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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省和户部的官员,正在寿宁宫里,他们是应容太后的懿旨前来的,所为的,就是大采选之事。
本来大采选是由皇后主理的,但是皇后左氏因为短松子一事,被容太后夺过了总领后宫的权力,如今这事就移到了容太后手中。
接到荣平郡主的死讯之后,容太后猛然意识到,皇嗣真的是太重要了,为皇上增添新的势力,真的是太重要了。
尤其是现在沈华善已经被夺职,朝中权重位高的人,就是左良哲了。他还是皇后的祖父,这让容太后感到忧心。
势力平衡之策,她是听长泰帝提到过了。而在现在,为景兴帝增添势力的最好办法,就是大采选了。
大采选,从京兆、大永选出权贵、官宦之家的姑娘,填充六宫,授予妃嫔贵人之位。这些妃嫔身后的权贵、官宦人家就是景兴帝最好的助力了。
到时候联合这些势力,皇儿就会掌控整个朝堂的势力了,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容太后心里这样想。景兴帝不想任用沈华善、左良哲两个人,惧怕他们的势力会更重,也惧怕他的帝王威严会削减,这些,容太后都是知道的。
大采选,其实就是增添景兴帝威严的最好办法,把大永权贵势力都拢在手中,行事的阻力就会少很多,自会顺心顺意得多。
容太后这么想没有错,大采选的确是增加景兴帝威严和势力的最好最快办法。只是,在现在这个天下大势面前,这个办法,太危险了。
当下,江成海就跪了下来,向容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如今北疆事未停,耗资巨大,国库空虚,难以持办大采选。恳请太后开恩,下旨延迟大采选。”
江成海所说的,当然是要阻止大采选。哦,不是阻止,而是要推迟。因为北疆的战事,户部刚刚支出了一大笔钱财,都已经动用了国库,若是再操办大采选,江成海不知道国库的钱还能支持多久。
先前西宁道上缴的赋税,早就被江成海划去支持河内道的旱灾了。同时,官员俸禄一年比一年高,支出也是一大笔费用,还要操办皇家一时四礼等等,都是需要钱财的,国库的钱财,再不能动用了!
可是容太后、景兴帝哪里知道财政的艰难?他们在意的,乃是景兴帝的势力、皇嗣的延绵。至于钱财这等小事,当然是户部官员的职责!
户部钱财不够?那么就加征赋税!总之,这一次大采选,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推迟了。
不管江成海等官员怎么说,容太后都不肯答应将大采选延迟,反而直言道:“江大人如果无法主理此事,那么哀家就要重新考虑,究竟将大人能否胜任户部尚书一职了。”
容太后凤目威严,眼梢有冷意,让江成海等官员一时无言。
没多久,景兴帝也定了大采选的旨意,并且将诏令下达门下省,通过门下省发出去。
此时,门下省已经撤了给事中一职,门下省封驳诏书之权,已经没有了。况且还有左良哲任门下侍中,他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违反景兴帝的旨意的。
在诏令公布天下之前,御史大夫杨简锐在宣政殿上奏言:“大采选,乃劳民伤财之举,况皇后、淑妃、德妃有孕在身,皇嗣有继。大采选延迟,于国于民实是有益!如今北疆尚未平息,河内道有大旱灾,西燕又在虎视眈眈。皇上当此之际,不思社稷安天下,反而在意后宫临幸之事,此实非明君贤主所为!”
又是一句“非明君贤主”所为,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让景兴帝震怒不已。不久之前,关于撤登闻鼓之事中,御史台有这样的折子,也有过这样的话语,景兴帝已经忍了下去,这一次他不打算再忍了!
这些官员,一而再再而三地逆龙鳞,偏偏这些官员,和沈华善的关系最密切!
究竟这些官员,是为了大永朝廷着想,还是对帝王威严有所挑战?景兴帝心中不由得这样想道。
皇上所下的旨意,这些官员怎么可能质疑反对?看来,必须让这些官员知道,何谓帝王威严,何谓皇权至上了!
“江成海、杨简锐为官不力,不能胜任其事,罢免官职……即日起效!”
景兴帝端坐在宣政殿之上,下了这样的旨意。在沈华善和沈则敬之后,江成海和杨简锐这两个三品大员,也被免职了!
当晚,沈余乐夜观天象,不由得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冲到沈华善的书房,喘着大气说道:“祖父!帝星……帝星完全看不到了!”
帝星隐,天下乱,大永王朝气数尽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太常失瑞
沈华善看着气喘吁吁的孙子,心中咯噔一声,却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帝星看不见了?”沈华善问着沈余乐。星象浩渺,要观测准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帝星不见,是暂时隐去了?还是怎么了?
