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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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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胡惟庸把陈宁请到家里喝酒,没有别人在场,谈的也是私房话。

陈宁最佩服的人是胡惟庸,赞佩他能屈能伸,做事不动声色,没人能挑出他的毛病来,对人十分苛求的朱元璋对他都没有微词,这容易吗?所以一端起酒杯,陈宁就用力与他碰了一下,说他总算熬到这一天了,他为丞相高兴。

胡惟庸说得更亲切,说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居高位更危,不见得是好事。李善长怎么样?杨宪又怎么样?都是前车之鉴。

陈宁注意到,皇上和从前打江山时不大一样了,疑心日重。那个传胪楚方虽话说得有些尖刻,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呀。

“这事千万别再议论。”胡惟庸嘱他要格外谨慎才行。祸从口出,那个后生小子吃亏还不是吃在嘴上了?文武大臣各司其职,哪有你置喙的地方。他又说起刘基、宋濂不会袖手,二人是主考,不会不救自己的得意门生。

陈宁对刘伯温可没什么好感。陈宁为李彬的事专门跑到朱元璋的行在去求情,情没求下来,却遭到了刘基上疏抨击,把他和李善长一样视为枉法之徒,为这事陈宁耿耿于怀。

陈宁说,可恨刘基,专门在背地里嚼舌头,他提醒丞相得小心他点。

胡惟庸说:“我和刘伯温关系甚睦,他对别人刻薄,对我还好。”

陈宁冷笑。胡惟庸问:“你为什么这样笑?”

陈宁说:“他背地里一样说你坏话。如果不是皇上有主意,你这丞相根本当不成。”

胡惟庸将信将疑:“有这事?他说我什么?”

陈宁说:“他对皇上说,汪广洋、杨宪为相,还算不上为害国家,干不好也干不坏,惟这胡惟庸最不能用。”

胡惟庸很紧张,问:“他何所指?”

陈宁告诉胡惟庸,他说你是大臣里最聪明的一个,聪明到可以让别人完全不防备的地步,即使你把白的说成黑的,别人还以为是天经地义。这如同拉车,别人拉,或拉不动,或不用力,胡惟庸会把车给你拉翻了。

“这老东西如此可恨!”胡惟庸恨恨地说完,又问这是谁传出来的?

“徐达呀!”陈宁说,“皇上用你为相,趁徐达回京时问了他的意见,徐达也说了你坏话,皇上便把刘伯温的话告诉徐达了,徐达又告诉了陆仲亨,陆仲亨是徐达小时候的邻居。”

胡惟庸知道陆仲亨和费聚都是皇上小时候一起放过牛的同伴。不会说假话给朱元璋栽赃。

“不可不防。”陈宁说,“都是皇上耳目。”

“说反了。”胡惟庸说,“皇上的亲信,该是我们的朋友啊。”

陈宁会意地笑了起来。

三杯酒落肚,宫里有旨意下来,让他立刻去面见皇帝。胡惟庸忙跳起来,先用薄荷水漱口,去掉酒气,然后更衣,坐了轿进宫。

其实朱元璋叫他只是为哪天再举行廷试的事,胡惟庸便说回头与主考商议一下,选个吉日,二人都闭口不谈楚方的事,仿佛从没发生过什么事。

走出奉先殿,迎面碰上了达兰,胡惟庸站住,问候了一声:“真妃娘娘大安。”

达兰眼前一亮,说:“低着头走路,像等着捡元宝似的。人都说,仰脖的老婆低头的汉,是最不好对付的。”

胡惟庸小心应对说:“娘娘真会开玩笑。”

达兰说:“我还没恭贺你呢,当了丞相了,一手遮天了。”

胡惟庸说,都是托娘娘的福啊。为皇上差遣,哪敢造次呀。

达兰说丞相真会顺情说好话,又问他这是去干什么了?

他说皇上叫他上来是为殿试的事,太子朱标又想画像。一听说画像的事,达兰又埋怨开了,说请来了李醒芳为皇上画像,也不告诉她一声,也不让她见见,她说胡惟庸是故意的,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与李醒芳有旧吗?

胡惟庸拍拍自己脑门,说自己忙忘了。其实他才没忘呢,他是有意瞒她。万一她见了李醒芳,萌起非分之念,弄出事来,他胡惟庸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吗?

达兰知他滑头,也不强他,问太子怎么想起画像来了?

胡惟庸说:“这不是吗,太子看我请的画师给皇上画的像画得好,太子也要画一张,我方才是送画师去了。”

“太子是准备登极时用吧?”达兰阴阳怪气地说,“皇上青春正富,是不是太急了点?”

“娘娘可别不知轻重,”胡惟庸忙解释,“太子不过是看着好玩想画张像而已。

达兰说:“丞相眼睛别光往上头瞧啊!怎么不想着让画师给我们潭王画一张啊?”

胡惟庸说:“这个容易,早说呀,回头我关照画师,看潭王什么时候方便。”

达兰高兴了,他答应了就好,只要李醒芳来给潭王画像,达兰就有机会与他相见了。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当年李醒芳在她面前那么恭谨,不越雷池半步,不是因为李醒芳不懂得她的心思,而是惧怕陈友谅。说起李醒芳,她就兴奋,达兰眼里流露出明显的留恋之情,说:“丞相别忘了,约个时间,请李醒芳到仁和宫来。”

胡惟庸说:“放心吧,这点小事办不好,还能当丞相吗?”

