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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换个称呼,我会考虑!”就在夕蕴刚准备欢呼的前夕,他又补充道:“但是,记住你答应我的,会把你那个该死的继子给找回来。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一年来,你一个人撑着万家,也累了。嫁人了,就没办法再抛头露面随心所欲了,是该让他回来接手了。”
“是吗?”夕蕴讪笑,狐疑地挑起眉峰:“锋哥哥,你又结巴了。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下你的体贴,哦呵呵呵呵……”
“银不换!”
人影还没见着,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已经从院外飘来。
这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夕蕴失了镇定,猛地颤抖了下,“严锋,拜托拜托,帮我顶着,我先去避避。”
边说,她边匆忙地往后堂跑,仍不忘捎上那叠可能会让来人失控的“扬州杂闻”。
~﹡~﹡~﹡~﹡~﹡~﹡~﹡~〖。安思源。〗~﹡~﹡~﹡~﹡~﹡~﹡~﹡~
位于扬州罗城的展府,今天很热闹,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些扬州名流。
都说“扬州杂闻”从来不会捏造事实;前几天,又有人亲眼看见展越浩前往子城万家陵;就连素来为人严谨寡言的严锋,都出来证实此桩匪夷所思的婚事了。
这么一来,那些原本对那场赌约结果将信将疑的人,眼下也怀疑不起来了。
然而当跨入展府后,却又让人困惑了,丝绸商会的老会长禁不住诧异了:“当真有婚宴吗?这不像展越浩的作风啊。”
“吉时快到了,怪冷清的呢,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答腔的是诗会的,本是想跑来凑个热闹,才好不容易托人弄到张请帖。
这场婚宴最为别具一格的地方便是,席间的座位良莠,是按照来者所付礼金的多少来分配的。难得有个可以昭显身份的场合,大伙全都包上了厚礼,可眼前这冷清的场面,着实让人有点缓不过神。
“来参加喜宴的吗?”一道声音传来,很宏亮,说话的是个十八九的少年,一身青衣。微微挑起的眉峰,勾勒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出色的外表,为这冷清的场面添色不少。
“随我入席吧,别都堵在门口,一会掌柜们还要来和当家的商量事。”
“就……就这么入席了?新娘呢?迎亲的队伍呢?”
少年扫去眼风,说话的人长得有些猥琐,人品不怎样,诗倒是写得不错。嗤笑了声后,他招来几名丫鬟,交代了几句后,才开口:“新娘尚还轮不到你们来见吧?难道说,各位想替我哥皆喜帕,入洞房?”
此话一出,众人才认出他的身份,展家的总掌柜,展越浩的义弟展越蒙。平日里他鲜少露面,然而年纪轻轻,却已经名动扬州,惹得不少名门千金芳心暗许,丝毫不下于当年在钱塘起家的展越浩。
“可是严锋说……”
话还没问完,展越蒙已经拂袖离去,脸色略显不耐。
他搞不明白哥是怎么招惹上钱夕蕴的,尽管没有见过面,可关于钱夕蕴的事怕是无人不知的。那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嫁给万漠前如是,万漠死后她虽是搬去守陵,风流韵事仍是未曾间断过。在展越蒙的心中,这样的女人是不配跨入展家门的,更不配坐上展家当家夫人的位置。
可展家上下谁也没料到,这看似荒唐无比的事,在展越浩怒骂了几天后,居然成真了。
“三爷……”
刚转过回廊尽头,管家就领着一堆人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愣了半天。
“东叔,怎么了?丝栈出事了?”一反刚才的沉稳,越蒙紧张地扶住展向东,连珠炮似地问着。
“不是不是,是……新娘子来了,可……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当家的,时辰到了,要踢轿迎人了。”
“怎么会,明雪院里也没吗?”
明雪院是展越浩用来赡养妾室的地方,那都是展越浩从各个地方买来的姑娘,个个都堪称绝色,但展越浩却没有给过任何一个明媒正娶的待遇,这也使得整个明雪院到处都是明争暗斗。
“没有,到处都找过了。”
越蒙蹙着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越浩收拾烂摊子了,但这次未免也太棘手了些,他总不能代替哥去踢轿拜堂吧,“我姐那呢,也没有吗?”
“嗯,方夫人也在帮着找呢?时辰近了,那新夫人怎么办?”连向来处事有条不紊的展向东,都开始急了。
“该死的!继续找,就算把整个扬州城掀翻了,也要找出来。”越蒙猛敲了下回廊上的柱子,咒骂声从性感薄唇间溢出。
同样的焦虑一直蔓延到展府外,一身喜红色正装的钱小弟前后窜着,一刻都不得闲。随着时辰慢慢的推移,连原本想难得端庄一天的钱夕蕴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喂,钱小弟,死过来。”
“姐,你又忘了刘姨的交代了。新婚之日,是不能动不动就说‘死’字的,你已经咒死一个了。”
“呸,我爹这么一老实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缺德嘴。一会请你吃糖葫芦,替我去里头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快饿晕了,他们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夕蕴翻了翻白眼,耐心尽失地扯下了喜帕,硬是克制住想钻出喜轿的欲望。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你骗你,什么糖葫芦,你准会拿爹的那只酒葫芦来唬我。”钱小弟嗤哼了声,见姐姐这次像是真的急了,他也不闹了:“刚才刘姨去打听过了,现在正在跟人商量呢。展越浩不见了,他们还不让迎亲的队伍走正门,这是展府的后门。”
“后门?!”夕蕴怒了,猛地就自己踢开了轿门,火急火燎地提起裙摆,冲进展府。
这算什么意思,也太瞧不起人了,她钱夕蕴虽然是人尽皆知的寡妇,也不至于丢脸到这份上,连展府的正门都不能跨!
