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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玲还待在原地焦急地走来走去,旁边停着纪远航的凯迪拉克,太过拉风和显眼,想不认得都难,看到阿息,唐玲紧张地抓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声音也带了哭腔:“吓死我了阿息你要是出什么事了我可怎么办。”
阿息摇着头眼眶却湿了,纪远航捂着手臂到阿息身后,血从指缝间渗出来,逐渐布满了整个手背,加上白衬衣那一淌,引得不少路人驻足观望,唐玲低呼一声:“纪董您还好吧!”
阿息问:“你们认识?”
唐玲挽着她的胳膊点头:“纪董和我老公有生意上的往来,刚刚经过这里我才叫他帮我去看看,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大着个肚子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害纪董你受伤。”
纪远航微微一笑:“小伤。”望向阮阿息又恢复冷漠的神态,那样的眼神让人心悸,她自知理亏也不和他计较,手上的伤口隐隐做痛,她勉强挤出一缕笑:“宝宝的衣服得拖几天了。”
“没事,阿息还是先送纪董到医院包扎,你不是会开车吗?”
纪远航没有反对,钥匙抛给阿息径自坐到了后座。阿息的车技不精,开一段停一段,唐玲还怀着孩子不方便到处跑,阿息自作主张先送她回家,而后才向着医院的方向去,纪远航一直板着脸不说话,到了医院医生替他清洗伤口消毒也没哼一声,倒是她处理好手臂上的擦伤围着医生问这问那,“能不能抽烟”“能不能喝酒”“忌不忌辣椒和海鲜”“可不可以沾水”,纪远航不耐烦地发出啧啧声,医生温和地笑了:“女朋友还真不错,自己也受了伤光紧张你了。”
纪远航才细看,他照旧不吭声,拎着一袋子药片和消毒水走在阿息前面,在医院走廊上碰见了梁藤安,她盯着纪远航的手臂起了疑心,看阿息的眼神更是多了警觉:“远航你受伤了?”
纪远航一笔带过:“不碍事,伯母你怎么在这。”
梁藤安不自在地笑:“靖琪病得严重,我来给她抓药,有空到家里吃饭。”纪远航呆滞半晌目光游离到一处低低地应了声嗯。梁藤安一直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方往手术室走去,傅靖琪躺在手术台上咬破了唇,面色苍白如纸,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凌乱地散在脸庞,因为极剧的疼痛双手绞得身下的床单破了洞,指甲嵌进肉里沁出了殷红的血珠,伴随着她的尖叫女医生取下了口罩,面带微笑:“手术很成功,只是……令爱今后很难再怀孕了,她堕tai多次导致刮宫过重子宫口已经阔开,就算怀上了也会自动流产。”
梁藤安缓缓闭上眼,声音听起来有些发狠:“被第四人知道这事你知道后果。”
“当然,”医生重新戴上口罩,一双眼睛弥散着狡黠,“你们聊。”
傅靖琪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妈”,梁藤安斜睨她一眼:“知道我碰见谁了吗?纪远航。”
“那,那他知道吗?”
梁藤安冷笑一声:“怎么可能,从现在起你要忘了jason,不要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
傅靖琪无力地瞌上眼:“我要jason后悔他连自己的骨肉都留不住。”
“远航伤了,这是你接近他的机会。”
第八章
阿息第三次梦见相同的场景,荒地、沼泽、下水道,无数双枯瘦如柴的手从无边的黑暗中伸过来,撕扯着她的身体,她的心撕裂般难受,喉咙发不出声,里面似乎塞满了破败的棉絮,双手双脚缠绕着诡异的头发,慢慢地将她的身体悬在半空,四周是无边无尽的黑暗,无边无尽的静,她看见自己在哭却没有眼泪,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阿息就此醒来,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犹如身处冰天雪地,她吞了口唾沫,眼睛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越陷越深,距离却离她越来越远,悬挂着的纸灯笼和油纸伞随着风轻轻摆动。凌晨五点,对她来说还太早,想睡再也不敢睡了。
送纪远航回公寓时他把车钥匙丢给了自己,命令她七点钟准时候着,阿息心里有愧也应允下来,现在想想真是找罪受,每天要绕过半个城市到他家不说还要看他摆一张臭脸装酷接受集体女同事的眼神洗礼。阿息喝了半瓶矿泉水重新躺回床上,满脑子都是那声枪响。外面走廊鼾声如雷,小姐们都还沉浸在美梦中。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出门,找到吴丽焘的房间,踢掉鞋子爬上了她的床,直到脸埋在她的胸口,心脏才安定下来,不再扑通扑通地撞击她的胸腔。
吴丽焘睡眼朦胧地拿开她环在腰间的手:“一大清早就来吃老娘豆腐,滚回你的狗窝去。”
阿息使劲地往她身上蹭:“你还是不是我妈了。”
吴丽焘又好气又好笑,睡意也去了一点:“大早上的发什么疯,我不是你妈,你捡来的,放手放手,老娘我还要睡觉。”她越躲阿息抱得越紧,到最后没辙挠起她的痒来,阿息忍不住,蜷着身体哆嗦,吴丽焘再伸手过去,一颗水珠滚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冰的,凉凉的,她笑着踹了阿息一脚,“死丫头,吐我口水。”
阿息抱住她的大腿傻傻地笑了:“妈你就让我抱一下嘛。”吴丽焘揉揉她的头发翻了个身,阿息挪挪身子,贴着她的背忽然说,“我们有多久没去看他了。”
吴丽焘半睁着眼声音暗哑:“看他干嘛,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裳。”
阿息有一会没说话,许久,她摸着自己的眼角慢慢开口:“妈,对不起。”
