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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怨恨谁,因为她不懂。
可是十四岁的她,却因此产生了怀疑,怀疑过去的自己,怀疑为人处事的方式,怀疑眼见或直觉的一切。
她说,我是我,你们是你们,便将自己和周遭的一切划清了界限。
一个稚嫩的心灵遭遇了伤害,便本能地学习保护自己,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其实也是一种成长。
只是,也许夏夏太小,也许以前的她过分简单,又也许这样的变故实在太大,她竟然选择了全盘否定的方式保护自己。
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冷眼看别人的一切,不关心,不在意,甚至对所有试图关联自己的人产生敌意!
泽轩很难相信,夏夏有一天,也会对他产生了敌意。
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冷芒闪过,一点质疑,一点怒意,泼冷了他一整颗心。
他这才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裂痕
“夏,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个鬼仙,能稀罕当什么楼主?”
夏夏目光不转,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稀罕。”
那敌意,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干什么突然那么剑拔弩张的?你今儿个吃炸药了?”泽轩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硬扯着脸皮干笑,企图扭转气氛。
却不想夏夏忽然冷笑一声,道,“鬼仙,真不错,够厉害!还能看到命定的姻缘是么?那么我呢,和哪位绑在一起?你应该也看得清清楚楚吧?”
泽轩的脸顿时刷白。
“呵,看样子,你是早就知道了?让我想想,不会刚巧是钟离吧?哈哈,然后你要干什么?学红娘牵线搭桥吗?”夏夏极尽讽刺之能,每一句话,都犹如针尖直扎人心,“可惜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钟离再动一丝一毫的情!更不会和他在一起!就算红楼的人因此全死光了,也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泽轩讷讷的,一句话始终没能吐出口。
他是真的被吓住了,几乎产生了这到底是不是夏夏的念头。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用最陌生的表情演绎最冷酷的言语。
“作为一个仙,潜伏在我身边看了我十五年的戏,不腻味么?我拜托你换了一个人去玩,什么红楼什么诅咒都TND给我去见鬼!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以后的日子,幸福不幸福,我自己有数,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指手画脚!”
这一番怨气,着实积蓄了很久,有对红楼的,有对寐姬的,有对命运的,最后,全发泄在了泽轩身上。
一时沉寂下来,就形成了可怕的僵持。
那一刻,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一种不可逆的改变操持了两人间的关系。所有亲密无间,所有美好的信任依赖,虽不至于完全破裂,也产生了巨大而不可忽视的裂痕。
夏夏的心,忽然就有些凉。
苍凉。
她终于觉得,自己处在了无所依靠的封闭世界。
连最后一个亲近可靠的人,都被她亲手推离了心中。
她的心,变得无比强大,也无比空洞。
☆、底牌
生死之后,很多事,她都看得比以前更加深入。
而这种深入,却持续地给她心增添了荒芜。
即使她竭力阻止自己去想那些事情,可记忆却总是不听使唤地徘徊在脑海里。
她会想到,钟离那温柔蛊惑的眼神,温暖和煦的怀抱,甚至在她被当作弃子舍弃前,他在她耳边深沉低语:夏夏,如果你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两个都逼得你进退不得,你会如何?
他让她亲口决择了自己的死亡!
她真的很好奇,他的心到底得多狠,才能在那种情景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的回答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
还有草c泥马,她十四年,和一个不是人的东西生活在了一起!
甚至连弓箭都射不好的乐乐,摇身一变就成了江湖第一杀手!她甚至把她爹给她的保命药送给过她,她却成天在她面前装疯买傻,那些丝丝缕缕的古怪行迹,终于在脑海中连成一线,变成一声声尖锐的嘲笑。
瞧,夏夏,你多傻,所有人都在伪装,只有你里里外外的真,透透彻彻的蠢!
好像一群人在一起赌博,最后,所有人都亮出了底牌,只有她,还是她,不会武功,没有本事,也没有身份。
所以,死的也只能是她。
这一切,她都认了。
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前半辈子活得太过舒坦,差点忘记怎么活!
可是,她也绝对无法忍受,这一切再重来一次!
她垂下眼眸,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皱着眉头重新开口:“你晓得的,我不是大方的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我也不可能再亲近他,什么狗屁月老牵线都不行!看在我们十四年的情分上,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你走吧,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
蓝色的发丝微微飘扬,冷光微颤,泽轩愣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眼里,就只看得到钟离一个人吗?”
泽轩又是诧异,又是心寒。
他不明白,夏夏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认定,她命定的人是钟离。
这意味着什么?
