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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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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惟庸说,真人不说假话。他实在被皇上逼得走投无路了,这么多年来他鞠躬尽瘁,赤胆忠心,可现在是鸟尽弓藏了,朱元璋人越老疑心越重,从前起事时的同乡兄弟徐达、汤和早就淡了,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后来帮他打天下的李善长现在也失势了;就是他大张旗鼓请来的浙西四贤又怎么样?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皇帝坟山的事,皇上不分青红皂白把刘伯温抓了来,若不是郭山甫出来救他,刘伯温就杀头了。胡惟庸说:“现在,大明江山的大厦就剩下我替他支着了,他又要拿我开刀。”

廖永忠说他想不到今生今世还有报仇雪恨的机会。我们兄弟二人为朱元璋打江山使尽了力气,到头来命都不保。回乡隐居后,哥哥心里憋闷,得病而亡;他原本想了此残生算了,既然丞相找上门来,那也是天意,他表示愿效犬马之劳。

“仗义!”胡惟庸又倒了两碗酒,二人用力一撞碗,一饮而尽。

“说吧,要我干什么?”廖永忠说。

胡惟庸要他偷着训练五百亲兵,听胡惟庸号令,叫廖永忠进京时再动。

“好!”廖永忠说,人,现成的,巢湖旧日水寨里还有几百个弟兄,那也是他养着的,原以为用不上了,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

从巢湖回来,胡惟庸见了朱元璋,添枝加叶地把大丰年的各种吉兆渲染了一气,朱元璋很满意。

回到府中,他立刻把涂节叫来密谋。

涂节说:“丞相淮北之行辛苦了。”

胡惟庸说:“替皇上办差,辛苦事小;辛苦而又受猜忌,就令人愤愤不平了。”

涂节说这几年皇上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容人了。在他眼里,谁都不可靠,谁都好像要抢他皇帝宝座似的。

胡惟庸说,那是因为他头上的皇冠也是从别人手里夺来的,他怕别人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涂节禀报,已按丞相的吩咐,把皇觉寺的和尚如悟找来了。

胡惟庸眼一亮:“怎么样?他愿意起来报仇吗?”

“那还用说!”涂节说,怕如悟揭他短,把人家舌头都割去了,他能不恨?

“他没了舌头,会说话吗?”胡惟庸问。

“能说,舌头短半截,说话呜里哇啦的,细听能听清。”涂节说。

胡惟庸不想见他。这种人不能让他知道得太多。他让涂节告诉他等待时机,有用他的时候,会告诉他。

涂节奇怪,丞相不见他,又何必把他从皇觉寺弄来?

胡惟庸说:“当初是我考虑不周,你多给他点银子,送他回去。”

涂节答应了。他拿了银子来到和尚如悟临时住房,提着包裹推门而入,却没见到人,回头问跟进来的人:“那和尚走了吗?”

那人一指挂在墙上的褡裢,说:“东西在这儿,没走。”

涂节走过去,在褡裢外面捏了一下,哗哗作响,便伸手进去随便一掏,竟是一堆纸。他拿到桌上看,是一些写好的揭帖,上面赫然写着“朱元璋小人得志,忘恩负义,残忍成性,滥杀无辜”等字样。

涂节吓了一跳,心想,这是骂当今皇上的揭帖,如悟和尚怎么有这个?

没人能回答。

此时如悟正走在京师鼓楼大街上。

夜色昏暗,大街上只有几个糕饼铺子和茶楼、酒肆在营业,街上行人稀少,偶有五军都督府的巡逻兵骑马走过。

一个黑影贴着街旁房屋的墙根慢慢移动着。黑影见附近无人,便提起糨糊桶,用刷子迅速在墙上刷几下,再贴上一张纸,然后溜掉。

那正是从如悟褡裢里发现的那种揭帖。而贴揭帖的人,正是和尚如悟。

第二天早上,揭帖就呈现在华盖殿龙案上了。

早朝的时候,朱元璋铁青着脸,抓起龙案上的一把残破的揭帖掷到丹墀下,对众官说:“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御林军都是干什么的?一个晚上叫亡命徒贴了上百张揭帖?”

一个御林军指挥出班奏报,已全城戒严,正在搜捕凶犯。

朱元璋问群臣,是否知道是何人所为?

没人敢抬头,没人能回答。

朱元璋问李善长:“李爱卿看不出来吗?”

李善长说:“文笔老辣,不是等闲之辈。”不知他是不是有意含混其辞。

胡惟庸说:“很像在逃的李醒芳的手笔,这里的章句也像他新刊刻的那本书,臣已送呈皇上了。”

“还是胡爱卿有眼力。”朱元璋痛责群臣无能,限令一定要抓到李醒芳,要举国严密搜捕他,不怕他上天入地。

这件事令胡惟庸特别兴奋,回到家中,他叫人把如悟秘密带来见他。胡府准备了一间密室供胡惟庸夜审。

如悟被人用黑布口袋蒙着眼睛推了进来,随后门又关死了。

胡惟庸离座,亲自揭下罩他在头上的黑口袋,如悟还发蒙呢,昨天赏银子,今天怎么这样对待他?

胡惟庸说:“你知道为什么捉拿你吗?”

如悟口齿不清地说他没罪。

胡惟庸告诉他,皇上已下令,全城搜捕他。

“我是好人!”如悟说。

胡惟庸把从墙上揭下的揭帖掷到他脚下,说:“好人能到处贴这个骂当今天子吗?”

