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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断草枯涩柳枝……”
这哪儿是春天?
房衙内自然是不懂的,他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只是觉得耽搁的时间太长,心中颇不耐烦。
“快点!本公子还约了人在天香楼庆祝!”
那书童沉稳地点了点头,拈起笔来,眉头松开,一挥而就。
四句七言工工整整,下笔力道千钧入木三分,直欲裂纸而出!
“好,快交卷!”
※※※
“错了韵?”
这厢顾小西还在着急追问,李白一脸沮丧,捡了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圈圈。
“今天的诗限四支韵,我写了首古风,平时用习惯了,最后一句‘何事入罗帏’用的五微韵……”
用韵这件事,在近体诗中十分严格,但古风之中却要宽泛许多,很多发音相近的韵都可以混用。比如四支五微八齐十灰,这四个上平韵的韵脚字都比较接近,在古风当中混用了就不算是错。
若是平日作诗,李白这首春思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麻烦的是限定了四支韵,若是考官稍微讲究一点,光这个出韵这一条,就足以把李白取消资格。
“小白你怎么这么笨!”
顾小西恨不得跳起来再狠狠敲他的头。
※※※
“好诗啊!”
下午的评审当中,一个评委从纸堆中翻出了这首《春思》,轻轻吟诵,拍案叫绝。
“哦,辅仁兄,又看到什么好东西,拿来给老夫看看!”
厅堂正中坐着一位白发白眉的老者,他身穿紫衣,眼睛半睁半闭,面前一壶清茶,缕缕散着茶香。
“可惜这诗是错了韵了,不然必是初选压卷之作!”
那评委颠颠地跑到老者面前,递上诗卷,叹息一声:“奉老,你也看看。”
那老人就是这次赛诗大会最为德高望重的评委——应奉天。他今年已过古稀,两年前才从御史台的位置上告老还乡,此老素以清廉直谏闻名朝野,一笔文章也是沉郁顿挫,颇受人推许。
自从他自告奋勇任这武陵城赛诗大会的评委以来,其它几位评委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就算是房太守对他也有几分忌惮。
应老接过诗卷,轻轻展开铺在桌面上,手指轻轻抚过这几行诗句,仿佛是要用指尖代替眼睛来看似的。
“好诗,果然是好诗……”
“轻而不浮,灵而不散,所言虽是闺阁之事,却没有猥亵的意味,一派清新自然天真烂漫,此子当为第一!”
老先生拍板定案,呵呵长笑。
“奉老,你看这人还错了韵,如果说定他为第一,恐怕人心不服啊!”
“嗯……”
应老也是一时激动,在看过了几百首烂诗之后,突然看到一首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难免会有些失态。错韵这件事情是事实,如果张榜公布这首《春思》为第一,难免会受人诟病,他自己倒是不在乎,但生怕造成学诗的风气转变,大家不求格律工稳但求诗句惊人,这反而就失去了赛诗会的本意,未免不美。
“那……再看看,这卷子先放在我这里。”
如果没有其它好作品出现,应老是不会愿意让这个错韵的被平庸的诗句压在下面的,只有看看今年还有什么四平八稳的好作品了。
“啊也!怎么竟有人做出这样的诗来!”
正在他犹豫踌躇的时候,却听角落里另一个评委失声叫了出来!
“济北,何出此言?看到什么东西?”
应老也有些好奇,转头问询。
那被唤作济北的评委抬头笑笑,摆手道:“奉老,今儿我们的题目是春,大家都是春思春归春怨发春等等不一而足,没想到这篇却全然翻转大不相同,所以一时惊异,失礼了。”
“哦?拿来我看!”
那评委端起卷子,恭恭敬敬送到应老面前。应老举目一看,先是赞字。
“好字!”
一笔正楷当真是如钢筋铁骨一般,字型矫健有力,落地生根,所谓字如其人,这字应老一看就喜欢上了。
第一句,“水断草枯涩柳枝”。
“啊呀!”
这哪儿是春天的景象,这一脉干旱苦涩的风情,霎时把弥漫的春意卷了个干干净净,应老大是好奇,不知这人到底要怎么把春这个题目给做下去。
“新禾初种未有期。”
接句巧妙一转,却到了农夫的心态,看前一句的说法,料来正是春旱,农人刚刚把新禾种下,却遇到这种气候,自然是心急如焚,不知何日才有收获,故有未有期的担忧。
“江南四月无春雨,叩阙问君知不知?”
“好!好!好!”
应老连喊了三个好字!
这不同于刚刚那首春思,与春思相比,这首春旱无论格局文字都要显得生涩稚嫩许多,更比不上其清雅飘逸,单论诗的成就,那是远远不如。
但这首诗却偏偏打动了应奉天。
“江南四月无春雨,叩阙问君知不知?”
