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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了?皇上既然属意左良哲任门下侍郎,你就直接将诏书下达就好了,和皇上较个什么劲!
“申爱卿,左良哲为门下侍郞,你以为如何?!”长泰帝话语一转,从吕务厚离了开去,直接问申科对这个诏书的看法了。
听了长泰帝的问话,申科心里暗暗叫苦。其实吕务厚封驳诏书的理由是很充分的,泰州是大永的中州,左良哲的泰州刺史一职只是正四品下,一下子擢升为正三品的门下侍郎,连升两级,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若是左良哲有定乱平叛的大功,这个升迁也正常,可是泰州一向风平浪静啊。申科为难了,在这个问题上,却也替吕务厚说了好话,将自己的为难说了出来,不过语气要委婉得多。
“在左良哲的治理之下,泰州政平民安,连年丰收,盗匪绝迹,百姓路不拾遗,这不是大功吗?再说左良哲原先也是在门下省任职的,对门下省的事务也熟悉,擢升两级,朕以为合情合理。”听了申科的为难之后,长泰帝倒没有怒恼,反而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他认为擢升左良哲的理由也很充分。
长泰帝这样一说,申科就噤声了。泰州是大永富庶之地,更重要的是,泰州是河内卫驻扎地所在,哪个盗贼不长眼会去泰州办犯事?这也能算左良哲的政绩?申科知道长泰帝这么说,是一定要扶左良哲上位的了。
“那好,这封诏书朕一定要往下发,朕不希望再次看到这封诏书封还。”长泰帝意思很清楚。吕务厚那里,申科去搞定!
怎么搞定啊?申科想起吕务厚的一根筋,觉得自己满头黑线。
从紫宸殿出来之后,申科也没有找吕务厚,他已经想到了解决此事的办法,他直接绕过了吕务厚,将诏书交与给事中卢祖升和鲍起明两人办理。根本就不让吕务厚插手此事。
申科已经想明白了,对待吕务厚这样一根筋的人。最好的办法直接命令他不能这样做、不许那样做,不然他永远都不开窍。
在交代了诏书之后,申科还敲打了吕务厚一番,态度也很强硬:“左良哲一事,你就不要再理了!好好待在门下省,我不想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听了申科的话,吕务厚脸色都变了,他实在不明白申科为何会如此看待自己!封还诏书的理由是十分充分的,左良哲根本就不够资格就任门下侍郞。
给事中有驳正违失、规讽纠察之责,他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已。怎么会是烂摊子?一次是这样,二次是这样,三次还是这样!自己忠于给事中这个职守,难道这都错了吗?!
申科离开之后,吕务厚的脸色反而平静了。他双眼透亮,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可是申科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在想什么,他还要去尚书省找萧厚仁温珪章,一定要将吕务厚尽快调走了。吕务厚是个好官,可是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在门下省待着!再这样闹下去,说不定他连性命都难保。连性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执着追求?
申科再一次感叹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却也不忍心吕务厚就此折了。
申科加紧了将吕务厚调走的步子,却不知道这边吕务厚心中也在渐渐发酵一股斗志。他想起了自己从钖县县令到门下给事中的为官经历,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对得起给事中这个职位!
卢祖升和鲍起明已将擢升左良哲的诏书发下去了,没有吕务厚的插手,事情也很顺利,申科等人正暗暗松一口气时,事情就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
没想到吕务厚就在早朝之上弹劾左良哲了,弹劾左良哲升迁无根无据,疏有“巧媚自固,以得高位,此例一开,国将危矣。”等言,这……这是明晃晃在打皇上的脸面了!
“巧媚自固,以得高位”,言下之意就是说左良哲是通过媚上才获得升迁的,实质就是说,长泰帝爱听谄媚之言,偏信宠幸无德之人,若是按此做法,大永就危险了。
这是极其严厉的指责了,这是一个臣子对皇上的不满和规劝,说到底,这也是吕务厚在尽自己给事中的职责。
但是,这一次长泰帝可没有那么好的容忍度了,有幼王定等之事,有太后谥号之事,有左良哲之事,这吕务厚,件件事都触到了长泰帝的逆鳞,长泰帝震怒不已!
在长泰帝看来,吕务厚一而再再而三地封驳诏书,这是他凭借给事中的权力来挑战皇权,凭借给事中的权力来限制皇权!
长泰帝再一次感受到缚手缚脚的难受,也再次感受到了身为帝王也无法随心所欲的不自由。
皇权至上至尊,皇帝口含天宪,凭什么要受到臣下的限制?长泰帝早就对太祖这一不合理的铁律感到不满了。如今,吕务厚正撞在刀口上,那么,就拿他开刀了——长泰帝下令,将吕务厚廷杖三十!
