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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飞扬的眉毛,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女知青们更是拿着巴掌大的小镜子照来照去的臭美,相互捋平衣服上的褶皱,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
张鹏他们二十个知青被一辆带着拖斗的‘东方红’拖拉机拉到团部三十公里外的C团一营的十连,路虽然不太长,但太难走,说是公路,其实就是车辆荒野中碾出的一条土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人坐在车上就像坐在按摩椅上似的,骨头缝都颠松了,三十公里的路走到中午才到。一路走来,张鹏看到到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农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完毕,远远的起伏的山峦上是茂密的森林,临近山脚是一片上千亩的大草甸,几个水泡子散落其间。
在连部门口下了车,卸下行李,在食堂草草吃了午饭,到司务长那每人领了三十二元钱的津贴,交了十二元的伙食费。连长带队出去伐木还没回来,指导员李浩云给新来的知青们介绍了连队的基本情况,十连驻地离边境线只有十几公里,过了江就到了苏联,是反修的前沿,全连二百三十人,编成一个农工排,一个机务排,一个饲养排,还有炊事班,菜班,修建班,家属队等,有农田上万亩,饲养着几千只牛,羊、猪、鸡鸭等畜禽。
张鹏,王红和四个女知青分到了饲养排,排长李思宇帮女知青扛着行李领着他们去饲养排宿舍。排长是67年来自上海的支边老知青,到这里已经八个年头了,无情的岁月与北方的风雪在他英俊的面孔上留下痕迹,早已看不出其来自温暖江南,常年繁重的体力劳动使他看起来有点驼背,双手长满厚厚的老茧,发白的黄棉袄上整齐的打着几块补丁,显得有些苍老。
李排长安排张鹏住进一间土坯瓦房,进门迎面看到的便是一溜火炕,能睡七八个人的炕上散乱的摆着三个铺盖卷。
“这几个懒家伙,连被子也不叠!”李排长上前整理好炕上的铺盖,腾出块地,接过张鹏的行李帮他铺好。
“张鹏受过军训吗?”正铺炕的李排长突然扭头问。
“报告排长,受过军训!”张鹏一愣,满脸疑惑的回答,那个年头没受过军训的人是凤毛麟角。
“打过枪吗?”李排长又问。
“报告,打过!”张鹏回答。
“嗯,那就好。你收拾下,好好休息,明天再给你们安排工作。”李排长结束莫名其妙的问话。
“是!”张鹏抢先一步开门,送李排长离开。
晚饭时,张鹏看到分到炊事班的李倩身穿白大褂,头顶小白帽出现在卖饭窗口。轮到张鹏打饭,李倩嫣然一笑,给他加了半勺菜,又递给他俩个盘子大小散发着豆油味的烤饼,张鹏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发现这居然是月饼,这么大的月饼他还是头一次见!
回到宿舍,张鹏见到了他的三个室友,一个本地知青匆匆和他打了个招呼,赶回家过节去了。另外两个是大车班的,一个三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是大车班的班长孙永虎,咋咋呼呼的,兵团初建时期的复员兵,自称是某部侦查连的尖子,和张鹏吹嘘了一会自己过去的‘丰功伟绩’,另一个是他徒弟彭向阳,兵团的子弟,年初刚到连队上班,坐在一边听师傅说话,不时讨好的插句话,替吹过头的师傅圆谎。
过了好大一会,孙永虎才闭上嘴,招呼徒弟拎着两瓶酒,出去找战友喝酒,临走顺手将张鹏放在炕沿上抽剩的半盒‘中华’烟脸不红心不跳的揣在自己的兜里,那神情淡然自若,好像只是拿走自己的东西。隔天,张鹏就听到有人在说,孙永虎昨天赶车,道上捎了团长一段,团长给了他一盒‘中华’烟,让他苦笑不已。
张鹏独自在屋里待了一会,往炕洞里的火上填了几块劈柴,向屋外走去。圆圆的月亮挂在半空,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簌簌的寒风扑面,随风飘落的树叶凌乱的飞舞,隔壁的宿舍传来喧闹声,旁边的职工家属宿舍里传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和孩子的笑声。走到连队的场外,四周的景色依稀可见,晒场上几个高高的粮囤静静的矗立着,机务排的车辆整齐的排列在一旁,像是一群等待检阅的战士。
张鹏找了块背阴的空地,脱掉棉衣,活动下身体,练起‘三步架’,这套功法可以调节身心,助长功力,是他受伤后常练的,对恢复身体很有帮助。时间不长,张鹏的心神已经沉浸在拳法中,忘记了往日的烦恼,对家中父母的思念,一招一式愈加沉稳,圆滑,自然,拳脚发力发出‘噼啪’的炸响,灵活的身体就像一只在夜晚飘荡的幽灵。
第二天一早,张鹏就被李排长叫到连部,连长等在那里,没有说什么,抄起一支摆着枪架上的半自动步枪,随手抛给张鹏,见他熟练的接枪背在身上,微微点下头转身带着他俩走到连部外的旷野中。张鹏不知道连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问;默默的跟在后边。
“你把它打下来!”连长指着50米开外的一棵柿子树上的孤零零的一个红柿子说。
