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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留在这里跟着那女人吧,我现在就走。”
又是动不动离家出走的把戏了。
老仆对大家使个眼色,随从们立刻习惯的上前围住,抱腿的抱胳膊的嚎哭的劝慰的哀求的好容易安抚下来,哄着洗漱换衣,又嫌弃大通铺硬臭脏不肯睡,正想法安置着。门被人敲响了。
打开门竟然是周家的随从。
“你来干什么?”王十七郎瞪眼喝道。
“我家娘子让你们过去。”周家的随从神情倨傲的说道。
过去?现在想起认错了?怕了?晚了!
王十七郎啐了口。
“滚。”他很干脆骂道。
周家的随从果然转身就滚,老仆早抢着拉住。
“小哥,娘子有什么吩咐?”他恭敬的陪笑问道。
“娘子说。你们住这里可能不安全。”周家随从慢悠悠说道,“不过。娘子也说了,去不去的随你们。”
不安全?
老仆打个哆嗦。
“哎呦哎呦她真以为自己是未卜先知了?先说不下雨…”王十七郎哈的喊道,话说一半噎了下,好像真的没下雨…反正不管了,那也是凑巧的缘故,“又说什么不安全,她以为她谁啊?”
他还要说什么。却见老仆已经转过身。
“收拾东西,去程娘子那里。”他说道。
随从们立刻应声是,开始忙忙的收拾东西。
“你们干什么?你们到底姓什么?”
王十七郎的叫骂声穿透屋子划破夜虽然深但尚未沉沉的驿站。
…………………………。。
“想不到这冯呆子竟然这么机敏…竟然让他逃过一劫,看来只能放他进城了。”
“进城?这冯呆子查的一手的好账。等他进城就是你我的死期!”
驿站不远处一个村庄里,临近村边的一间院落里,屋子里还透着灯火,窗上映照两个身影,一个坐着。一个正来回踱步。
如果那被冯林打的半死的小吏如果此时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来这二人一个是太仓路转运司的书办,一个是税吏。
税吏来回踱步,面色沉沉。
而书办则神情淡然,还端着茶碗喝茶。
“时间什么的都拿捏的很合适。怎么会没成?”他问道,“是不是刘中自作主张了?这小子仗着几分聪明,总是爱画蛇添足。”
“应该没有,方才人来说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人,抱打不平。”税吏没好气的说道,一面恶狠狠的咬牙,“不管他是哪里来的人,只要从我太仓地盘上过,就给我好好的长长记性!”
“抱打不平也没错,当初嘱咐他们就是要闹大,闹得民意沸腾才好。”书办说道,语气慢悠悠,不急不躁,“只是这冯呆子完全不似传闻中那么呆嘛,是我们判断失误了。”
看着这书办不仅不急,反而笑眯眯的,税吏哼了声,撩衣坐下来。
“又能查账,又不是呆子,那岂不是更难对付?”他说道,“放他进城,我们太仓路只怕要空一片呢。”
书办慢慢的抚着茶碗。
“那真是太惨了。”他感叹说道,似乎已经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一个的官员被揪出来,剥掉官袍,押解入牢,神情悲悯。
“你就快说怎么办吧!城里的人都等着呢。”税吏急道。
“怎么办?”书办微微一笑,身子前倾,压低声音,“一个人惨,总好过那么多人惨吧?”
书办文质彬彬温温吞吞,但税吏却知道这个在转运司做了做了三十年的书办却不是外表这般。
“那你的意思是…”税吏也凑过去低声问道。
书办忽的伸出手,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下。
仲秋的夜里,天气阴凉,书办的手修长干瘦,划过税吏的脖子,就真的如同刀刃一般。
税吏打个哆嗦浑身僵直的躲开,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叫声。
看到成功的吓到他,书办哈哈笑了。
税吏有些恼火,恼火这人吓唬自己,也恼火自己在人面前露怯。
“干什么?”他不高兴的喝道。
“干这个啊。”书办笑道。
税吏摸了摸脖子回过神来,眼睛顿时瞪大。
“杀朝廷命官?”他喊道。
书办看他一眼。
税吏忙伸手捂住嘴。
“你疯了?”他低声说道,“那可是要杀头连坐的大罪。”
“那,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吧。”书办慢悠悠的说道。
税吏神情阴晴不定下意识的摸着脖子没有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死了也不一定是被杀了的,可以是意外嘛。就好像当年吴州管库一把火那样。”书办慢悠悠说道,“咱们自然也能让太仓的管库烧一把火,但这种把戏到底是太被动了。也会给那冯呆子把柄,与其如此。倒不如…”
“让驿站烧一把火?”税吏下意识的接过话说道。
“王大真聪明,好办法。”书办立刻伸出手指笑着赞道。
税吏伸手打开他的手。
“好你的头,曹八你别给我扣这帽子,谁想出的办法谁心里明白。”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放心,这件事办了,没人会被追罪的。”书办笑道,盘膝坐好。“如今天干物燥,小方岗驿站又年久失修,着一把火不是很正常的事?”
