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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一边搓热自己抹了药的掌心,一边指挥边上的那个圆脸侍女将他裤腿卷高。再命他放平腿,然后照前次林奇手法,先以按揉法施于大腿股四头肌处,着重在膝上部。
股四头肌是人体最有力的肌肉之一。连上数月前在新平驿站的那一回,这已是绣春第三回看到他的身体了。他的下肢没有一般武夫那般孔武鼓贲的肌肉,但修长劲瘦,触之隐隐可觉其下隐藏着的力量。线条干净而匀称,很是好看,就和他的人一样。唯一的遗憾,就是膝关节处微有变形,破坏了整体线条的流畅,否则可称完美了。
绣春收回目光,静心敛气。先取股四头肌处的鹤顶、梁丘、血海、伏兔四穴,揉按约五分钟后,改用按揉与弹拔法交替作用于韧带和内外侧副韧带,再提拿委中和承山穴,最后命他转身过去俯卧。见他终于把目光从手中书卷转向自己,便解释道:“林大人的推拿法里是没这个。这是我自己创习出来的。对你有好处。”
萧琅没说话,看她一眼,便很听话地翻了个身,趴了下去。
绣春继续抹了药膏在手,以提拿法施力于他大腿后侧的腘窝与小腿处,重点在委中穴。
方才两人位置他高她低,又是两两相对,他虽手中握卷,但绣春总是有些拘束,此刻换了个体…位,他剩个后脑勺对着自己,绣春一下觉得自在了许多。见他趴在榻上,似乎开始闭目养神了,略一闪神,脑海里便又浮现出了那日的事。
照目前这样子看,他似乎对此还浑然不知。只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万一哪天这事被他晓得了,到时候恐怕就难看了。比起出自旁人之口,倒不如自己趁早向他坦白——估计接下来还要经常打交道,也省得每回都这样提心吊胆。况且,她对这个人虽然算不上了解,但凭了感觉,只要自己态度放低,强调那日的迫不得己,估计他就算生气,应也不会真拿自己如何的。再说了,自己现在是他的医生,他总要给几分面子的。
绣春打定主意,见方姑姑正好不在边上,是个绝好的机会,便对近旁立着的几个侍女道:“你们出去一下。我有项独门手法,不方便叫人瞧了去。”
那几个侍女一怔,对视一眼,随即望向榻上的萧琅。见萧琅恍若未闻,仍是闭目不动,便齐齐应了声是,鱼贯出去,带上了门。
绣春见人都走了,鼓足勇气小声道:“殿下,方才我支走她们,其实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萧琅微微睁眼,目光落在他视线正对过去的那张书格上,随即又闭上了,淡淡唔了声,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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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他这会儿口气很是淡然;绣春想象着等下他听了那事儿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心里一阵发虚。深深呼吸了口气后,终于道:“这事和殿下您的外甥儿李世子有关……”一边说着;一边留意他的神色。见他仍是那样侧脸趴着,虽只能见到他半边侧脸;但明显瞧得出来;他神色很放松。
显然,自己手上动作让他感觉舒服——她推拿得愈发卖力了,然后道:“是这样的,数日前我去金药堂城南的分店;不想竟遇到了李世子……”
她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说到自己被李长缨强行加上马车逼到角落,眼见就要遭受□之时,再看向他;见他竟还闭目,岿然不动,心里不由地一阵发堵,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人,这个魏王其实和那个李长缨是差不多一路的货色?一阵发凉。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只是话既出口了,又怎么可能再收回?再呼吸口气,勉强接着道:“我见情势危急,一时无计可施,当时脑子发昏,也不知道怎的,就……就想到了你……”
她说到这里,萧琅终于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见他虽还是没开口,但望着自己时,目光里并无惊讶,也没什么被冒犯的怒意,方才已经有些凉下去的心又开始回暖了。看他一眼,接着吞吞吐吐地道:“我就跟他说,说……”
“说什么?”
萧琅微微歪了下头,神色里竟似现出一丝调皮的味道。虽然短暂,但绣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下备受鼓舞,话便脱口而出了:“我就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这话一出口,她看到他眉头略扬,忙解释:“殿下你千万别生气,更不要误会。我知道我这样说话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冒犯,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实在是没办法。那个李世子逼得急,我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倘若那会儿我不那么说,现在指不定已经没命了。我晓得我玷污了你的名声,心里也极不好受,罪当重责。思前想后,觉着还是主动向你坦承认罪的好。殿下倘若要责罚我,我绝无二话。”
绣春觉得这会儿她如果跪下去,估计更能博他同情。只是腿一时还弯不下。说完话,只从自己坐的墩上站了起来,垂手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以她猜测,他听了这样的话,惊怒自是少不了的,训斥自己一顿后,等他冷静了下来,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她做好了准备——没想到的是,对面榻上的这个魏王听完她的认罪词,看了垂手而立的她一眼,唇角略为上扬,接着竟道出了两个她先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字:“无妨。”
绣春愣住了。
怎么可能。居然这么轻巧便过了关?