廷杖三十……廷杖三十……早朝的大殿之上,回荡着长泰帝震怒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廷杖(二)
在长泰帝宣布将吕务厚廷杖三十之后,整个宣政殿大殿就陷入了寂静之中。不少官员脸色都变了,尤以门下省的官员为甚。
廷杖三十,若是着实打下去,吕务厚不死也要脱一层皮肉,有官员想起了曾经见到过的廷杖情景,脸色变得惊恐起来。
门下侍中申科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想到吕务厚竟然在大殿之上来了这么一出,弹劾左良哲,暗责皇上,他真是不怕死了吗?!廷杖三十啊,这可不是开玩笑?!
申科想起了长泰年以来的几次廷杖,也有官员直接在大殿上给杖死了的,这次皇上正气在头上,可不仅仅是出一口气那么简单啊!这次,吕务厚凶多吉少了!
不管吕务厚为人怎么样,但是就此没了性命,那也太可惜了!想到这,申科连忙跪了下来,为吕务厚求情:“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大殿之上,另外三名给事中卢祖升、鲍起明和李子善早已下跪了,他们也是为吕务厚求情的,看在同僚同职的份上,这三人都不希望看到吕务厚血溅大殿的下场。
申科一跪下,门下省的官员也都跪下了,若是吕务厚被廷杖,门下省的名声也有失了!
更重要的是,有不少门下省的官员都认为吕务厚的话语不无道理,左良哲只是区区从四品的泰州刺史,若然一下子被擢升为门下侍郞,这总得有个让百官信服的理由。于是他们纷纷为吕务厚求情,请长泰帝开恩,免了吕务厚的廷杖。
吕务厚自然也下跪了,但是他却不是为了求饶和请罪,对于长泰帝的命令。他是欣然接受的。在大殿之上弹劾左良哲纠讽长泰帝,他没有夹杂一点私心,他的确是认为左良哲资历不足以为门下侍郎,也认为长泰帝任人唯亲随心提拔官员的做法不可取,这样下去,朝纲必乱大永将危。
在忠于职守这一点上,他自认为问心无愧。受廷杖之刑又如何?他根本不曾畏惧过——吕务厚的拗性子这时候又犯了,当年他敢以区区县令之身检举十堰刺史贪污受贿。现在也敢以区区五品给事中的职位廷诤面折。
当下,他不顾申科和卢祖升等人的求情,直直叩了几个头,高声说道:“臣甘愿受罚!只是左良哲资历确不能任职门下侍郎,恳请皇上收回诏令。臣斗胆直言,皇上此举,实不合法理常规。恳请皇上听之察之。”
申科和门下省的诸官员真想把吕务厚的脑袋摘下来,看看里面塞的是不是稻草。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识时务?说难听一点,现下门下省的官员都还在跪着呢,你吕务厚想死也被拖累大家啊,这样局面怎样收场?
本来长泰帝听了门下省官员的求情,脸色都有些缓和的了,火气也有些歇下去了的,如果吕务厚顺着门下省官员搭的台阶下,自动请罪一番,长泰帝也打算顺水推舟免了他的廷杖就算了。
现在吕务厚的话一出。长泰帝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所有的官员都猛然感到大殿之上阴寒了几分。
长泰帝按捺住满腔的怒意,冷冷地说道:“诏书既出,如何能收回?泰州连年民安,难道不是左良哲治理之功?温珪章,你来说说,左良哲的政绩如何?”
长泰帝点了吏部尚书的名。这诏书都已经通过门下省的审核下达到吏部了,温珪章早两天才调了左良哲的施政记录来看呢。
“回皇上的话,左良哲任泰州刺史四年期间,为官务实清廉,百姓安居乐业,盗贼消声无迹。泰州境内还数次出现祥瑞之兆,可见左良哲治理泰州是有大功的。”温珪章恭恭敬敬地回答。
泰州境内有祥瑞之兆是有过寥寥几语的记录的,只是长泰帝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此时温珪章的话一落,长泰帝的脸色就舒缓了许多,现在擢升左良哲名正言顺了,大永境内,有多少个地方出现过祥瑞之兆?
“皇上,祥瑞之兆并不可信,前朝大安朝之时,安纣帝迷信白虎祥瑞,兴建白虎台,以致民不聊生,国家崩析。可见这祥瑞之事,并不可信,但凡信这个的,都是昏庸无能!还请皇上三思啊。”吕务厚听了温珪章的话后,马上就高声反驳了。
所谓祥瑞之兆,根本就不能分清真伪,怎么能当作政绩呢?他也顾不得这是在宣政大殿之上,竟然将长泰帝和大安朝的亡国之君安纣帝联系在一起!
这……这……,长泰帝自诩文治武功盛世,怎么能把他和安纣帝联系在一起呢?
长泰帝的面色,门下省诸官员已不敢细看了,只觉得这大殿之上的气氛似要把人冻坏了。
申科也顾不得殿前失仪的问题,当下大喝道:“吕务厚!”却也没有多说,连连向长泰帝请罪道:“皇上请息怒,皇上请息怒!”
他原本还想将吕务厚调理给事中一职,好救他一命,现在看来是迟了!现在竟然还提到了安纣帝,吕务厚的性命已经冻过水了,只希望他不要连累了卢祖升三个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