“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忽然大手一挥,空气里就冒出许多蓝色的小火焰,发出嘶嘶的声音。
☆、虚影
火焰中,人影攒动,场景林立,渐渐衍变成了一幕幕生动的画面。
红衣潇洒地将她横抱在怀,磨蹭她的额头,言笑晏晏…
“我不要看!”夏夏突然怒叫一声,拳头狠狠的砸过虚空。
那是他在王府别院和钟离的最后一段温存时光。那时,她甚至想过,要是一辈子就那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可是现在再看,无疑狠狠地一记耳光抽在脸上。
“是后面。”泽轩及时拦下了夏夏的手,表情有些担心,“你看后面。”
夏夏一愣,看过去,目光却仍是先落在红衣的背身影上。
这时,钟离有意无意回头望了一眼,忽然狡黠一笑,一口亲在“她”嘴上。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夏夏才惊愕地发现,白衣翻飞的公子陌站在不远处的高墙上,凝望着“她”和钟离的身影,仿如一尊石像,巍峨不动。
她困惑了。难道说,事情比她想得更糟,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两个人男人静心布下的陷进,一步一步引她入局?
她隐约觉得这个结论有些矛盾,却又一时记不清楚哪里矛盾,倒是听见泽轩在一旁,忽然晦涩地吐出一句:“不是钟离,是他…”
她还没来得及体味其中深意,普通盖地的场景就席卷而来。
每一个场景里,都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如千年寒冰般的气息,即使是虚影,也挥之不去。
看得多了,夏夏就发现,每一个公子陌出现的场景,都好巧不巧能带到她的身影,或是她和钟离,或是她和小蝶、钱太医…
她甚至看见,那冰山般冷漠的面孔上,时常透露出一丝痛苦和绝望的气息。
这样的神情,她也仅仅看到过一次,也就是公子陌毒发,几乎死去那次。
她有点混乱了,又有点好奇。
这个人,比魔鬼还要冷血无情,怎么会轻易流露这样的表情呢?
王府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白衣负手而立,最终直直地倒下去…
夏夏依稀能辨别出,那一瞬,万年不变的冰山面孔上,浮现出不甘的表情。
一切画面只是无声地进行,仿佛一场年代悠远的默片。
☆、选择(1)
“原来那时府里闹的鬼就是他…”夏夏心中暗想,嘴上却困惑不解,“你给我看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蓝色火焰中虚影一变,又幻化成了另外的场景。
这是在寒山,夏夏家门口,他们俩最后一次见面。
夏夏还记得,当她满心欢喜采了大萝草药准备回去献宝的时候,公子陌却弃她而去了。
而且,她还阴沟里翻船,掉进了自家陷阱,被人暗算。
然而,幽蓝的火焰里,却呈现了另一番她未曾见过的光景。
公子陌半倚在她那张寒酸的小木□□,微眯着眼,一手反搭在额头上,眉心纠结,流露出痛苦之意,却不明显。
只是这痛苦,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加深,几乎要瓦解他一脸的漠然冷淡。
突然,他脸色转青,躬身坐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衣襟上顿时如染了血梅点点,刺目之极。
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而至,出手相救,夏夏立刻认出来,那是公子陌贴身的暗卫,夜玄。
由于虚影没有声音,夏夏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见公子陌忽然一把推开夜玄,脸色苍白,却带着一分狠戾。夜玄连忙跪地,生猛地一头磕下去,额头都沁出血来。
然而公子陌无动于衷,半晌,竟又要睡下去。
黑衣夜玄一咬牙,再次重重磕了一个头,身形暴起,一出手,竟将公子陌生生劈晕了过去。然后利索地驮起人,疾走飞奔,迅速消失在屋外。
整个过程被虚影拉快了许多,却叫夏夏看得目瞪口呆。
就是她从小无法无天惯了,面对公子陌也难以生出造次之心,而这个死忠,居然敢对公子陌下手?!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公子陌怎么会突然吐血?难道,是病发了?
她看得一头雾水,却也忽然升起了兴致。
那一天,她本来就觉得公子陌的行为怪怪的,又是突然把她带到寒山,又是含沙射影地说起他自己的身世。
只是后来,她以为自己被丢弃了,心寒之下,才不愿多想。
蓝色的火焰仿佛时光在倒流,又拉到更早前,公子陌的生辰之夜,两人举杯对影,孤影成双。
☆、选择(2)
那天她喝多了,后面发生的事几乎没留下一点印象,此时情景回放,倒勾起她极大的兴趣来。
可是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差没挖个坑立马把自己埋了。
第一次亲眼见证自己发酒疯的场景,真是要多窘有多窘。
砸盘子摔碗,还敢对着公子陌颐指气使。
这还没完,几句话功夫,两人竟然抱到了一起!尤其是她,八爪鱼似的缠在公子陌身上,脑袋还不断往里拱。那一脸迷醉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在勾引良家妇男。
而那公子陌,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不把她推开也就罢了,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