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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根本没法坐下来吃安稳,电话一个接一个,座机响过手机又响,张嘉缑的手机声音未落,刘子珺的手机又发出悦耳的铃声。两人索性都把手机关掉,可客厅里的电话还是响个不停。呦呦不耐烦了,推开门叫道:“你们能不能让人消停消停?!”说罢,饭也不肯吃,出门打车走了。张嘉缑看出来女儿这些日子有些反常,脸上少有往日的笑靥,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见了爸爸也不像以前那样攀着脖子讨宠,而且动不动就发脾气。他不明就里,暗地里问过老婆,刘子珺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电话都是来表示恭喜祝贺的,市直机关的处长们居多。张嘉缑接了这个又接那个,没办法,只好把酒杯和菜碟端到电话机前边吃边喝边聊。外单位的电话他都很谦逊客气,一再说自己也没想到,而且尚未有人正式找自己谈话,或许是“马路社消息”亦未可知;报社有两个副手闻讯也打来电话道喜,他则板着脸告诉对方不要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倒是池风荷的电话令他说了几句心里话。
“大哥这一步,可说是开上快车道了。不出几年,副书记,书记,都是有可能的。”池风荷声音朗朗地笑着说,“年富力强,前途无量啊!”
“老弟怎么也拿我开涮?”张嘉缑嘴上不以为然,心里却很高兴,也认同池风荷的判断,“不过说实在的,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坎儿。迈过这个坎儿,后面的路就要好走一点了。”
“是呵是呵,当上常委,就是副市级领导了,发展的起点高了,再往上迈步就占得了先机。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呢!”
“大哥有这一步,也多亏了老弟在京城帮我维持。老弟放心,只要大哥有出息,自然会想着老弟的。”张嘉缑慷慨地说,“等我有了话语权那一天,一定要给老弟谋个像样点的位置,别在那里抛家舍业地干些侍候人的活计了。”
池风荷笑着称谢,接着问:“这个事儿,那位‘梁上君子’还不知道吧?”
他指的是梁吾周,张嘉缑自然明白。
“那也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主儿,正式公布之前,大哥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被人家抓了把柄。我观察着,他和一号的关系也不错。”
池风荷提醒道。“一号”者,在市直机关里通常指的是魏东。
刚与池风荷聊完,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曲路平。这位眼下正主持着市委宣传部日常工作的副部长,一反那天在电话里对张嘉缑颐指气使的作派,谦恭得令人意外,除向张嘉缑表示“最最诚挚的祝贺”外,还说已经安排人给他收拾办公室,配备必要的设施,希望他尽快到任。
“这几个月,部里群龙无首,工作大受影响。张部长来了,一切都好了,宣传部肯定会有一番新气象的。”
张嘉缑也没像那天那样不客气,而是用一种亲热得像自家人一样的口气与他聊了一会儿,除了说尚未得到确信儿,一再表示自己离开宣传口多年,业务已经生疏,曲部长对党的建设、舆论导向、意识形态各方面的工作都有经验,今后还要仰仗曲部长多多指教呢。
饭后又有几个报社部下和市妇联的同事前来串门,张嘉缑和刘子珺无一例外地热情招呼,并且一一送出门外。邻居住着市委“文明办”的一个主任,也是个处级干部,见他出门送客,主动上前搭讪。精神文明建设归口市委宣传部负责,此后“文明办”主任也算是张嘉缑的下属了。张嘉缑想,这小子平时眼皮总是朝天翻,这回能放下身段示好,显然也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这就是当今的官场政治生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靠友情感情亲情,而是完全维系于“权力”两个字之上。
082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电话也不再响了。看看表,已经11点钟,呦呦回来了,又一头扎到了网上,张嘉缑叮嘱她早些休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刚冲过淋浴的刘子珺慵懒地躺在床上,正在看一本《女友》杂志,见丈夫进门,抛过一个媚眼,说时间不早了,快上床吧!
张嘉缑的大脑还处在兴奋之中,虽然躺下,却没有一丝睡意。刘子珺裹着一件真丝绣花睡衣,转过身来搂住他撒娇,叫他关灯。一丝甜甜的葡萄酒气息冲进张嘉缑的鼻翼,他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扭过头看着妻子柔媚娇俏的面庞和圆润凝滑的柳肩,一股激情油然而生。他猛地把刘子珺翻到身下,趴上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这枕头风的力度真是要命呵,宝贝儿!你这回是立了大功了,不然魏书记的夫人哪会认识我呀!”
刘子珺差点脱口而出:“这哪是枕头风的力度?还不是你老婆肚皮的力度大!”两手托起张嘉缑的头,盯着他说:“还算有良心。不过以后出息了,可别像那些当官的,见了女人就往上扑!小心叫我抓住一刀劁了你!”
