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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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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凯介绍案情,他父亲是青州县令,因草菅人命罪判了死刑。

朱标一边翻案卷一边觉得奇怪:“一人犯罪一人当,你父亲死罪,与你何干?怎么把你也抓来了?”

袁凯说他是自投罗网的。

犯人冯宛陈述说:“我想替父死,我父亲茹苦含辛抚养我们弟兄七人,实属不易,我想替死,可皇上说我拿大明律开玩笑,也把我关了起来。”

朱标又一次想确认,他父亲果然有罪吗?

“有罪。”冯宛答,“我不求翻供,只求代死。”

袁凯见太子有点动心,忙悄声提醒朱标,恐怕有诈,不然皇上不能连他都抓。

朱标忽然喝令:“那好,成全他,把他推出去砍了。”

这令袁凯吃了一惊,但冯宛并无惧色,反而恭恭敬敬给太子磕了个头,说:“看来太子殿下是个大孝之人,能体会在下一片孝心。谢了。”

爬起来后,冯宛面不改色地去赴死。

冯宛已被武士拖走了,朱标又喊:“回来!”

武士又把冯宛推上殿来,朱标说:“你本是一片孝心,这样杀了你于心不忍。这样吧,免你父亲一死,改判他到塞外戍边。”

冯宛并不满意,他跪下说,那和处死了是一样的,即使不埋骨荒漠,也是回不来了。所以冯宛仍愿一死,免了父亲的罪,望殿下成全。

朱标说:“你得寸进尺。太可恶了!那好,还是成全你,拉下去砍了吧。”

冯宛再次道谢,依然从容而出,这令朱标又惊奇又佩服,朱标再次把他叫了回来:“拉回来!”

朱标对袁凯说,两次试探,证明他的孝心是真的,不然早屁滚尿流了,这样的人不可不成全。

袁凯深感不妥,忙提醒他要慎重,这些案子全是圣上亲自审后定了案的,发来殿下复审,一两件有异议尚可,但殿下几乎件件从轻发落了,仁慈固然对,皇上那儿怕无法交代。

朱标说他自有道理。他对冯宛说:“冯宛你听着,念你一片至孝心怀,成全你,免你父亲一死,只罢他的官。你下去吧。”

冯宛泪流满面地磕头说:“谢谢太子。”

朱标意犹未尽,说:“我为你屈法,因为你孝,我希望孝心能成为民本、国本。”

冯宛千恩万谢地下去了,御史袁凯可犯了难,太子可以为所欲为,自己怎么办?皇上首先会把板子打在他屁股上啊。

果然不出所料。

朱元璋看完了太子重审的案卷,重重地往案上一放,脸上冰冷可怕,垂手站在一旁的御史袁凯十分惶惑。朱元璋说:“太子没审过案,你也没审过吗?朕审过的所有的案子他几乎都推翻了,有的全翻,像这个冯宛;有的减罪一等,你为什么不说话?”

袁凯苦笑着说:“臣有过失。”

朱元璋又笑了:“也不能怪罪你。你有什么过失?他会听你的吗?”

袁凯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以探询的口气问袁凯,朕审结的案子,和太子的大相径庭,问他看谁对?

袁凯说:“陛下法正,太子仁慈。”

“你老奸巨猾!”朱元璋说,“这也有把柄叫朕抓住,你这不等于说朕不仁慈吗?”

袁凯登时又吓得魂不附体,好在这一次朱元璋不是那么认真追究,他虽不满意儿子的宽纵无边,却对他的重“孝”很感欣慰。

这次审案风波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朱元璋没有大发雷霆,而且没有推翻朱标复审的判决,冯宛的事一阵风传出去了,成为一段佳话,这令朱标很得意。

朱标与太子妃常娥在御花园里漫步时,也是一脸得意。常娥问:“你因为什么事情差一点把父皇惹火了?”

朱标说,这叫道不同不相为谋,父皇主张严法治国,我则信奉仁德化民。对犯人,父皇历来是严刑重法,他发来十几件案子叫我重审,他怪我都给改轻了,说是纵容,等于庇护。

常娥道:“你也太过。皇上都审过了,要你推倒重来?皇上是试试你,考考你,教一教你日后怎么治国,你倒好,认真了,竟把皇上审结的案子全部推翻。”

“要我审,就这样。”朱标说,“不用我,就算了。”

“这叫什么话!”常娥说,“皇上总有百年、龙驭宾天的时候啊,你那时也能这么甩手吗?”

朱标说:“从前父皇怪宋濂把我教坏了,这次有点彻底失望了,也许我真不合适当太子,父亲总是说四弟燕王比我有魄力。”

常娥让他也学学嘛,不能让父皇灰心。

“对我灰心不说,连累御史袁凯也跟着倒了霉。”朱标说他被皇上训了一顿,怕皇上拿他出气,本来皇上没想怎么着他,回去后就疯了,抓狗屎往脸上抹。

常娥说:“这么不担事呀?真疯了?”