吴丽焘掰开她的手:“对不起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老娘要睡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纪远航受伤之后,总有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盒来公司,起初来的人不甚多他还会亲自接待,到后来一批批地来,他也厌烦了,一股脑地全丢给阿息处理,有的人等不到会放下礼品请她转告,有的人干脆来好几天她怎么说也不走一直坐在会客室,要阿息拿来扑克与麻将,就地打起来。今天也不例外,她无奈地在座位上喝水叹气,一抹身影将她笼罩在黑暗中,她条件反射地说“对不起董事长不在”抬起头却愣了。
傅靖琪有微微的诧异,不过随后笑了:“原来你是远航的秘书,真是巧,他不在吗?不会吧,我进去看看。”阿息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打开了门,淡蓝色的身影一闪门又合上,隔绝了与外界的空气。
纪远航听到声响在笔记本前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纤长的睫毛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光晕:“什么事。”
傅靖琪上前一步,嘴边的笑意也越发甜美起来:“是我。”
纪远航手一抖,愣愣地抬起头看她,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两边的面颊都凹进去了,下巴变得又尖又长,身形也比刚见面时瘦削许多,面色不佳,看他的眼神多了不安和怯弱。姑妈前些天还在电话里叮嘱他去看看傅靖琪,他一直找借口推脱,现在看到她,心里溢满了心疼和愧疚,毕竟是他爱过的人。
一段长长的沉寂后傅靖琪低下头,白皙的脸庞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双睛闪烁,有些羞涩:“远航,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你说的找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我找到了,今晚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来。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个,不打扰你工作,我先走了。”
傅靖琪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纪远航才收回了目光,就像一块石子扔在水里激起千层波,他的心里也起了涟漪,他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傅靖琪要见他,找到重新开始的理由是什么,或许他该找一个解放自己的理由,试着和她重新开始吗?他说服不了自己的心,也没心情工作下去,索性打了电话叫阿息进来。
阿息叩叩门:“纪董。”
纪远航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嘴角不经意地浮起甜蜜的微笑,眉眼线条都变得柔软俊朗,干净明快:“他们走了?”阿息看着一反常态的纪远航轻轻摇头,他披上外套,抿嘴想了想,露出白净的牙齿:“那好,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待会你陪我去个地方。”
纪远航要她去的地方是装修豪华服装店,各式各样的品牌男装看得她眼都花了,从帽子到鞋子,看到标签上的价格,她禁不住乍舌。纪远航推了她一把:“帮我选套衣服。”阿息有点发懵,不过他叫自己选那代表相信她的眼光,脑子里蹦出相亲时见过的男子,质地精良、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外套,配条浅粉色领带别着一枚精致的领带夹,一身纯黑的装扮给人一种高贵简单大方的舒适感,优雅尊贵的气质彰显无疑,参照着记忆中的图片,她左挑右选出一套样式一致的西装,连领带夹都一齐拿来。纪远航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去试了。他和相亲男一样,都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帅气逼人,穿什么都好看,所有的衣服似乎都是为他量身定做,就算简简单单的运动服穿在他身上也彰显出贵族气质。
“你们女人一般都喜欢什么礼物。”纪远航满意地理着衣服,看着离他几步之遥的阿息眼角泛着邪气,幽邃的深瞳隐隐发光。
他的眼神从镜子里映出来显得柔和温暖,眉梢眼角完是几乎能让人融化的温柔,阿息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傅小姐吧,她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纪远航打了个响指,一个漂亮的转身,狭长的眼眸转向背后的阿息,脸上笑意盈盈:“巧克力。”
阿息不自然地笑了笑,双手紧握,把目光移开,才发觉手心已经汗涔涔的。
纪远航比傅靖琪早到半小时,他不喜欢等人,对她却是例外,他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许内心深处他是渴望见到她的。这些年来,他始终放不下不只是他恨她,更多的是他还爱着她,能与她重新开始,又何尝不是他的一个梦。一缕淡淡的香味飘鼻端,荡漾在他的周围,他好像又看到了九年以前的自己和傅靖琪手牵着手坐在乳白色的阳台上看满园玉兰花瓣凋谢。咖啡厅里响起了音乐,他闭上眼聆听,平缓的基调,淡雅的嗓音,都是他所熟识的,手也不自觉地随着旋律的起伏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