张鹏二话没说,接过连长递过来的弹夹,压弹上膛,打开保险,瞄也不瞄,抬枪就打,‘砰’的一声,子弹准确的击中柿子,把它打的稀烂,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钟。
“好!好枪法。”一旁的李排长大声赞道。
连长是现役军人,也是从战士一点点的摸爬滚打的升上来的,自己的枪法虽然不错,但也没张鹏这么好,他一时有些发呆。
“连长,还打不打!”李排长推推连长问道。
“打,为什么不打!我看他到底是不是蒙的。”连长咬咬牙,发狠似得说。
连长连指几个目标,几乎都在他指的同时,张鹏的枪就响了,真是枪响靶落,指哪打哪。连长被震住了,像看怪物似得瞅着张鹏,额头已经微微见汗。
‘砰’又是一声枪响,一只被枪声惊起的乌鸦‘呱呱’乱叫的飞过他们头顶时,被张鹏击落,掉在他们脚下。
连长捡起脑袋被打没了的乌鸦看了看,下定决心似得说:“好吧,李排长,让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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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狼与羊(一)
张鹏以为连长要交给他什么重要任务,心里一阵高兴,持枪立正等待分配任务。
“张鹏同志,放牧班有两位同志要回家探亲,连里想派你去接替他们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吗?”连长板着脸严肃的说。
“啊?是去当羊倌吗?”张鹏听完连长的话,诧异地发问,这太出乎意料了。
“对,是去牧羊,你愿意吗?”连长盯着张鹏的眼睛问。
“报告连长,我愿意!”经过多年的部队生活,‘服从命令,听指挥’已经渗入张鹏的骨子里,虽然对这个差事他不乐意,但他仍然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任务。
“好,让李排长给你交待具体任务!有什么困难和他讲。”连长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枪走了。
“张鹏,放牧点距边境线比连部还近,那里生活条件差,很艰苦,本来这件事应该由老战士去做,但现在连里秋粮要入库,要伐木准备过冬的烧柴,实在抽不出人手,我看了下你的档案,你是部队子弟,根正苗红,又会打枪,所以连里决定派你去。”李排长边走边和张鹏解释派他去的原因。
“那里敌情很复杂吗?放羊还要带枪!”张鹏问。
“兵团的老职工们说的好‘放羊就是巡逻,种地就是站岗’,虽然中苏两国高层会晤后,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已经不会发生了,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要阻止对方人畜越界进入我国。”李排长说。
“发现敌人过界,可以开枪吗?”张鹏问。
“那可不行,边境线三公里内严禁开枪,那样会引起两国外交纠纷的,我们发现情况要及时向上汇报,不得擅自处理。”李排长回答。
“那带枪干什么,吓唬他们吗?”张鹏皱着眉头不解地说。
“哈哈,不是的,一个是自卫的需要,一个是防狼!”张鹏的话把李排长逗乐了。
“防狼,狼可以开枪打吗?”张鹏眼睛一亮的问。
“当然可以,打到了还有奖呢!”李排长说。
“那我得打几只过过瘾!”张鹏有些兴奋地说。
“哪那么容易打的到,狼那东西狡猾的很,开春闹狼灾,团里派武装连下来,折腾了好几天,也不过打了四五只。”李排长叹口气说,看来他是被狼折腾苦了。
“难道人还对付不了一帮畜生吗?”张鹏陷入沉思之中。
张鹏回到宿舍打好背包,又抓紧时间给父母写了封短信,简单地汇报了自己的近况,交给连部的通讯员帮他寄出去,然后背起背包匆匆赶往饲养排。
饲养排离连部有二百多米,一靠近就闻到一股牲畜粪便的臭味,怪不得建的离连部这么远。彭向阳已经套好了大车在等他们,车上装着两袋粮食,一筐土豆,几个大萝卜,十来棵卷心菜,这是带给放牧点的口粮。车上已经坐着一个人,裹着军大衣,脸被头巾包得严严实实,从露出的头发上可以看出是个女孩子。
张鹏把背包在车上放好,迈腿准备上车,李排长从屋里走出来,递给张鹏一支半自动步枪,又把一个子弹箱搬上车,拍拍手上的土说:“张鹏,那位是和你同去的苏丽莉同志,你们要互相帮助,路上注意安全,保管好枪支弹药,不要出了纰漏。”
“你好。”张鹏和同去的苏丽莉打了个招呼,对方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往一边挪了挪,给他腾了地。
孙永虎这时把徒弟拉到一旁,俩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借这个空李排长反复叮嘱张鹏去了要听班长的话,要尊重团结老同志…等等,显然对他这个新兵此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李排长催了几次后,孙永虎斜着眼瞄着张鹏又和徒弟说几句话,彭向阳又拍着胸脯向师傅保证了一番什么,孙永虎才不情愿的放开徒弟,让他们上路了,这时张鹏看到一个拉着满满一拉车猪粪的戴眼镜老头停下脚步,向苏丽莉默默挥手告别,苏丽莉摆摆手,别过头,眼角挂着泪花。
张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