越想,她越觉得委屈,脸都气红了一大半。顾不得任何人的阻拦,嚷嚷着就冲进了展府的后院,“让展越浩给我死出来。”
“姑娘,您别这样,让前堂的人看见会笑话的。”几个识时务的丫鬟,赶紧迎上去阻拦。
“什么姑娘,是夫人!他展越浩输了那赌约,应了这婚事,签了乾坤书,就是答应让我进这展家门了!凭什么不让我走正门,是不是打算我死了之后,牌位也不让进展家祠堂了!”夕蕴用力挥开丫鬟们的牵制,见前头有人闻讯赶来,骂得更欢了:“别拉我。我钱夕蕴不怕丢脸,我早就没脸丢了。”
“闹什么?”大老远的,越蒙就听见了吵闹声,领着展向东赶了来。
丫鬟们一听这声音,赶紧静了下来:“三爷,钱小姐……新夫人她自己闯进来了。”
见丫鬟改了口,夕蕴收回瞪视,转而看向展越蒙:“你哥呢?”
“你认得我?”这倒让展越蒙有些惊讶,看着钱夕蕴颇为狼狈的模样,他一反常态地笑出了声:“真是个特别的新娘……东叔,带新夫人去新房,我会找到大哥的。”说话的时候,他那双很是迷人的眼睛,一直锁在夕蕴身上。
“喂……”眼见他就要转身离去,夕蕴静了下来,这才开始觉得无助:“你说话算话吗?”
越蒙略微停了下,唇角上扬,勾起微笑,“嗯,乖乖等着吧,就算是绑,我也会把大哥绑来的。”
四周忽然地静了,夕蕴紧攥住衣角,抿着唇,看着展越蒙消失的背影。跟她印象中的展越浩有点像,就这样,渐行渐远,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她一意孤行地追,他不为所动地逃,也许就像刘姨劝的那样,她不该执著地嫁他的。
“夫人,我领你去新房。”展向东率先回过神,谦恭有礼,却很是冷漠的口吻。
“等等……钱小弟,快把我的喜帕拿来。”夕蕴扯开嗓门,吆喝着,着实有些失礼,她却满不在乎。
就算展越浩压根不拿这场婚宴当回事,她还是坚持想要一礼一节按照古制来。不管他愿不愿,她都要天地百姓为证,钱夕蕴此生便是他展越浩的人了。
第二章
对于展越浩而言,此生最悔的事,就是当日在妓院差点帮了钱夕蕴。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二两银子,竟会让这么一段孽缘纠缠到今日这份上。
夜色深了,喜宴也散了,传说中的春宵一刻就在眼前,展越浩却徘徊在东园门口,硬是迈不出这一步。
“当家的,时辰差不多了,这么耗下去也不是法子。”展向东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只好尝试着规劝。总不能就这么着,在园子外头站一宿吧。
“东叔,你说我怎么就会输了那场赌约呢?有诈,一定有诈。那个叫什么刘姨的冰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进退两难间,展越浩只好随便找个人怨。无疑,那个跑来诱惑他答应赌约的媒婆,就是罪魁祸首。
“当家的,是您当日说的,兵不厌诈。”碍于身份关系,展向东只得默默在心底暗忖,那会最先使诈的人可是他们家大少爷。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展越浩正起脸色,作势想要教训展向东,倒也不是气他,只是终于找到个能名正言顺拖延时间的事了。可当触及到展向东铁青的脸色后,他只好丧气地垂下肩:“好了好了,我进去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话音刚末,展向东就自顾自地离开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这么硬生生地把展越浩一个人晾在了东园外。
展越浩皱眉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除了叹,别无他法。整个展府上下,怕也只有这老家伙敢这么待他。踌躇了些会,静下来后他才方觉夜间的寒气沁骨,只好硬着头皮往东园里头走去。
说起来,那个钱夕蕴其实长得不差,虽及不上倾国倾城,起码能倾几个达官显贵的府邸,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想帮她。可是那喳喳呼呼的性子,还有那些两三天都说不完的风流事,实在让展越浩消受不起。眼看着寝屋就在前头了,他又一次溢出了一声薄叹。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吹了灯都一样!”故作豪迈地喊了声后,展越浩一鼓作气地踹开房门。
屋里,很静。
原该坐着新娘的地方,是空的。
喜帕、喜服,被随意地丢弃在角落边。
地上,散乱着一堆花生壳;装着交杯酒的酒盅,横躺在桌上;一些桂圆壳掉落在桌脚下……这个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