四月天,连江南都干旱成这个样子,老百姓心急如焚,那在金銮殿上的皇帝陛下知不知道呢?只是这一句,作诗的人忧国忧民的心态表露无疑,在这种附庸风雅的诗会之中,还能做出这样的诗来,可见此人时时都以天下之忧为己忧,胸襟之中,尽是天下。
这就与当了三十年御史的应奉天产生了共鸣,他虽然闲居在家,却也听说江南春旱的事情,早拟上书禀告陛下,但又想到自己早已告老,想来江南官吏也必会上折,所以一直都没有落笔。但听说江南赈灾事宜却迟迟没有定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自己在家中也时时忧愤。
今天看到这首诗,被这一句一点,更是激起了无限豪情。
“不用看了,这首必为第一!作诗者,以胸襟为最,这人在这种游戏之作中还能想到江南黎庶,这份胸怀,就当得起第一!”
另一个评委揭开泥封,看了看这试卷作者的名字,抬起头来,脸色却是有些古怪。
第四十章 骄狂
“奉老,你看这作者……”
应老还没有乐呵完,定睛细看,只见房少祖三个字赫然在目。笔法构架,与写诗的正楷略有不同,但其中筋肉却是一致,这人自小练字的笔力已然不凡。
“房少祖?”
他拈了拈胡须,眉头紧锁似乎是在回想:“这名字好生熟悉,只是为何没有什么印象呢?”
“奉老,”身边那个评委苦笑:“您当然是没什么印象了,这是房太守的公子,在我们武陵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呢。”
“房玄瑜的儿子?”
应老有些吃惊:“这人昏庸不堪,又是八面玲珑,不想倒有个懂事的儿子……”
众评委各自苦笑,应老告老之后不问俗事,回来武陵的日子也不算太长,不知道这位呆霸王也是正常,他们几位却是个个都门儿清,只是这种时候也不方便提出,本来房太守就打过招呼,这时候他们自然就含混过去。
他们再次甄选,只待全部审完,确定名次,就要张榜公布。
※※※
“小白,不要垂头丧气,大不了从头再来!我看你这诗写得也不错,不就是错了个韵么,没多大事!”
到最后顾小西也没搞明白错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最后就当是这笨蛋写了个错别字吧。她反正觉得诗还不错,努力给自己和李白打气。
张榜公布入围复选的书院门口,也和那天参加初选一样熙熙攘攘,但凡觉得自己还有点希望的,都挤着往前头凑,想看看那张红色的榜单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为了能顺利地冲到榜单面前,顾小西特地牵了恶犬咪咪和刀不离人的魏大力出现,果然见者纷纷闪避,他们一伙人呼啦啦地挤到了前头。
当然魏大力是肯定没有在榜的,虽然他不死心的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恨不得把鼻子凑到榜单上,但是还是连一个姓魏的人都没找着。
“不着急不着急,第一的诗还没贴出来,哈哈,没准我老魏就是第一呢!”
他依旧还在痴心妄想。这张红榜形式模样全然是学的朝廷考试体例,分一二三甲,一甲前三分别冠以状元、榜眼、探花的名号,也是图个喜气。名字是从倒数贴到最前,现在刚刚才贴到第二,第一的诗,到现在还没有贴出来。
李白在第二。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富敏看到这首诗,低声吟诵,看向李白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异样。这几日过去,富家老爷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富敏每日里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这个赛诗大会也是个天大的麻烦,她只能强迫自己全心投入,暂时不操心家人于自己的未来。
占据第三位的,赫然就是富每文——这名字多少有写古怪,也引得大家多看了几眼。
“姐姐!你好厉害!”
富攸轻轻地凑在他姐姐耳边,无限崇敬,他从来就相信姐姐最了不起,果然女扮男装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第三。他心中骄傲,恨不得大声宣布那富每文就是自己的姐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呼!”
顾小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下不用担心了,小白写了个错别字还拿了第二,顺利进军决赛,只要决赛的时候小心点儿,那这魁首还不是手到擒来?”
周围人听得这就是写《春思》的李白,也都是纷纷赞服,恭维贺喜声不绝。
“第一还没出来呢……”
一直为自己错了个韵耿耿于怀的李白,即使如此也不希望自己落在人后,他盯着榜单,好像第一的名字忽然会浮现似的。
“状元公来啦!”
从人群后头奔来一个青衣人,手里执着一贴红纸,好多人跟着他跑探头探脑,想要预先知道这次初选的第一到底*。虽然差不了几分钟,但这些人就是想图个新鲜,千年以降,人性始终还是如此。
那青衣人奔到榜前,分开众人,啪的将红纸贴在榜单的最前端,揭开上面封着的一层红纸,露出第一的姓名。
“房——少——祖!”
富敏如遭雷亟,蹬蹬退了好几步;顾小西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几乎不敢置信;李白冲到榜前,眼中闪出狂热的光芒,一字一顿的念出排名第一的诗作。
“水断草枯涩柳枝,新禾初种未有期。江南四月无春雨,叩阙问君知不知?”
“这诗好苦!”
“一点春天的意味都没有嘛,为什么能排第一?”
“莫非是因为房衙内的诗?”
“按说应大人评诗,断不会那么容易……”
“不不,你们不懂,这首诗就是合了应大人的胃口,如今这般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