朱标说:“也许是装的,反正疯了;疯了也好,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朱元璋又交下来一个通敌案,非同小可。犯官是镇守海防明州卫指挥同知林贤。这几年倭寇屡次犯边,在福建泉州、漳州一带登陆,烧杀抢掠,令朱元璋十分恼火,便加强了沿海的防护力量。却不料有人告发,明州卫指挥同知林贤通敌卖国,居然拿了日本人五百两黄金的贿赂,为倭寇提供情报。

这还得了!朱元璋初时不信,但派去查办的御史连赃金都起到了,林贤还有什么话可说?立刻锁拿进京,打入了死囚牢。

太子朱标审他时,林贤说是冤枉的,他是想为大明王朝卧底,不是真的降倭。事有凑巧,谁也没想到,胡惟庸直接见了朱元璋,奏报林贤是他授意降倭的,为了套取情报,让他打入倭寇内部,以便日后一举歼灭之。朱元璋问他,那五百两黄金怎么讲,胡惟庸说,林贤不收这金子,怎么会取得倭寇的信任?这五百两黄金的事,林贤向胡惟庸报告过,是胡惟庸准许他收的。

这一来,林贤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朱标主张放归原任,仍回明州卫去,继续利用与倭寇的旧关系,讨得他们的情报。

本来犯了凌迟死罪,非诛灭九族不可的林贤又奇迹般地官复原职了。

去胡府叩谢胡惟庸的林贤,几乎是在二门口就跪下膝行到书房的,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在林贤想来,胡惟庸无利不起早,不会仅仅因为与其父同僚几年便肯舍生忘死救他,这样的叛国降敌罪,弄不好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他先是把返还的五百两金子悉数给了胡惟庸。胡惟庸不要,说那不成了为这点金子救人了吗?

林贤猜测胡惟庸有大事用他。他横下了一条心,为报人家的再生之恩,就是死,也不在话下。他虽再三表白,胡惟庸只是说了一句,别日后不认识老夫了就行。

林贤知他是在敲打他,被胡惟庸激得难忍,抽剑剁下了左手的小手指,以表示心志,胡惟庸一边替他包扎,在埋怨他鲁莽的同时,庆幸他有了一个可供驱使的“死士”。

右丞相汪广洋一到阴雨天痔疮就犯,流血流脓,疼得他坐着的时候必须摆两把椅子,坐在中间,使痔疮创面不与椅子挨上,处于悬空状态才好受。

每逢犯病,总是麻奉工来为他敷药,他们是同乡。但也只是止止痛缓解而已,并不能根除,实在痛苦不堪。

这天麻奉工又来为他换药,汪广洋趴在床上,疼得直哼哼。

汪广洋抱怨这痔疮实在讨厌,久治不愈,上朝时站着尚好,坐下可就要命。

麻奉工说:“再换几次药也就没事了。”他洗过手,坐在那唉声叹气,好像有心事。

汪广洋说:“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麻奉工说他接了个伤天害理的差使,不干又饶不了他。

汪广洋问是怎么回事?

麻奉工说:“胡丞相让我下一服药,药死刘基,又不能马上死,要在三个月后发作。我想到右丞相这儿来讨个主意,你我好歹是同乡,又是多年的故交。”

汪广洋显得神经很紧张,连连摇手说:“别问我,我可什么也没听见,你什么也没跟我说过;我耳朵背,重听,谁都知道。”

麻奉工好没趣,他心里想,本来多余问,等于问道于盲,还不知他是个明哲保身、树叶掉下来也怕砸破了头的人。比起来,他倒不如胡惟庸,虽然有心计,阴险,却讲义气,也维护了不少人。

指望不上汪广洋,他收拾起药箱,头也没回地走了。

回到太医院,麻奉工背着同行,胆战心惊地把那服慢性毒药配好了,却把做存底的药方改成药性温和的一般治肠胃的药。

刘基也一向请麻太医看病,他升了太医丞之后,忙后宫多了,倒不常见他,这次是胡丞相奏明圣上,指名道姓请麻奉工来为刘基诊治,昨天把了脉,今天又来复诊,并且当场开了方子,方子是没毛病的,关键在抓药。

麻奉工心里毕竟有鬼,根本不敢正眼看刘基和宋濂,他说:“这方子,不要到外面去抓药,回头派个人跟我去,直接从御药局出药,回来煎服就是了;御药局的药总比外面的纯正些。”刘基再三谢了麻太医。

三天以后,刘基与宋濂结伴返乡,为不惊动别人,他们事先并没公布行期,反说要等刘伯温的病治好了才走。

他们是三更天出城上船的,临行刘基带了够吃一个月的中药,一大包。

山明水秀,田园风光娱人眼目,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刘基好不畅快。

他们的座船顺水行驶,青山绿树在江中留下重重倒影,远处打鱼船,鱼鹰船在江上游戈。

刘基和宋濂在船上悠闲地喝茶,弈棋,说些远离了他们的朝中事,一切都淡化了,越退越远了,心里也就越轻松了。

刘基说:“从此你我可是山民了,再不问朝中事了,如果能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就知足了。”

一次次的磨难却让宋濂乐观不起来,他说:“也许我们都没这个福分。”

刘基举着棋子忽做痛苦状。宋濂说:“输一盘棋不至于这样吧?快落子呀。”

刘基却把子儿扔进了盒子,大声叫:“快靠岸停船,肚子痛得厉害,我要上岸解手。”

宋濂猜测可能午饭生鱼片吃多了。

那船急急忙忙向岸边划去。

刘基肚子疼痛难忍,却又并不是坏肚子,在岸上荒草丛中蹲了半天,没拉出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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