“谁看见我贴了?”如悟梗着脖子抵赖。

胡惟庸又从座位底下拉出如悟的褡裢,从里面又掏出一大堆没来得及张贴的帖子,也往他脚下一扔,如悟便不再抵赖了,他说:“是贫僧,又怎么样!杀了我吧!”

胡惟庸也不再兜圈子,说早已认出他就是那个叫皇上割去半截舌头的和尚如悟,皇上饶过他一命,如今他恩将仇报,如把他交给皇上,必把他凌迟处死!

如悟说:“死了又怎么样!今生报不了仇,来生贫僧也要杀他。”

胡惟庸说很敬重他的胆魄,有心成全他,留他一命,问他该怎么感谢自己?

如悟说:“贫僧没有银子。”

“我不要你银子。”胡惟庸说,“我只要你告诉我,写这揭帖的人在哪儿?”

如悟很警惕,他含混不清地说:“是我自己,没有别人。”

胡惟庸笑了:“你能写出这样的好文章?你能写出这么一笔好字?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写的。”

如悟高度警惕地瞪着他。

“是李醒芳,对不对?”胡惟庸说。显然说到和尚心坎上了,如悟先是表示惊讶,而后才拼命摇头否认:“不是他,不认识。”

“你误会我意思了。”胡惟庸说,“李先生是我的朋友,失踪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我决没有害他之意。”

如悟仍然不松口,一口咬定“不认得他”。

胡惟庸有点失望,他走到门口,管家卢仲谦说,这秃和尚嘴这么硬,给他上刑,烙铁上去,啦一声,马上招了。

胡惟庸却摇摇头,并且吩咐,去拿饭给他吃,问问和尚,如果不忌口,就给他大鱼大肉吃。

如悟听到了,忙说:“贫僧吃肉。”

胡惟庸忍不住笑了。他对如悟很有好感,如悟和尚挺仗义,不肯轻易交出李醒芳来,这人可以信赖。

卢仲谦不解,他不供出李醒芳来,还供他好吃好喝?

胡惟庸一笑,要他照吩咐的话做。胡惟庸要放长线钓大鱼。

酒肉端上来,如悟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

卢仲谦进来了,托着两锭银子,是每锭五十两的大锭。趁如悟低头吃饭当儿,他把一锭银子掖进自己怀中,方盘上只剩了一个。他把银子放下,问:“吃饱了吗?算你走运,酒足饭饱,还有银子花。”

如悟问:“不抓我去见朱元璋了?”

卢仲谦告诉他,明天送他出城,放他回皇觉寺。

如悟含糊不清地念了句“阿弥陀佛”,问那个好心人是谁?为什么放他?

“你不必问了。”卢仲谦说,“他是个好心人,他也与皇上有仇,将来有用着你的时候,你能帮忙吗?”

如悟说了一声“能”,不住地点头。

第二天早上,卢仲谦果然用相府豪华马车送如悟出城。各城门盘查可疑行人很严,但没人敢查相府的车。

马车出了城,如悟才算松了口气。到了僻静地方,卢仲谦打开车帘,让如悟从里面出来。如悟穿了一身新袈裟,依然背着他的褡裢。

卢仲谦说:“我就不再往前送了,保重吧。”

如悟双手合十,向他作揖,含混地说:“谢了,用我就说话。”

卢仲谦说,他家主人与李醒芳先生是至友,埋怨他不肯告诉在什么地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悟摇摇头:“真不认识。”

卢仲谦说:“既然不说,也不勉强了,走吧,后会有期。”

如悟沿着大路走了,卢仲谦对身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跟着他,一直跟到皇觉寺。他一定会去找那个李醒芳,到时候回来报信,千万别打草惊蛇惊了人家。

小厮点头答应下来,迈开步跟着如悟的脚步追踪而去。

朱元璋思忖再三,才决定把潜在的危机告诉太子朱标。

朱元璋是从“家贼难防”入手谈的,他说几次走漏风声,都是达兰干的,屡试不爽,从前她支使过太监二乙给胡惟庸透信,没想到现在达兰自己上阵了。

“她身为贵妃,这是为何呀?”朱标问,“她难道与胡惟庸有奸情吗?”

“这虽不得而知,却不大像。”朱元璋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有共同的阴谋,也许胡惟庸答应日后扶植朱梓为帝。

朱标摇摇头,依然认为不可能,根本办不到的事,那不是异想天开吗?况且潭王封了王,已经是很好了呀。

朱元璋问太子,没听别人议论吗?都说朱梓长得与朕迥异,别的皇子有的很像朕,有的像得少一些,只有他,全然不像。

“听是听说了,”朱标说,“显然是无稽之谈。”

“不是空穴来风。”朱元璋说,达兰进宫,八个月生了朱梓,当时朱元璋以为是不足月,还有七个月早产的呢,现在看来,朱梓有可能是陈友谅的遗腹子,不然达兰这举动无法理解。

朱标听了这话,直惊得目瞪口呆。

朱标问朱元璋的意思,是先拿哪一个开刀呢?

朱元璋并不怕他们倒海翻江。达兰并不可怕,她最多是想把她儿子推到太子宝座上,这谈何容易!最大的隐患是胡惟庸,他的党羽遍布朝野,牵着耳朵腮动,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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