其实胡惟庸是在敷衍她,想尽快脱身,而达兰却在打胡惟庸的主意,毕竟是他把自己弄到朱元璋这里来的,如今他又手握重权,今后要谋求大事,必须有他助一臂之力才行啊。

李醒芳给太子朱标画过像后,胡惟庸又找上门来,要他为七岁的潭王朱梓画像。李醒芳并不知道朱梓是达兰的儿子,因楚方玉陷入牢中,他心情不好,他推了好几天,无奈胡惟庸三次登门来请,只好违心再次进宫。

胡惟庸亲自引着李醒芳走进达兰的仁寿宫。李醒芳说:“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我不是卖艺的,更不是宫中的御用画匠,这么多妃子、皇子、公主,若都叫我画起像来,我怎么受得了?”

胡惟庸说:“给潭王画像,我不搭人情,有人领你情。”说罢嘻嘻地笑,李醒芳正想问,已有管事太监来接了。

潭王早在等候了,他活泼可爱,浓眉阔口,有股子英武气。胡惟庸和李醒芳进来,潭王朱梓问:“他是画师吗?”

胡惟庸说:“是的,他很有学问,是今科的进士,不光会画像。”

朱梓便坐到了太师椅中,摆了摆姿势,说:“你可别把我画丑了啊!”

李醒芳一边摆画架一边不住地打量朱梓,心中犯疑,便忍不住和胡惟庸交换目光,胡惟庸却避开了。李醒芳说:“潭王殿下放心,这么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能画丑呢。”他上去为他正了正姿势,说:“眼睛往前看,对,对,你累了就说一声,咱们就歇一会儿。”

方才他所以犯疑,是因为猛然一见朱梓,觉得这张脸太熟了,对了,他想起来了,这不是从陈友谅脸上剥下来一样的吗?胡惟庸不会看不出来,他无视自己的交流就有鬼。

这时达兰亲自端了水果来,人未到笑声先到:“李画师一向可好?”

一听这声音,李醒芳大惊,忙站起来,直视着达兰,说:“达兰……”

达兰说:“我不认识什么达兰,我是真妃。”

狐疑的李醒芳看看她,又看看胡惟庸,说:“真是世事难料啊。”

达兰问:“你成家了吗?和那个才女楚方玉还唱着天河配吗?”

李醒芳没有出声,低头去调颜色。他早已感受到了达兰那火辣辣的目光,过去不能兜揽,今天更是,原因是一样的,名花有主,这主又是有生杀予夺大权的。

达兰便坐在他侧后方看他作画。她说李醒芳给她画的画,她一直带在身边,到她寝宫看看就知道了,挂了满墙。

李醒芳停下笔,看了她一眼,说:“你看,分别才几年,娘娘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看就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

达兰的眼圈红了一下,说:“是呀,时光催人老啊,我都老了,是不是?”又往前挪了挪椅子,离李醒芳只有一步远,他闻得到从她身上飘来的脂粉香味。

李醒芳只得把画架向后撤了半步。

胡惟庸适时地说:“皇上在奉先殿等我呢。”他显然想尽早溜掉。

“不至于忙到这份儿上吧?”达兰说,“我想请二位吃顿便餐,二位都是故交了。”

胡惟庸说:“娘娘请他吧,我真的不行。京城正在疏浚城壕,本来用的是农夫,皇上去看过,说农夫泡在水里一天六个时辰,太苦,让我草拟个办法,用罪囚来替补呢。”

达兰说:“那丞相快忙去吧,别误了公事,叫皇上把你也当成罪囚罚去修城壕。”

胡惟庸哈哈一乐,趁机溜走。

李醒芳在勾轮廓。达兰问:“你看,潭王长得像我还是像皇上?”

李醒芳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他无法回答,尽量不去看她:“我这人就是不会看这个,我看,像皇上也像娘娘,既有皇上的威仪,也有娘娘的俊美。”他只能这样支吾搪塞。

“你倒会说话。”达兰问他这七八年过得怎么样?和那个楚方玉成亲了吗?问他怎么不回答?

李醒芳叹了口气:“别提了,她冒犯了皇上,下到大牢里去了。”

“为了什么?”达兰问。

李醒芳不愿多说只扼要告诉她,楚方玉在廷试时对策,说皇上有三大过失,让皇上在大臣面前很失面子。

达兰皱起眉头来说:“廷试?她一个女人怎么能参加廷试?哦,她女扮男装?”

李醒芳说,可不是,从院试、乡试到会试,她全闯过来了,没想到在皇上面前翻了船。

“叫皇上识破了?”达兰忍不住惊呼,那皇上一定喜欢上她了,才艺双绝的人,普天之下不多见啊。

李醒芳说:“皇上倒没识破她是女人,她在对策时劝皇上不要把皇子都封王,以免日后埋下骨肉相残的悲剧,皇上怪她离间骨肉。”

一听说楚方玉反对分封王子,她火了,发泄说,这才叫活该!连我都不饶她!封不封皇子,是皇上自个儿的事,要她多嘴。该!活该!女人有才就成了怪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让你这么钟情,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嫁你。

李醒芳说出实情,方才本想求达兰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救她出来呢,没想到达兰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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