税吏坐着没说话。
“况且,上边也不会让这火追查下去的。”书办又压低声音说道。“神兵营的几个人是提前被朝里的人打了招呼的,要不然你以为咱们能指使的动?冯呆子日常就爱指手画脚,早有人对他不满意了。”
税吏点点头神情稍微放松。
书办笑意淡淡端起茶碗。
“在驿站解决掉最是干净利索。”他说道,停顿一刻,压低声音。“转运使大人也是这般想的。”
转运使大人!
税吏瞪大眼,旋即又忙伸手掩嘴,似乎方才说话的是他一般。
“可是驿站里今趟住了好些人…这火要是烧起来,可就控制不住了。”他低声说道。
“那不是闹得动静更大,要说这驿站真该修修了。上头就是不肯拨下钱来,非要咱们地方出,咱们地方穷成这样,哪里修得起,一再给上边说早晚要出事,早晚要出事,这下出事了吧,等着吧,御史的弹劾一上,看他们给不给钱。”书办哼声说道。
税吏咂咂嘴,好像他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快些吧,如今后半夜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最容易灯油起火,趁着天还未亮,也好办事。”书办说道,有些不耐烦的手指敲着几案。
税吏一咬牙拍了下腿。
“行,就这么办。”他站起来,狠狠的咬牙,“也不是我们跟他有仇,谁让他倒霉接了这个差事呢,要怪就怪命不好吧。”
一面站起身来。
“我亲自去看着,免得再出什么纰漏。”
书办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叫住他。
“驿站里都查清了,今日没什么要员入住吧?”他问道。
“没有,都查清了,多是百姓,然后就是几个不入流的官宦,放心吧。”税吏说道。
书办点点头,看着税吏抬脚出门。
沉沉夜色里似有脚步声杂乱的远去了。
夜色沉沉,喧嚣的驿站终于陷入一片沉静。
驿站外的程娇娘的营帐也在经过王十七郎闹腾之后安静下来。
半芹看着床榻上闭上眼睡了的程娇娘松了口气,小心的转身在毡垫上躺下来,躺下时又看到程娇娘床边栅足案上摆着的弓箭。
就算在行路途中,娘子的习惯也不改,练字,读书,以及练习弓箭。
半芹微微笑了笑,躺下闭上眼。
低低的脚步声在驿站的后院响起,但旋即隐没在黑暗中。
柴房里亮着灯,透过窗格可以看到其内地上躺着五个五花大绑身上脸上带着伤的男人,而门口站着两个兵卫,正揉着眼打着哈欠。
“什么时辰了,换班的怎么还不来…”一个说道。
“睡过头了吧。。”另一个靠着墙懒洋洋的说道,话说一半,人猛地一挺,竟然靠着墙溜下去。
对面的人看到了乐了。
“你小子困成这样,战斗站不住了…”他笑道,话音未落,耳边噗的一声轻响,他瞪大了眼,伸手捂住咽喉,有血从手缝里流出来。
“有…”
最后一个音吐出来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地上的五人。有些茫然的看着“睡倒”在地上的守卫。
门被推开了。
“王大!”小吏顿时惊喜的大喊出声。
税吏冲他嘘了声。
“想死啊。”他瞪眼压低声喝道。
身后又进来两人,帮着把地上的人叫醒松绑。
“王大,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管我的。”小吏喜极而泣的说道。
税吏呸了声。
“没出息样。”他说道。一面摆头,“还能走吗?快走。”
虽然挨了打浑身疼。但相比于逃命大家还是有力气的,几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屋子。
“王大,就这么算了?我们就是这样跑了,日后的身家生计也没望了…”小吏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急躁低声说道。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先一刻只要保住命就知足。但当保住命的时候,就又想保住荣华富贵。
“放心吧。”税吏哼声说道,从衣袖中拿出一物。
隐隐的灯光下,看清此物的小吏瞪大眼。
“火捻子!”他低声喊道。再看另外两人,腰中挂着葫芦,站得近夜风里有菜油的味道散开,他忍不住牙关磕磕,“这是…这是…”
“快走吧。”税吏瞪他一眼低声说道。“你也想陪葬啊。”
小吏回过神不敢再多说话,忙向外走去。
税吏摆摆手,那两人沿着墙角向上房摸去。
驿站里的灯都已经被他们提前用石子打灭,黑乎乎的一片盖住了六人向外走的身影,迈出驿站的