说着把手伸到他的胯下,嘴里莺啼鹂啭般发出“嗯嗯哎哎”的呻吟。张嘉缑揿灭电灯,抱住刘子珺拼命揉搓起来,直到引逗得她欲癫欲狂,才相互龙凤和谐地云雨了一场,然后看着她满足地沉沉睡去。
张嘉缑两手垫在脑后,还是无法入睡,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黑暗中思绪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他想象着会是谁来找自己谈话,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司徒向彬,甚至也可能是魏东本人;如果是这两个人出面,自己该如何表态;他也想象着到宣传部上任的第一天应该说些什么,头三脚该怎样踢;他又想象着当梁吾周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心情,下次与自己见面时的表情该是什么样子;他还想象着有几个人应该如何答谢答谢,比如关本为,这件事他一直都在暗中鼎力维持,常委中有几个人也替自己说了不少好话,这些人都得给人家以回报;还听说省委宣传部的穆部长表态选中了自己,看来几次到疗养院拉关系没白去,这个人虽说没有什么深交,但今后却需要下更大的本钱加强联系,既是上下级部门业务上有此必要,更需要借重他这个省委常委替自己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提供助力。
再就是魏东。想到他,张嘉缑心头一沉,扭头看了身边的刘子珺一眼。在A市历任市委书记中,魏东的政声算是好的,外界评价他想干事,能干事,也能干成事,这两年在城市各方面工作中他常有新思路,不论是在普通百姓还是各级干部中,口碑都不错,尤其是大伙公认这个人比较公道正派,为人尚属清廉,也没听说有过什么绯闻。按说这样一个颇有主见的人不见得会轻易地被自己的老婆所左右,为什么刘子珺陪着那婆娘出去旅游了一趟,又去串了几回门,领着她做了两回瑜珈,就能说动她替自己“挣口袋”,而且还一击即中,使得看来很复杂很难办的事一夕而成?果真是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枕头风”的威力强似八级台风?
张嘉缑知道自己这个老婆在全市同级干部的夫人当中算是佼佼者,不仅有学历有地位见过世面,更算得上是个丰韵犹存的成熟美人儿。有时候带她出去一起参加一些交际,他也时常为之自豪。可是,既是美人儿,自然喜欢的男人就多,难保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会动心。当然,“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这是革命导师的名言,同理,要进步也得有付出,时下流传的“当官六径”说得好:有人有门有靠的,拿着票子铺道的,死皮赖脸哭闹的,提着刀子硬要的,辛辛苦苦熬到的,脱了裤子让X的,这六种人都是最有可能获得提拔的。张嘉缑不是女人,没法靠脱裤子上位,但假如为了自己的高升需要老婆付出这种牺牲,他设想过,应该不会犹豫。当初说服刘子珺与魏东的夫人套近乎,并没打算把老婆当成“肉弹”去攻城夺地,但张嘉缑也清楚,刘子珺虽然算不上水性杨花,对男女之间那点事却看得很淡,从小山村里走进大城市的女人总是讲究实际的,倘若魏东真的动了那方面的心思,她恐怕不见得能硬起头皮来为丈夫当一回烈女。
所以,张嘉缑口头上不说,心里却对刘子珺到底靠的什么法术让魏东听从摆布有些嘀咕,他倒不是很在意老婆红杏出墙,在这个贞节比大盘贬值还快的年代,一个半老徐娘,仍能够凭姿色让手握重权的高官拜倒在石榴裙下,这本身就是个奇迹,何况这个奇迹还给她丈夫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利益,说它“低投入高产出”并不夸张。电脑提醒自己“出奇”才能“制胜”,夫人出马何尝不能算是一支奇兵?觉明大师常说,世间事当以平凡心处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乃尽人事,“乐其不应得而得之”乃应天意,看来今天算是应验了。张嘉缑所担心的只不过是,这种带有桃色韵味的信息一般很难掩饰得滴水不露,如果被外界知道了,传扬开来,张总编把太太当成贡品献出去使自己变成了张部长,那以后在A市可就难以抬头了。刘子珺可以不要脸,他张嘉缑却不能不要脸。
见了女人就往上扑!想想刘子珺刚才的警告,张嘉缑不由得哼了一声,许别的男人往你身上扑,怎么就不许你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身上扑?天下哪有这个道理!何况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地往上爬为的是什么,金钱,美女,靓车,豪宅,不都是动力吗?只是身份变了,对女人的选择也得有点品位了,像办公室那个小文书,浪是足够浪,一看就没有什么内涵,以后再往外带恐怕是拿不出手了。
忽地似有一道闪电在脑际划过,时辰恬静飘逸的笑容浮现在张嘉缑眼前。这姑娘自从来到报社,张嘉缑就对她颇有好感,一个月前结婚后,愈发出落得成熟优雅。每每见到她,他都不自禁地想入非非,只是那副“冰美人”的冷峻总令人望而却步。前段时间,张嘉缑力主将她提拔为总编助理,可她却不领情,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材料,愣是回绝了。现在好了,她丈夫也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她自己不是当官的材料,总不能也不想让丈夫进步吧?要进步就要做出奉献,呵呵,这回可是有机会“堤内损失堤外补”了。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