”陈宁说,“胡惟庸讳莫如深,只知道有几次的消息都是达兰派小太监送出来的。我想,达兰是想借胡惟庸的势力,在皇上面前抬潭王吧。”
朱元璋问:“你说了这些,想求得不死,是吗?”
陈宁说:“不,臣不过是茶陵一平民,跟随皇上,得皇上赏识,让臣任知府,枢密院都事,中书参议,当过兵部,吏部,户部,礼部四部尚书,可以说位极人臣。臣原来叫陈亮,陈宁的名字还是皇上给改的,臣这样的人都附逆谋反,皇上留我一命,我也无颜活在世上啊!”说毕大哭。
朱元璋也掉泪了,他说:“借你人头警世吧,朕也不会徇私的。”
朱元璋很想知道胡惟庸此时所思所想,他并不看重胡惟庸的口供。本来已经睡下了,好长一阵子不能入睡,便索性爬起来,命令升堂,在奉先殿里审胡惟庸,除了几个贴身小太监,就只有朱标在场了。朱标近来身体欠佳,总是不住地咳嗽。
胡惟庸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朱元璋好像第一次发现,他不单鬓角有了白发,连下巴上的胡子也有些许白茬了。
胡惟庸与陈宁截然相反,显得很冷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朱元璋问:“别人都招了,你不招也没用。”
胡惟庸梗着脖子不出声,不是看天棚,就是看地板。
朱元璋问:“达兰和你有过什么默契?她生的孩子是不是陈友谅的?”
胡惟庸望着他冷笑。
朱元璋问:“是不是?”
胡惟庸早扭过头去。
朱元璋说:“你是非逼朕对你用刑啊。来人,上刑。”
胡惟庸被装进一个滚笼中。这是一个用木板做成的圆形中空笼子,每块木板冲里面都有钉子,人一装进去,立刻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