她呆呆望着萧琅时,萧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俩字有些不妥,似带令人误会的歧义,立刻改口:“我并不介意……”这句还没说完,又觉有些不对,忙再度停下。
绣春这下终于回过了神,立刻也听出了萧琅这两句话里的歧义,见他自己匆忙打住,神情里似也浮出丝尴尬,忽然觉得十分好笑,看向了他,正遇到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眼中的笑意都是隐隐可见,一下便似火花引爆,竟齐齐笑了出来。
这一笑,方才的所有不安和尴尬立刻烟消云散,气氛也跟着松弛了下来。
绣春吁出口气,趁机再次恳切道歉:“殿下,实在是我当时糊涂了,情急之下拿殿下做了护身符。恳请殿下大人大量,勿与我计较。往后我再不会这般莽撞了。”
萧琅收了笑,略微摇了下头。
“此事你不必挂怀了。其实事发次日,我便从长缨那里得知了。我已经痛斥了他,想来他往后再不敢惹你。万一他要是劣行不改再寻你的事,你叫我知道便是。我定会处置的。”
绣春这下是真的傻了。搞了半天,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人竟是自己!
他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事,这两回相见,面上竟表现得若无其事滴水不漏。一方面,应是他出于善意,不想让自己看出来尴尬,但另一方面,也足可见此人的深沉……倘若不是今晚上她主动向他坦白认罪,以后回回见面,他岂不是一直不动声色,像看猴戏般地看自己在他跟前演戏?
绣春脸色一下败坏了下去,立在他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从头到脚没一处舒坦的地方。正难受着,身后门忽然被推开,方姑姑进来了,看见俩人一个坐,一个立,都是一动不动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之色,随即笑道:“有些晚了,董先生在此等了一晚上,我叫人替你备了宵夜。等下好了,过去吃了再走。”
绣春忙婉拒了,道:“这里快好了。等好了,我就走。殿下,烦请你再躺回去,仰躺。”
萧琅瞟她一眼,照她话躺了下去。绣春握住他一腿,作屈膝摇法,配合膝关节的伸屈、旋内、旋外,最后在膝关节周围擦热。再换另腿。一整套下来,这晚上的活儿,总算是干完了。因长久没这样,手臂酸痛不已。却忍着没表露,只站起身,对着萧琅道:“殿下白日里若坐久了,得空自己也可锻炼一下。法子很简单,在压痛点处用大指按揉半刻钟。若关节活动不利,可坐着,将膝关节作主动伸屈与旋转,注意勿要用力过猛,以自己感觉舒适为度。每日一到二次,一是缓解疲劳,二是促进关节血液流动,有一定的防治作用。”
萧琅坐起了身,试着照她话动了下腿,随即笑道:“多谢。我记住了。”
绣春微微点头,俯身到盆里洗手。擦净手后,再次婉拒方姑姑的挽留,告辞而去。快出门时,忽然听见身后萧琅道:“最近朝中事一直繁忙,我估计回来都早不了。下回起,你不必那么早便来等,戌时末到此便可。”
绣春回头,见他从榻上起身了,一边接过侍女递来的衣服在穿,一边说着话,眼睛并未看向自己。便微微笑道:“多谢殿□恤,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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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姑姑不顾绣春的推辞,定要亲自送她出大门。路上,绣春听她问自己:“小先生,你年纪轻轻,听说医术十分了得,连林大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你是哪里人,可有家室了?”
绣春看向她,借了前头引路侍女手中灯盏的火,见她正笑吟吟望着自己,便照先前陈振替自己编的来历应答了一遍。方姑姑哦了声,再次打量了下她,没再问话了,一直送到大门,这才进去了。
绣春敏感地觉到这位方姑姑似乎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这其实并不奇怪。就像陈振,他第一次听到绣春的声音时,因了目不能视,第一印象并未将她定位为男子,故而听到她偏于中性略带阴柔的语声时,会生出她到底是男是女的疑虑。而眼前的这位方姑姑,从前在后宫服侍了多年,倘若练就了一双厉害的眼,凭了第一感觉怀疑她的身份,也属正常。事实上,这一点倒并不怎么困扰绣春。即便她怀疑自己,自己作为萧琅的康复医生,又没有别的任何利益冲突,她至少还要对她保持礼节,绝不可能进行什么过分的试探举动。自己只要多加小心就是。等过些时日林奇回来,把事情还给他,便再无交集了。
比起方姑姑,这两次因了毫不知情而在萧琅跟前出的丑,更让绣春耿耿于怀。回了陈家,绣春闭门后,解开胸前捆绑了自己一天的束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