“紫微星先前已经很暗淡,如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帝星隐,反而有圣人新星在西方现,孙儿恐怕……”
沈余乐没有丝毫犹豫,就说出了自己观测所得。根据往年的史书历法,星象所预兆的一切,其实就是人间的将来。
帝星隐,圣人新星出,是不是预兆着大永王朝气数已尽?取而代之的人,将会在西方出现?
这个星象所预兆的事情,让沈余乐胆战心惊。能够预知王朝气数,此乃历代司天监的本领。能有这个本领确是好,但是这样的天象,谁敢说出去?如果不是对着祖父沈华善,沈余乐是怎么都不会说的。
“西方?是大永的西方?还是西燕?”沈华善皱着眉头问道。
帝星隐这个天象,就算他不会看,也能预知一二。大永王朝踏进景兴元年以来,不祥的事情就接二连三,这何尝不是上天的预警?
只是圣人新星在北方现?他还真是没有想到。西方?究竟是指哪个地方?西宁道是西方,西燕是西方,这天象究竟是指哪里?
“孙儿不知道……圣人新星也是若隐若现。”沈余乐照实回答。能观测到圣人新星在西方现,已经是尽他所能了,他判断不出是西宁道还是西燕。
圣人新星,一般都是新王朝之主,又或者是一代圣人。相传当年太祖上官伏还在泰州的时候,泰州就有圣人新星现。
如今在西方出现圣人新星,如果让皇上知道这一点,估计西宁道的官员都不用活了。
“此星象关系重大,务必保密。就是回到司天台,也绝不能说出去。”
想了想,沈华善这样提点道。沈余乐的性子直率,又有些神神化化。他忍不住再三叮嘱道。
沈余乐点点头,心想道这样的事情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才不像小叔沈则熙那样糊涂。况且我就要离开司天台了,怎么会乱说话?
受沈华善撤职的影响,沈余乐这个司天少监也不能再担任了。这个结果,在沈华善和沈余乐意料当中。司天台能观测将来事,皇上既然要沈家远离朝堂,又怎么会留着沈余乐在司天台呢?
沈余乐被罢职,就等着吏部的调令下来而已。
一连几天,沈余乐观测到的星象。都是帝星隐、圣人新星现,就算没有乌云,也看不见。看来,帝星隐不是暂时的了。
见到这样的天象,沈余乐心中忧喜半杂。帝星隐。王朝必定动荡,天下百姓多苦,此乃心忧;然而穷途未必没路,圣人新星现,又可预见太平会来,此乃心喜。
“唉……”长叹一声,沈余乐想起了君复乐。似乎有些了解他过世之前的心情了。
沈余乐长叹一声的时候,摘星台上,司天监许凤章眉头也皱成一线,心中忧虑惶恐。
圣人新星现,这个星象他未必看得到,但是帝星隐。这个星象他自然看到了。这个天象,乃是大凶像,预兆着国无君主,预兆着王朝气数尽。
这可不是一般的凶象,他怎么敢说出去?只得自己将这个凶象死死闷在心中。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个凶象。
不说、忘记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大永的命运,仍按照它的轨迹在走下去,帝星依然不再出现。
景兴帝因为沈则思之事,将沈华善罢职,中书令之位暂且空缺,对此,朝中大臣都没有什么话可说。沈则思叛国,皇上只是夺去沈家人的职务,已经算是开恩了。
然而江成海和杨简锐,因为大采选一事没了官职,就让不少官员同情了。皇上因为这事,罢了两个三品大员的职务,会不会太苛严了?况且没,他们只是尽本分事而已。
江成海这是第二次被罢职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复起的机会?杨简锐这个御史大夫,正式就任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就被免了职,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朝臣们怎么想,江成海和杨简锐并不在乎。他们因为谏言而被罢官,这实在是可笑的事情。太祖定下“不罪谏官”的铁律,在景兴这一朝也形同虚设了。
新任的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一个是在左良哲的举荐之下就任的,一个是走了容太后的路子。
这两个人品性和德行,都不足以担任一部一台的主官,然而就算吏部尚书温圭章直言说这两个人不合适,皇上还是下了任命的旨意。
这样的结果,让江成海和杨简锐心灰意冷。在再三思考之后,他们也决定和沈华善一样,离开京兆了。
京兆这里,已经没有他们容身的地方,而每见到这些朝堂变化,又让他们心塞不已。
眼不见为净,虽然自欺,却总比看着污秽的事情而无能为力强。
因此,京兆出现了很奇怪的画面,那就是准备迁离京兆的官员突然多了起来。
沈家就不用说了,蒋家、杨家,还有沈家的姻亲成家、古家,也都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京兆了。
成方圆前两天出了意外,摔断了脚,经尚药局奉御孙伯扬诊断,膝盖骨已经断裂,三年之内都不会好转了,成方圆因病自请退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